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原本正緊張無比,提了一口氣的榮安卻是越聽越迷糊。 什么腿腳不便?什么趕他們離開?老張頭干嘛賣他們好? “多謝張伯關心,您回去吧。我們會看著另找地方投宿的?!蹦凶咏o前邊年輕車夫一個示意,車夫便從兜子里抓了一把錢到老張頭手里。 騾車行進,老張頭送了幾步便離開了…… 榮安總算舒了口氣。她嚇壞了,總算沒被發現。 好在這粘毛毯子沒有什么異味,車里也算干凈,她躺在下邊還不算太過難熬。只不過,剛剛男子的聲音,似乎與之前面對自己時又不一樣了。有些沙啞有些老成,這人,在故意變音?…… 榮安忍不住思量,他變音的對象是自己還是老張頭? …… 第9章 奇怪的男人 又走了幾十息,已遠離了農莊足有百多丈,再無人聲,只聞車轱轆發出的吱嘎聲,榮安這才探出了腦袋。 而這個時候,她正好瞧見男子的手剛從斗笠上拿下來。嘖,所以他剛是以真面目與老張頭說話的? 只有自己不能看他的臉? 什么意思! 不過…… “你,你不是賊?”榮安的聲音有些抖。 這人究竟什么來路? 若只是求錢財,怎么都好辦??扇袅碛兴鶊D…… 男子將斗笠再次往下壓了壓。 “我何時承認是賊了?我途經此地迷了路,本打算在你們那莊上借住一宿。我腿腳不便,使了幾個錢,他們就應了。哪知突然間你們莊上人心惶惶的,管事也來請我們離開。我覺得奇怪,便去后院打探,正好碰上了你?!?/br> “你怎么證明你所言?”榮安不信。這等本事之人會迷路?腿腳不好?剛還在飛檐走壁的是誰? “信不信在你,何需我來證明?!?/br> “……”這人,可真討厭! “你要去哪兒還沒說。這會兒城門已經關了?!蹦凶硬幻靼?,大晚上的,這女子在荒郊野地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進城。但請壯士先往京城方向,到時候我再告訴您該怎么走?!?/br> 榮安的說一半藏一半讓男子再次看了她一眼。 “能否請您,坐去前邊?”榮安爽快送出了她的包袱?!拔业腻X財都在里邊了,感謝好漢出手?!彼龑嵲诓幌肱c這人擠在一個空間里。 男子斗笠下看她的眼神又是一深,接過包袱打開看了眼,隨后扔了出去。再一次的,嫌棄。 “不去?!?/br> “我這些首飾都是給您的酬金?!?/br> “垃圾,看不上?!蹦凶釉俅翁上??!暗谝?,這是我的車,我說了算。第二,你忘了我說過,我腿腳不便。所以只能坐躺著。第三,我累了?!碑斎?,坐這兒,更便于他套話、猜想,又或是試探。 “還是那句話,你若不滿,可以下車?!?/br> “……”榮安一錯牙。這男人,說話簡直噎死個人。 她不能下車。 她也算是發現了,有車坐不但速度上會快許多,還能多兩人幫自己打掩護。從剛剛種種來看,這兩人應該不壞。若當真敗露,這兩人或許能幫忙打一架,相助自己逃脫也不一定。 這么一想,她只能嘆了一氣。 這車周圍車板不高,一坐起便露了臉,所以她不能坐只能躺。雖然馬車已經行出來不少路,可她還必須防著莊上的護衛來追,防著去配藥的英姑趕得及回來看見她,防著夫人雷厲風行已經派人在來莊上發落的路上。 所以,她只能蓋上那黑氈布乖乖躺下…… 山路并不好走,為了防止觸碰上左邊只不到半尺之距的男子,榮安只能將身子緊貼右手邊的車板。 可騾車左搖右晃,讓她不得不將兩只手也給死命扒住了車板??伤绞强拷嚢?,她與車板的觸碰便越多。 才一個下坡的功夫,她的額頭和臉頰便足足與車板發出了近十次的悶響。 可憐她額上還頂著兩個包呢,這令她嘶聲連連。 前方車夫頻頻回頭看她,身邊男子也胸口有不尋常的起伏。 這讓自覺丟人還被取笑的榮安生出了個壞心眼。 萬一她逃不開,他們三人被追上,或許,在她一煽動下,這兩人會被認定成歹人,正好與莊上護衛斗上。若有機會,她可以偷偷跑開。實在不行,她可以咬定是被這兩人綁出了莊子……作為受害者,她自然不會引起懷疑。 嗯,禍水東引,好主意! 這兩人本就鬼鬼祟祟,他們所言,也不會被莊上人等相信吧? 只不過……真要那么做,倒是略有些過意不去。 管他呢!今生不是決定要做壞人了?這么點壞事都不敢做,怎么作天作地,怎么抗衡對面那么大一個家族。況且這兩人本事應該不小,莊上那幾個守衛還不一定是他們對手呢! 榮安偷偷看了眼身邊人,今晚月色不錯,月光灑在慵懶的他身上,倒有幾分恬靜。呸!什么恬靜,她真是腦袋撞壞了。這美好的詞能與這么個胡子拉碴的坑貨大叔匹配? 但榮安還是對這人很好奇。 眼下的處境,讓她不得不動了動腦子。 這個人,先是黑衣鬼祟,后是老實百姓,可分明,這兩種都不是他的身份。 她包袱里的首飾雖大部分是鎏金,可還是有幾樣足銀珍珠物件的好嗎?這一包,至少也能賣個幾十兩,卻半點沒入他的眼。 還被他稱之為垃圾? 而且,有兩件飾物都是早先榮華給的,雖是鎏金,可看著華麗別致,一般人哪能一眼辨出真假? 可他做到了。 他甚至都沒掂量下,只靠著一盞馬燈映出的瑩瑩微光就將那些認定成了不屑一顧的垃圾。 眼光毒到這個地步,顯然見識也不一般。 所以他一定不是賊,也不是百姓。 那他是什么? 幾十兩都不放在眼里,豈是一般人? 而且他還一早就入了莊子。 一個有身份的人,幾十兩都看不上的人,不坐馬車坐騾車?一個有身份的人,會為了別人家的家事而狗拿耗子爬墻頭? 他分明是目的性接近莊子! 他想知道什么?這莊子里又有什么值得外人惦念的? 后院的主子,只有她和娘。 肯定不是娘,娘多年來一直在養病,沒幾個人知道娘。也不是自己,自己在回府之前,基本就是個透明。 那么…… 今天,榮華來過。 只剩兩種可能。因為爹的原因,或是因為榮華。 爹很受圣上寵信,會不會是政敵?想要抓爹的把柄?至于榮華么,那就不好說了。她的仰慕者可多著呢,再加上奪嫡的暗斗,她鳳身的傳說,跟著她四處晃的人未必沒有。 不過…… 這兩人,這一出,前世可發生過? 榮安想看看他的臉了。說不定,她認識這人呢? 榮安陷在思考里,不防又一個顛簸。 再一次的,她的半邊臉撞上了車板。 身邊傳來幽幽一嘆,一只包袱被甩了過來。 正好落在了她的頭上。 是軟軟的。 她看了左邊男人一眼,見他依舊是斗笠罩頭,單腿翹起的悠然閑適模樣…… 榮安很想有骨氣地拒絕,可似乎這反復被動“打臉”更丟人?而且,右臉實在太疼了……于是她并沒有多少猶豫,還是一把將那個軟包塞到頭右邊給墊下了…… 第10章 心善的爺啊 男子的好意略微緩解了先前的僵局。 在榮安一聲輕微的道謝后,兩人不再說話,空氣里只留下了車輪聲和馬騾的呼氣聲。 還有…… 榮安似乎嗅到了一絲香氣。 很淡,很淡,但確實是香氣。 還很高級。 經過細細的辨別,她確定,香味來自剛剛男子扔來的那個軟包。 她想了想,似乎,那軟包原本是放在了他的頭下的。 這香味,大略是從他身上沾染上的。 氣味淡的幾乎難以察覺,可她還是辨出了。誰叫前世過得奢華,在空蕩蕩的宮宇里無事可做來消磨時間的,無非也就是研究琴曲擺弄香料了。 隱隱有琥珀,麝香,柏木、云杉、豆蔻和茶葉的氣味。琥珀麝香都是好東西,各種材料又天南地北的,能用得上如此高雅清幽好香,似乎更證實了身邊男子身份……不一定高貴,卻至少是不一般。 這讓榮安更好奇,再次升起了對其身份的探究之心。她的把柄,萬不能落在敵人手中! 她必須盡可能地弄清這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