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今日不是要開祠堂過繼嗎?”劉玉真有幾分驚訝, “我們不在是不是不太好?” “傻丫頭!”曾氏笑她,“這過繼哪是這么一時半會兒能辦完的事?麻煩著呢,說服完了你祖母還有族長族老們也得見見啊,不然你二舅怎么陪著我回來?” “可不就是這些人難纏得很,再說了,開祠堂也得選個黃道吉日不是?” 原來是這樣,劉玉真明白了,微嘟起嘴,“族老,呵?!蹦切┲粫弥逡幰欣腺u老的人,她是半點也瞧不上的。 “族規有好有壞,那些族老們也是如此,他們和二房也不總是一條心,用得好了對我們也有益處?!痹吓呐乃氖?,“你如今已不是三年前的模樣了,都是官太太了怎么還是這般孩子氣?!?/br> “也就是在您這兒才是如此,”劉玉真請她放心,“我這幾年往劉家送節禮,都沒忘過他們的,您就放心吧?!?/br> 說到這里,她有幾分不好意思地道:“娘,您這兒可還有銀子?我想要把青莊買下來,銀錢上有些不湊手,陳世文那還有些不過是大jiejie的我并不想動用?!?/br> “等等,”曾氏抬手阻止了她,“你怎么說得我糊涂了,你要把青莊買下來但是銀錢不湊手,這沒事。娘這里還有些,你之前給的一萬兩還剩七千呢,臨行前你外祖母又給了我兩萬兩,你不夠了從我這里先拿去?!?/br> “不過什么女婿那里有你大jiejie的銀子?你這么一說恐怕不是三五百兩吧,這是怎么一回事?沒聽你提起??!你大jiejie的嫁妝不是一直你二嬸管著嗎?” “女婿怎么碰得到銀子?” “哦,是這樣的……”劉玉真把這幾日發生的事告訴了她,小聲道:“真是沒有想到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先前我們都猜錯了?!?/br> 曾氏也沒有想到,沉默了半響她不滿道:“這王家,是怎么教女兒的?” …… 劉府,二房 二太太將慧姐兒帶了回來,張羅了一桌子點心,“慧姐兒,你嘗嘗這個,這種糕啊你娘最喜歡吃了,多少都不膩。她成親之后回家來,那是每回都要吃的?!?/br> 她拉著慧姐兒坐下,將碟子推到她的手邊,望著她感嘆道:“像,真像,你和你娘長得是一模一樣!” 慧姐兒略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拿起二太太說的點心小小地咬了一口。 “如何?好不好吃?是不是還是那個味?”二太太期待地望著她。 慧姐兒吃完了整塊點心,又喝了口茶,“嗯,好吃,多謝外祖母?!?/br> “好孩子,”二太太笑道:“你喜歡那我往后常打發人給你送去,也只有我這兒的小廚房才能做出這個味兒,別的地方那是萬萬及不了的!” “可不是,”旁邊站著伺候的鄭家的奉承道:“表姑娘,太太知道您和表少爺要回來了,歡喜得很。早早就打發人去采買您和表少爺愛吃的,愛用的,如今吶,堆滿了一屋子呢!就等著您來了?!?/br> “就你多嘴!二太太笑罵,而后又轉頭向慧姐兒道:“慧姐兒,外祖母給你和康哥兒備了些玩意兒和幾個丫鬟,待會都給你帶回去?!?/br> 她伸手去撫摸慧姐兒白皙的臉頰,“可憐我的兒,我那日在陳家見你身邊只有一個毛腳丫鬟伺候,連個跑腿的都沒有??砂盐覛獾脡騿?,這哪像是大家閨秀呢?!?/br> “這隔著肚皮的就是不盡心,不過莫怕,外祖母給你撐腰呢?!彼姓惺肿屶嵓业陌讶藥蟻?,“這幾個丫鬟都是我調理好了的,懂事能干,你這次就帶回去,安排在你和康哥兒身邊侍候,有什么事啊,就使了她們去辦?!?/br> “如此,外祖母才能放心!” 慧姐兒看著低頭順從地走進來的大大小小四個丫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解釋道:“外祖母,我身邊并不是只有梅香一個丫鬟,在京城還有一個呢,屋里兩個就夠了不需要再添人?!?/br> 見她神色有些不愉,慧姐兒頓了頓,繼續說道:“至于康哥兒,他如今已經搬去前院了,身邊有菊香和桂圓,還有兩個在屋里做活的丫鬟。母親說他是個男孩再添也是小廝,就連菊香幾個到了年紀也是要放出去的?!?/br> “所以……” 沒等她說完,二太太就柳眉倒豎,打斷了她的話,“好哇,真姐兒這是臉面體統都不顧了!她和你娘還在家里的時候,哪個不是一腳抬八腳邁的,這才是姑娘家的氣派!” “小廝?小廝哪及得上丫鬟細心?康哥兒才那么點大,讓小廝侍候她虧心不虧心吶?這么多年我也沒虧待過她什么,她竟然敢虧待你們!” 二太太站了起來,氣道:“這丫鬟的事不能就這樣算了,待會兒我得好好跟她說道說道,沒得這樣欺負人的!”她越說越激動,摟住了慧姐兒哭道:“可憐我的慧姐兒啊,你瞧瞧你這身衣裳都洗得發白了,這頭上也就只那么兩根玉簪,可見在家里頭的時候過的是什么日子!” 慧姐兒被她摟著有點茫然,下意識道:“這是新衣裳……”不過做好之后便洗了一遍,顏色的確不如料子鮮亮。 二太太可不管這許多,摟著她哭得很傷心,還喊起了劉玉珠的名兒,把帶著孩子們過來請安的顏氏都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安撫住。 “慧姐兒啊,”二太太擦干凈淚水,拉著表情有些不自在的慧姐兒道:“外祖母給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你是你爹的嫡長女,尊貴無比,和真姐兒比都是不遑多讓的,你要把這個家當起來??!” “特別是你爹如今高中,真姐兒又有了自己的親骨rou,你和康哥兒就只能相互依靠了。如今還只是讓你穿舊衣裳,過些年沒準就要對康哥兒下手了!” 她無視慧姐兒欲言又止的神色道:“前兩年我打算著將你們姐弟倆都接到家里來教養,誰知你爹是個耳根子軟的,被那枕頭風一吹就拒了,可把我氣得夠嗆!” “不過不要緊,外祖母都給你算好了,這幾個丫鬟你都帶去。還有這些銀子,”二太太塞給她幾張銀票,“你都拿去,平日里多給那些下人們賞銀,將他們籠絡到你身邊來,如此這般,這陳家啊……” …… 這一頭二太太在教慧姐兒如何管一個家,如何彈壓、驅使下人,如何在陳世文面前給劉玉真上眼藥等等。 那一邊曾二舅閑聊間也在教導著康哥兒。 “不錯,”他問了康哥兒幾個問題,滿意點頭道:“他這般年紀能把四書讀完,已很是不錯了。難得的是還有自己的想法,是我們隔壁街書塾那廖夫子教的吧?” “正是,”陳世文回道:“二舅您認識廖夫子?” “何止是認識,”曾二舅好笑著搖頭,“你忘了曾家附近就那一處書塾?我小時候也是在那兒上的學,還挨過廖夫子的板子呢,他打人疼得很?!?/br> “二舅老爺您也被廖夫子打過嗎?”一旁的康哥兒略有些好奇地問道。 “京城的夫子也打人嗎?”旁邊同樣接受考較的劉家長孫遠哥兒也好奇地問。 在旁邊站著的曾四郎早就聽祖母提起過這件事了,連忙側過身子,偷偷笑了。 “咳咳咳,”意識到自己失言,曾二舅轉移話題,對著陳世文道:“文博啊,康哥兒如今也有七歲了吧?!?/br> 陳世文的臉上也有幾分笑意,回答道:“二舅您猜得不錯,康哥兒的確已經七歲了?!?/br> “那這字就要練起來了,免得下場的時候寫不出一手好字來,正好我這有一本字帖?!痹朔愿纼鹤?,“四郎,你去將我那字帖取來,給康哥兒做見面禮?!?/br> 他略有些得意道:“這字帖是如今的國子監祭酒柳大人寫的,我當年就是憑著這手字被點了二甲,若是沒有這手字,那可就得名落孫山了?!?/br> 旁邊安靜聽著的劉延錚眼前一亮,看了看個頭比康哥兒還要高的遠哥兒,再看了看曾二舅欲言又止。 今日曾二舅考較了兩個孩子,對康哥兒贊譽有加,但遠哥兒卻只點了點頭,這讓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這怎么使得?”陳世文沒有注意劉延錚的表情,他驚訝道:“柳大人是大書法家,他的字帖名貴得很,這樣的東西二舅您還是留給四郎吧?!?/br> “三郎和四郎是練得不肯再練了,”曾二舅笑著搖頭,“你瞧,我說要送給康哥兒,他高興得很呢?!?/br> 果然,曾四郎一聽父親這么說就興致勃勃地拉著康哥兒,說要帶他去挑,沒有半點不情愿的模樣。 第122章 見狀,陳世文只得答應下來, 對著康哥兒道:“快謝過二舅爺, 這柳大人的字帖難得得很, 可比你爹我收藏的好多了, 要好好珍惜?!?/br> 康哥兒見爹點頭,頓時高興地朝曾二舅行禮,“多謝二舅爺,我定會好好學的!” “好好好,”曾二舅點頭笑道:“我就等著你金榜題名了?!?/br> 看著幾個孩子蹦跳著遠去, 曾二舅轉身坐下,跟在自己家里一樣招呼下人給他換茶。 劉延錚見狀也湊上前去,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問道:“曾二舅, 敢問我兒遠哥兒如何?他已通讀四書五經, 詩也做得好, 家里的先生說來年他就可以下場一試了?!?/br> 曾二舅是來給meimei過繼孫子撐腰的, 如今事情進展順利, 自然沒有必要枉做惡人,于是道:“童生試只需熟讀四書,再會對對子或作詩,無需鉆研雜學, 令郎或可一試?!?/br> 劉延錚大喜過望,親自給他端了杯茶, “借您吉言, 若是遠哥兒也如您和妹夫一般能考個進士, 那小侄此生再無所求了?!?/br> 二老爺原本在一旁遠遠的坐著,有些沉默,如今聽到曾二舅這樣說頓時坐起身子,“真的嗎?” “家父在世時便希望家中后嗣能有人考中進士,原本大哥是有這個希望的,大侄子也是天資聰穎,奈何兩個人都……”他看著曾二舅,搖頭嘆息道:“如果遠哥兒能得中,那也可告慰家父的在天之靈了?!?/br> 曾二舅沉默了,半響道:“但愿如此?!?/br> …… “娘,您定下日子就遣人來告訴我,可莫忘了?!眲⒂裾嫱熘系氖?,邊走邊不放心地叮囑。 “知道了,”曾氏笑盈盈的,沒有一點不耐煩,“等你二舅和那些族老們商量好日子就派人去告訴你,這點小事你娘我還忘不了,你這都來來去去嘮叨好幾回了,你也不嫌煩?!?/br> 被親娘抱怨嘮叨的劉玉真搖了搖曾氏的手臂,“我哪兒嘮叨了,我這是不放心您,擔心您吃了虧去?!?/br> “放心,你二舅在呢?!痹吓呐呐畠旱氖?,湊近了她小聲說道:“他還帶了幾十個健壯的家丁和親隨,吃不了虧?!?/br> 劉玉真愣住了,也湊近了曾氏小聲問道:“二舅,他帶了幾十個家丁來?”陳世文和她從京城回來的時候也帶了家丁,不過也就兩個,說是家丁其實做的都是趕車及抬行禮這些丫鬟婆子們不方便干的活,出門帶幾十個家丁那是從來沒想過的。 一來是如今海晏河清沒有這個必要,二來也太過鋪張了些,畢竟窮家富路,食宿、船票等等都要錢,一個大活人又不能塞行李箱里,自然是能少則少。 沒想到二舅竟帶了幾十個人出門,這魄力讓人汗顏。 不過過了一會兒,劉玉真反應過來不禁疑惑地問道:“二舅這是把家里的家丁都帶來了嗎?我記得外祖母家里也就不到三十個家丁?!?/br> “哪跟哪呀,”曾氏嘆息,“都是他自己的人,你二舅啊有幾分江湖義氣,年輕那會兒還學人離家出走,那些人就是這么認識的,都跟了他十幾年了這次一并都帶了來?!?/br> “離家出走?!”劉玉真驚呆了,想不到現在留起山羊胡子一股子書生氣的二舅竟有這樣的往事,令人震驚。 相比劉玉真的驚訝,曾氏反應平平,她道:“都是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罷,他回來的時候險些被你外祖母打斷腿,好在自那次之后他就洗心革面了,沒幾年就考中了舉人也算是苦盡甘來了?!?/br> 母女兩個邊走邊說,到了正房堂屋的時候正巧遇上了帶著慧姐兒的二太太。不知是因為什么緣故,二太太沉著一張臉,而慧姐兒則眼眶微紅,一副剛剛哭過的模樣。 兩人的身后丫鬟婆子浩浩湯湯地跟了七八個,頗為壯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慧姐兒身后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丫鬟,她微低著頭,露出的半邊臉頰高高腫起,正是伺候慧姐兒的梅香,不知是被誰打了這么一巴掌。 這是出了什么事? 劉玉真皺眉,但這樣的場合也不好深究,只能用完膳之后再說了,便道:“慧姐兒快過來,剛剛還和母親說起呢,你在京城的幾個手帕交給你寫了信,玉姐兒還托她老人家給你帶了禮?!?/br> 慧姐兒一聽,舉步欲往劉玉真身邊走去卻被二太太拉住了,她冷笑道:“我們的五姑奶奶,莫要如此惺惺作態?!?/br> “打量誰不知道呢,你這個后娘做得是一點都不上心,什么慧姐兒在京城的手帕交,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阿貓阿狗,怕是專門引了來帶壞我的慧姐兒的吧?!?/br> “我剛剛都問得清楚明白了,這么幾年你只讓慧姐兒讀書,女兒家最要緊的管家理事、女紅易牙等那是半點也未教。這也就罷了,”她憤憤道:“你找的那什么閨學,竟然教慧姐兒讀四書五經!” “那是女孩兒該學的嗎?!” “《女則》《女訓》慧姐兒如今是一點都不知道,等將來議親的時候人家一聽說慧姐兒學的是男人的玩意兒,賢良淑德半點不通,哪還有人家上門求娶?” “你這是想害了我的慧姐兒??!”這一席話二太太是說得抑揚頓挫,激動萬分,唾沫星子都飛出來了。 慧姐兒也很激動,掙脫了她的手跑到劉玉真這邊,大聲反駁道:“外祖母,母親沒有您說的這般,我在閨學里頭也過得很好,夫子是真正有學問的人?!?/br> “才,才不是您想的這樣!” 劉玉真:“……”她拍了拍慧姐兒的肩膀,都要被二太太這不分青紅皂白的話氣笑了。 雖說那些女孩兒的祖父、父親等最高不過是五六品,但也是正經的官宦之后,慧姐兒在那念書時若不是有曾家的關系,不說能不能進去即使進去了怕也是要受排擠的。 這樣人家的女孩兒竟然被她說成是阿貓阿狗,也不想想她自己的身份,王家祖祖輩輩一個讀書人都沒有。 還有那‘害人’的閨學? 那就更扯了。 這些年但凡從那閨學里結業的女孩兒,聰慧明理心中自有一桿秤,思維方式接人待物等都大有不同,多少人家求娶。要不是那女夫子志不在此,又懶散度日,恐怕閨學里就不只是如今那幾個女孩兒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尤其是這樣指名道姓罵她的話,劉玉真若是忍了那往后也不必回劉府來了,因為沒那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