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好孩子,”曾大奶奶點頭,又道:“再有,你祖母,你祖母說的這些話你都莫要到心里去。這嫁妝和嫁妝里的出息,都是咱們女子的體己,你曾祖母想怎么使就怎么使,想給誰就給誰?!?/br> “走到哪兒都是有理的?!?/br> “往后你再聽到這樣的話,莫要往心里去,也莫要到處說,可明白了?” “明白了,母親?!庇窠銉赫J真點頭。 …… “春杏,春杏你來,娘跟你說個事!”春杏她娘,鄭家的喜滋滋地將春杏喊進了一間偏僻的屋子。 “娘,什么事???”春杏疑惑不解,“段嬤嬤讓我去庫房取些菇子作湯呢,京城的菇子沒家里的好,做出來的湯不是那個味?!?/br> “哎呦別管她了!”鄭家的道:“娘給你說個要緊事!” “什么要緊事?”春杏好奇地問道。 “就是姑爺!”鄭家的期待地看著她,“姑娘可有安排你什么時候去侍候姑爺?” 從小就在大宅里長大的春杏知道她娘這么說的意思,但還是不敢置信地再問了一遍,“娘您說什么?” “姑娘怎么會安排我去侍候姑爺?!” “這不是早晚的事嘛!”鄭家的喜滋滋地說:“如今姑娘有了身子,不能讓姑爺近身,可不得安排個通房丫頭侍候?” “姑娘身邊就你們兩個大丫頭,桂枝已經定給了錢管家沒這個造化,可不就剩乖女兒你了!哎呀我前些日子還說怎么就只給桂枝指婚把你拋在一邊,原來姑娘這樣看重你呢!” “乖女兒啊,你可得把握住這個機會,將來生下一兒半女,那后半輩子就穩妥了!” “……娘您胡說些什么呢?”春杏臉色漲紅,“姑娘在家里的時候沒有給我指婚,那是因為爹娘你們都在京城,她是想著到了京城再安排?!?/br> “才不是要讓我去侍候姑爺的,娘您可別說了,我得去趟庫房,段嬤嬤等得急呢?!?/br> 春杏轉身欲走,但是她娘卻拉住了她,急道:“竟是這樣?!不過不要緊,那個時候姑娘還沒懷孕呢,自然是不需要安排通房,但是如今她可是懷孕了的,這情形就不一樣了?!?/br> “不從你們這中間選,難道要從外面賣?那可不行啊,外頭的人哪有自己人貼心?不行,我得去和太太說道說道……” 這回卻是輪到春杏拉住了她娘,“娘,娘你這是失心瘋了不成?” “你若到太太或是姑娘面前提這事,她們非把我們一大家子趕出去不可!我是哪個牌面上的人?不過是幾兩銀子一個的丫頭罷了,如何能與姑娘相比?” “先頭在家里的時候,姑娘有四個大丫鬟,后來有一個犯了錯,許出去了。接著定下親事后又有一個癡心妄想,也許出去了?!?/br> “就剩了我和桂枝?!?/br> 說著說著春杏語氣哽咽,“娘,您可饒了我吧,如今這樣不好嗎?我們一家子在一塊,依著桂枝的例我往后也是會許個做管事的?!?/br> “若是將來還進來侍候那就可能是小主人身邊的嬤嬤、奶娘等,待小主人長大了便是榮養的好日子?!?/br> “做什么要去做那見不得人的姨娘?” 第99章 “什么叫見不得人的姨娘?”鄭家的惱羞成怒, 在她的手臂上拍了一下, “這是多好的事!” “姨娘是家里的半個主子!不用干活還有人侍候,生了女兒有嫁妝,生了兒子分家業!不比你每日早起晚睡侍候人強?!” 春杏嘆了口氣,鄭重說道:“娘您說的嫁妝和家業,是說要姑娘先把夫婿分予我,然后把我生的孩子養大,讓他們讀書進學, 然后再從她的嫁妝里頭分些產業給我生的兒女, 是這樣嗎?” “娘, 您生的女兒我也不是天仙下凡,如何有這樣大的臉?” “您這是怎么了?”她略痛心地看著她, “十幾年前,太太決定讓你們和哥哥留在京城打理她的嫁妝,然后把我帶走侍候姑娘,你們千叮嚀萬囑咐我要用心侍候,這就是您的用心嗎?” “搶她的東西?” “您就沒有想想后果嗎?” 鄭家的愣住了, 臉色漸漸發白,小聲地喃喃道:“這,這總是要安排通房的啊, 如此才賢惠, 這貼心的總比不貼心的強, 往后你也是她的幫手??!” 春杏見她執迷不悟, 干脆點明了道:“我剛剛說的那些話, 都是以前姑娘跟我們說過的。姑娘說了,她的丫鬟,可以選個好人家嫁了,也可以自贖己身做個平民百姓,但絕不允許爬床!” “您這個想頭,那是萬萬不能的!” “您好好想一想吧,今日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你可千萬莫要到姑娘面前亂說話!” “可記住了?” “記住了記住了,”鄭家的不悅地擺擺手,待春杏走后,她在屋子里轉悠了幾圈,搖頭嘆息道:“有了身子竟不給夫婿安排通房,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不賢惠的婦人呢?” 春杏出了這屋子,不放心地又回頭看了一眼,見她娘只是在那轉圈子,這心才略放下來些。 緊了緊手腕上的籃子往庫房方向走去。 邊走邊思索著。 能成為姑娘身邊的大丫鬟,說是百里挑一是夸張了些,但是十里挑一那是有的,不單單要有容貌身段還要有機靈的頭腦,其余的讀書算賬、交際應酬、煮茶插花、女紅易牙等等也總要擅長一兩樣。 如此和姑娘一起長大的人,到了夫家或是許配給姑爺身邊的管事小廝,或是直接給姑爺做通房,都是有的。 甚至由于是丫鬟出身能放下身段,有的通房丫頭或者姨娘,比自家姑娘還要受寵些。 但那又如何?身契捏在姑娘手里,待不受寵的時候通常過得比粗使婆子都不如,不說能不能生下兒子,即使生下了也會被養廢,就如劉家的三老爺。 生女兒就更簡單了,幾百兩嫁妝打發出去,一輩子都見不著了,劉家那兩位庶出的姑太太就是如此。更別說劉府二房那許多一兩年之后就被打發出去,連名字都沒有被主子們記在心上的人了。 這樣的日子,她是不想過的。 …… 劉玉真可不知道她被人惦記上了,她最近苦惱得很,因為聞不得半點油腥味,一聞到就要吐,有一回還直接吐到了陳世文的身上,可謂苦不堪言。 “過陣子就好了,”曾氏安慰她,“咱們女子都有這么一遭?!?/br> “娘,您當年懷我的時候也是如此嗎?”劉玉真問。 “差不離?!痹闲Φ?,“你是比你哥哥鬧騰些,有時候半夜都要翻身呢,第一次翻身的時候把你爹給嚇了一跳?!?/br> “娘!”康哥兒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遞給她一串紅得斑駁的糖葫蘆,“吃糖!” 陳世文跟在他身后走了進來,先是跟曾氏問過安,然后又提醒康哥兒給曾氏行禮,然后才坐在劉玉真身側柔聲道:“回來的路上見著這用柰果制成的糖葫蘆,就非要給你買,你嘗嘗可能吃下?” “這果子尚未紅透,酸得很?!?/br> 柰果便是蘋果了,如今這會尚未紅透,嘗起來酸得很,但配上表面的飴糖也別有一番風味。 “味兒不錯?!眲⒂裾嫘⌒〉匾Я艘豢?,沒覺得反胃于是很開心地吃完了。 陳世文松了口氣,“你若喜歡,那我往后每日給你買幾顆,這是那人家里種的?!?/br> “喜歡也不能多吃呢,況且外頭的東西也不知干不干凈,”旁邊的曾氏忍不住勸道:“你若真喜歡那就讓那人每日送些果子來,糖葫蘆廚房也是會做的?!?/br> “岳母說得有理,”陳世文贊同,“那我讓人去找他,明日便送些來吧?!?/br> “我也要吃!”康哥兒道。 “那你莫要嫌酸,”劉玉真笑著,輕點了他的額頭。 …… 慧姐兒有些悶悶不樂地坐在床沿,抱著膝蓋不知在想些什么,梅香往屋子里走了兩回見她還是這般,不由得擔心問道:“姑娘,您今日是怎么了?” “可是有什么心事?” “梅香,”慧姐兒抬起頭來,問道:“為何母親有了身孕,她們就都走到我面前來,說些往后她待我們便不會如此親近了的話呢?” “這都是沒影兒的事?!?/br> “這……”梅香啞然,半響小聲道:“許是她們見不得人好?” “我娘說這世上是有那長舌婦人,一天到晚盡盯著人的短處,別人過得不好她就開心,別人過得好她就要使壞?!?/br> “沒準是這樣的人呢?!?/br> “那梅香,你覺得母親有了自己的孩兒后,還會對我和康哥兒好嗎?”慧姐兒直直地望著她。 梅香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左右四望,見身邊沒人才松了口氣,緊走了幾步湊近慧姐兒身側小聲道:“姑娘,這樣的話您在屋子里說說就好了,出去可別說了!” “我就和你說一說,”慧姐兒笑道:“旁的人我都是不說的?!?/br> 聽到這樣的話,梅香嚇得滿頭大汗,連忙賭咒發誓,“姑娘,我也不會往外說的!” “若是說了,定叫我天打雷劈!” “你是我的丫鬟,我自是信你的?!被劢銉盒Φ?。 …… 劉玉真懷孕,曾淑也來探望了,帶了好些藥材。 “這是侯爺的下屬從北邊捎來的人參、鹿茸等,好幾大箱子,我想著你這里尋常東西是不缺的,這些你就收下吧,給長輩們補補身子?!?/br> “多謝表姐?!眲⒂裾嬉膊缓退蜌?,命桂枝收了起來,準備選一些送回老家去。 曾淑還有事忙,坐下略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回去了。 其走后,曾氏搖頭嘆息,“多好一個姑娘,就被那么個娘拖累了,你大舅母從你這要方子不成,轉而就向淑姐兒哭起了窮?!?/br> “你外祖母說,淑姐兒前幾日又送了五百兩銀子回去,長此以往啊,當年給她的嫁妝恐怕都要一分不落地還回來?!?/br> “竟到了這樣的田地了嗎?”劉玉真好奇問道:“曾家主子雖多,但下人卻是少的,宅子也不大,也不像劉家要四處打點?!?/br> “怎么就要入不敷出了呢?” “哪里知道呢,”曾氏道,“這就只有大房才清楚了,你祖母如今不管這事?!?/br> …… 陳家 自從陳世文一家上京之后,張氏就日盼夜盼,早晚都要上一炷香給祖宗,以求他們平平安安。 這一日,她聽說京城來信了,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跑了出去,正好看到陳世誠拆開信封,認真地看著上頭的字。 “老大啊,老三在信里頭說什么了?”她急切地問道:“我的康哥兒可平安?” 陳世誠字識得不多,被這么一催頓時額頭冒汗,連忙快速往后翻看,找到之后大喜,“娘,三弟說幾個人都平安,在路上一點病都沒生,好得很!”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張氏朝著門口拜了拜,又問道:“那他們到了京城之后住哪里?吃什么?銀錢可還夠使?” 這幾個問題又讓陳世誠手忙腳亂地翻著紙張,“住,住弟妹的宅子里,和曾家離得不遠,三弟說曾大老爺學問好?!?/br> “吃,吃吃……”翻找了半天都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