第37節
榮安想知道的太多了,纏著她爹一頓發問。 虞博鴻本不打算多說,可榮安撒嬌在先,又來了句:“常小姐說,我和娘之所以落此下場,便是活得太過簡單,讓我多說多看多聽多學。我想和長姐那樣可以為家里分擔,我要成長,光有爹的庇護可不行。否則昨日事再現,我連死在何人之手都不知……” 又是一番軟磨硬泡,虞博鴻到底沒能招架住,與她細細說來。 “今日早朝,你被單獨拿出來說事了。主要是兩個:一個是昨日解經,出了一連串的事,正好應了你對星云的斥責。你那番話倒顯得很有見地。另一個就是你被當街綁架,歹徒兇殘一路鬧事,影響太過惡劣了?!?/br> 榮安微微一愣。 這倒是她沒想到的,她折騰這么一下,還能鬧上朝堂? “影響這么大的嗎?” “是!昨日清風壇,前前后后的岔子有七八個,確實引發了許多人的不滿。尤其是結束后差點造成踩踏,釀成大禍。有位老夫人當場心悸發作,若不是有大夫在場救治及時怕有性命之憂。今日有御史特意拿來說事,把你昨日對星云看似無禮的指摘一條條復述了一遍,說你話糙理不糙,句句都是良言。 御史覺得,昨日本就不該弄什么解經,不該在清風壇這一城中地段進行,更不該按著身份官品來解經。既有損了朝廷百官形象,又容易引起民反民憤情緒,實在是毫無益處。 你被綁架那事便更惡劣了。你前腳剛抨擊完,后腳就遭了難,還讓不少百姓跟著受罪并看在眼里,引發了諸多猜測,官員朝廷形象更是一落千丈,治安威信也跟著受損。說起來,再次成了昨日講經的不是……” 榮安眼前浮現出昨日那男子唇角帶笑的模樣,他罵她“鼠目寸光”,說會讓她賺得“盆滿缽滿”。怕是真要應驗了。 “然后呢?” “御史的立場都是大周的長治久安出發,從朝廷的立場出發,從大局的威信力出發,誰敢說不對?非但如此,還引發了一眾本便對昨日招搖說經大有意見的清貴之臣的大力贊許,覺得你與葛薇直言說出了他們心聲。他們也抨擊星云大師,還暗戳戳地直指了主導昨日說經的……” “皇后和太子?”榮安覺得,她快要笑倒了。 …… 第52章 上邊的暗示 “確實是皇后和太子!” 知道的倒是不少,虞博鴻多看了女兒一眼。 “若不是他們主導又牽線搭橋,若不是他們主持,哪會有那般號召力,哪里能輕而易舉將地方選定在清風壇那么個風水寶地,哪里會有那么多達官貴人和皇親國戚參與?” 這下榮安就全明白了。 太子雖定下了,可其余皇子也都大了,皇位一日不定,奪嫡戰爭便不會停。 太子萬事俱備,但也需要聲望的積累。 皇后原本的算盤打得很好,做這佛家善事,既能成就自己名聲,還能輕易幫太子大獲好感。且民眾多信佛,從佛義入手也更利于提高民聲。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半路會有自己這惡鬼殺出來拖她的后腿。 “所以不論如何,這次皇后都是辦了壞事。實際協調主理昨日事務的太子被皇上當朝斥責了。太子認錯還表示,昨日造成的所有損失,會由他一力承擔。這一點你也可以安心了。太子那里的補償和撫慰都已經在安排了,民眾方面不會有人吃虧的。 而除了你被幾位清流大臣點名夸贊,就連葛薇和葛家全都沾光了。葛薇昨日當眾表示自家官品不夠,不配聽經,所以當朝便有人問起了你葛家舅舅官品人品。 你舅舅在翰林院做編修十幾年,一直處于半透明。被問起后,翰林院主理的那幾個老頭自然順著贊你舅舅為人正直,辦事勤懇認真,腳踏實地…… 不過,幾位清流卻直接笑駁,說既然勤懇正直了十幾年,怎么還是一個區區六品編修?場面略有尷尬,不過……” 虞博鴻笑了笑:“你舅舅這次官品被捅到明面上,或許有機會能晉升了?!?/br> “當真?” “當真!” 虞博鴻繼續到:“你舅仕途不順,早有所察,他一直懷疑翰林院有人在針對他,在他每年政績考核的評斷上刻意打壓。今日你舅舅給皇上遞了一道以個人名義提交的私呈奏本。原本沒那么快到皇上手里,但由于昨日你們之事皇上親自過問了,所以你舅的這道奏本跳過了程序。 奏本內容只皇上知曉,但你舅正經翰林出身,文采非常,應該是洋洋灑灑寫得不錯。后來皇上御書房傳召爹,問了你舅之事……” “然后呢?”榮安暗自磨牙,舅舅官運不濟,只怕是少不了廖家的手腳。廖家死了的老頭當年官至內閣,文官之首,非翰林不入內閣,他出自翰林院,即便不說翰林院是他的場子,但他在那兒的人脈一定不少。他想要打壓哪個,怕也就是一個眼神的簡單事。 而舅舅憋屈多年,一來是不得不,二來應該也有忌憚家族處境的緣故…… “然后爹說了你舅的人品能力,葛家的現狀,和你暫居葛家的處境等等?!?/br> “皇上說什么?”榮安似乎有些明白了。 “皇上說,會查證一番。但按著這個趨勢,你舅晉升不成問題,但怎么升法,還得看后續?!?/br> 榮安的笑略微敷衍。關鍵在她接下來的態度識相與否吧? 舅舅文采好不好,能力夠不夠,其實在皇帝那兒都不是重點。天下能干的人多了,用誰不是用?關鍵,還是要聽話,要能用,要會看眼色,要聽擺布,要顧及上邊和朝廷的顏面…… 呵! 好吧,她好像全聽懂了。爹,其實是在給她暗示? “知道了?!睒s安卻是話題一轉:“太子就挨了罵嗎?皇后呢?挨罵沒?” 虞博鴻一愣,倒是沒想到她關心這個。這個傻女兒啊…… 榮安又是一番撒嬌,紅了眼表示一定不會說出去后,虞博鴻還真就悄聲講了出來。 “在清風壇說經,最一開始便是太子的主意,太子考慮不周,做事講究排場不顧實際,被幾位老臣認定過于稚嫩,有待磨礪。 爹到御書房時,皇后正在里邊,皇上訓斥讓皇后以后少做那些無用之事,與其找外人外物給兒子鍍金,還不如自己多修身養性!有本事招搖過市,也得有本事自己掃尾…… 爹聽到的不多,但聽說皇后在里邊待了一刻多鐘,出來時也是面黑得不行。哦,皇后關心了你的病情,還說要派御醫來給你看診,爹給拒了……” 榮安打發了爹去了娘那兒后,在床上笑得樂不可支。 太子和皇后全因這事栽了個跟頭! 倒是意外之喜,那人之功! 哈。只可惜,讓他們抓耳撓腮般恨毒的也只會是廖文慈!畢竟自己只是個粗俗無禮不諳世事的小庶女。自己行為不當,自然是算在嫡母身上。 而且,皇后這般怨怒,這與榮華成鳳的本意更得南轅北轍了呢。她倒要看看,這一世,她們還能不能結成親家。 榮安越想越樂。 如此,自己不但所有目的真就達到,葛家也大有再起之勢,榮華不但婚事遙遙無期,鳳身也沒著落,廖氏急火攻心,不但聲名受損還與皇后結了仇…… 就連太子,呵,這次事雖對他沒有本質性傷害,但顏面和能力都受了沖擊是真。這種奪嫡之時,可不是什么好事。多少人等著揪他小尾巴呢,未必不會成為他被攻擊的導火索。 此外,廖氏和榮華還得看自己臉色。只要自己一日不點頭,一日不為她們說話,一日不為她們澄清,她們便嫌疑難解。 就連廖家的壓力都很大呢! 接下來,他們該卯足了勁來示好了吧? 這么看的話,還真是“盆滿缽滿”。 榮安再次想起了那人,她自然不會傻到相信那人全是為了自己。那么,自己大賺了一筆,那人呢?他一定也有好處。 果然自己先前的想法還是膚淺了。 那人確實眼光高遠,他看到的,何止是一個廖家或是榮華?;蛟S……更遠些,在皇后和太子那兒?他是暗投了別的皇子?在為別的皇子做事?…… 想到這兒,榮安卻是不得不開始為自己的下一步謀算了。 眼下自己大功告成,接下來呢? …… 又是一天過去。 一大早,榮華又來了,榮安依舊沒見她。 聽說,廖氏病得很重,廖家幫著從宮里求了御醫為她看診,可她不肯吃藥,且以絕食明志,表示做人一向對得起天地良心,從來循規蹈矩,問心無愧,并口口聲聲是被jian人所害。 而榮華從葛家離開后便去了白云寺。 這天剛好是十五,寺中香客尤其多。 榮華在佛前哭得動容,幾次三番差點背過氣去,言辭里都是求佛祖憐憫,趕緊找出迫害meimei的真兇,還母親和廖家一個公道。 瞧著榮華在佛祖跟前都敢當眾哭著指天誓地,許下心愿,又行為誠懇,當時眾香客倒是覺得或許那事真有隱情或是栽贓也不一定…… 此外,廖家也沒閑著…… 第53章 識相的收獲(龍哥盟主加更三) 為了洗脫嫌疑,廖家上下都出動了。 先是被證實,當日講經,整個廖氏家族只去了三位小姐,而她們的隨從和車夫不管是內場還是外場,都是聚在了一塊兒,有其他家族的下人可以作證,也有衛兵可以證實。 由于榮安沖撞大師是突發,他們不可能提前策劃安排人手綁架,所以廖家覺得他們根本沒有嫌疑……廖家發話,清者自清,若誰再敢造謠生事,誣蔑他們,必定追查到底。 廖家的老夫人入宮了,太后,皇帝和皇后那兒分別走了一遭,主題自然是哭訴委屈…… 官府那里,壓根沒有進展。 雖說目擊證人不少,可所有人看見的都只有一個模棱兩可的輪廓和背影,壓根說不出個所以然。因著那行兇犯一直坐著,所以他們連犯人的身高都沒法做出準確判斷來。 抓不到人,斷了線索,這事就這么陷入了僵局。 當虞博鴻支支吾吾再次來與榮安說話時,榮安便基本有數了。 沒有證據,為了平息輿論,消除不利影響,只能委屈了她。這不是虞博鴻的意思,而是上面的授意。 她沒讓爹為難,自然爽快應了。 能收獲到眼下局面,她已經很滿足了。 否則她還能如何?沒有證據,她若逼得廖家狗急跳墻,對她完全沒有好處。反而還真會讓葛家和娘陷于被動,讓爹那里最近下的苦功,得的憐愛全都泡湯…… 而廖家那位過世的閣老畢竟對皇帝有恩,這么件空口無憑之事,總要給皇帝面子。所以榮安一早就想明白了。 前晚爹提到皇上對葛家舅舅的詢問后,其實榮安便已經懂了。事實不管廖家是否真的做了那事,這個委屈只能她來吞。至于補償,應該是會給予到舅舅身上。 委屈是吧?她受!得了皇帝一個人情,總比得罪了皇權要強。 本就是個莫須有的事件,她的成本也只是幾道皮rou傷,她可以接受。 而她的乖巧,更讓虞博鴻覺得自己無用且虧欠。 黑衣人查不到,府醫那事也斷了線索,此刻女兒遭了大罪他卻依舊給不了交代,他幾乎無顏以對。 “爹,您只要不忘了娘,時時保護好娘,照顧好娘,安兒就別無他求了?!?/br> 懂事的榮安露著甜笑的花貓臉讓虞博鴻更加難過,家里的好東西更是不要錢一般往榮安身邊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