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畢竟那是王家的表哥,不是曾家的表哥,這等外男母親是從不與她談起的。 想了想,劉玉真問道:“你可找過王家的女眷們說和?那王家幾位太太如何說?” “可別說了,”劉玉蓉嗤笑:“都是一樣樣的,瞧不上我這個庶出呢,還當我是當年那個庶出小姑娘。真是可笑,她王八姑娘不也是個庶出,生了長子那也是庶長子!” “那嘴臉,恥高氣昂得很,竟還跟我說那王二如今是知府的小舅子,和他合伙做生意虧不了,若不是因為我們是親戚還不能得呢,可把我氣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王家姑娘生了個龍種呢?!?/br> “小聲些,這也能亂說!”劉玉真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左右四看見沒什么外人才放下心來,“小時候母親跟我再三強調過不許妄議皇室的?!?/br> “哎,我真是被她們氣糊涂了,”劉玉蓉捂著臉嘆氣,“我們家如今就指望著這鋪子生銀子呢,被他這么一作,我都好幾日沒睡好覺了?!?/br> 這的確是個問題,劉玉真想了想,又出了一個主意,“那既然王家說不通,不如去找一找知府夫人?我聽周jiejie說王月憐生下的兒子如今被抱到了正房太太的屋里,知府家是想著記在正房太太名下,作為嫡長子呢?!?/br> “還有這事?!”劉玉蓉此前從未聽過是以極為驚訝,她仔細想了想,點頭,“有道理,知府夫人據說是京城來的貴女,所以知府過了四十無子才敢納妾,并且只納了一個,道士仔細算過了,說了好生養的才抬入門?!?/br> “這主意好!這正房太太豈能容得下姨娘的娘家抖起來?!我這就讓人放出風聲去?!彼壑樽右晦D看到了劉玉真,頓時側著身子,湊過來道:“這回,恐怕得借用你這虎皮了?!?/br> “我?”劉玉真茫然地指了指自己,“你是要讓我去說?”她又不認識知府夫人,貿貿然去說效果不會好,還不如請個年長些的太太。 “不用,”劉玉蓉得意道:“我讓人到外頭說,就說知府的小舅子想要強買陳貢生老爺家的鋪子……” “你這兩日不出門看不到,如今這府城里頭最有名兒的就是你們家老爺了,板上釘釘的未來官老爺,好些人想要找他呢?!?/br> “這幾日從他出生到中了小三元,再到中舉人,如今更是一舉得中貢生的這個事啊,傳遍了大街小巷,都說他是文曲星下凡?!?/br> 劉玉蓉越說越高興,“雖說他貢生的名次低,但夫君說正是如此才有前程呢,如今便能中,再學三年豈不是能中一甲?天啊,那然后就入那什么翰林院,入四五六部,將來就出閣做宰相!” 劉玉真哭笑不得,“你這說的是什么胡話,哪兒來的四五六部,出閣入閣的,如今朝堂上是三省六部,小時候祖父給我們說過這事的呀?!?/br> 劉玉蓉擺擺手,“我又不考科舉,記這個作甚?總之啊,自從他得中的信兒傳出來后,他門口種的草那都有仙氣的,托他的福,我們家太太這幾日見我都和善了許多?!?/br> “聽說他愛吃魚,這魚越吃越聰明,這不我家那個就約了幾個好友出門釣魚去了!” “如今我們就扯一扯他這個虎皮,把那王老二嚇得屁滾尿流!” “這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劉玉真給她潑冷水,“如果你扯出他來,恐怕要功虧一簣了,你忘了大jiejie了嗎?” 劉玉珠才是陳世文的原配,雖說她去了許久如今鮮少有人提及,但如果按照三jiejie這樣一傳,王家再出面解釋這里頭的關系,那這件事就會被定性為家事,雷聲大雨點小,達不到目的。 劉玉蓉一滯,半響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頭,“瞧我,又出了個餿主意,怪不得夫君老是說我想一出是一出,都不過腦的?!?/br> “那如今怎么辦???” “好jiejie,你就讓人傳前半句??!”劉玉真提醒她,“重點是王二郎以知府小舅子自居,小舅子!” 只有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娘家兄弟才是大小舅子,姨娘那不是正經親戚。 “然后過幾日的滿月宴,你再請了家中長輩在知府夫人跟前提一句,這不就成了嗎?王二郎借不到知府的力,你的鋪子也就保住了?!?/br> 而她,也順便收了點利息。 劉玉蓉只是遇到事情喜歡東想一出,西想一出,但是智商和人情世故是沒有問題的,她很快想明白了這里頭的關鍵,“那這樣一來,王家往后就不要想上知府的門,太好了,反正我也看這王家不順眼?!?/br> 姐妹倆相視一笑。 “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吧,五meimei,你們家老爺現在如何了?若有什么難處可要和我說才好?!?/br> “孫家雖然不認識什么達官貴人神醫名醫的,但庫房里還是有一些好藥材的,我今日給你帶了些,其中還有兩支上好的人參,若是不夠啊你再打發人去我那兒取?!?/br> “夠了夠了,”劉玉真連連點頭,“如今一日也用不上許多,大夫只說慢慢將養?!?/br> 正說著,今日也出門去的陳世誠和小張氏也回來了,劉玉蓉遠遠見了低聲問道:“這就是你那大伯和妯娌?瞧著老得很,和你們是兩輩人啊?!?/br> 劉玉真:“……在村子里雨打風吹太陽曬的,的確是顯老些,但大伯只比他大了三歲,也沒大許多?!?/br> 劉玉蓉沉思了片刻,“正好我那有些新做的脂粉,便給你這大嫂送一些吧,咱們女子還是要打扮打扮的,不然就成黃臉婆了?!?/br> “你還沒去過我那鋪子吧,不如明日就領著你大嫂去,我那新進了些好看的首飾,你們可以挑兩件合心意的?!?/br> “那我就代大嫂謝過你了?!眲⒂裾嫘χo她端了一盞茶,“正好我新得了些玩意兒,預備著做成頭面首飾帶回去送人,正好一起拿過去?!?/br> 兩姐妹又閑話了幾句,待陳世文醒來后劉玉蓉又去探望問候一番才上了馬車離去。 “不用留我吃飯,夫君釣魚快回來了,我回去和他一起吃,順道商量一下我們剛剛說的事?!?/br> 劉玉蓉掀開窗簾子,沖著來送的劉玉真和張氏道:“明日我就在鋪子里等你們,可莫要遲了!” “知道了,”劉玉真回她,“路上小心?!?/br> 兩人目送著她遠去,小張氏嘆道:“三弟妹,你這個meimei真好看,就跟那仙女似的?!?/br> “我們這幾姐妹中,的確數三jiejie最好看?!眲⒂裾婢彶竭~上臺階,“她不但長得好看,還最愛打扮,她開的那鋪子如今是府城最時興的,大嫂我們明日就去瞧瞧吧?!?/br> 小張氏有幾分心動,“也好,那我就去見識見識,給芙姐兒買兩根紅頭繩?!?/br> …… “送走三姐了?”見她回來,手里拿著冊書的陳世文問道。 劉玉真滿臉笑意,走近了拿走他手里的書,“快別看了仔細傷了眼睛,她趕著回去和三姐夫用膳呢,如今這府城內外,都學著我們陳三老爺吃魚,這魚子魚孫都快吃光了?!?/br> 陳世文的目光跟著那書冊來到她的手上,進而上移凝聚在她的臉上,柔和地道:“這多虧了你的好主意?!?/br> 第66章 陳世文就這樣望著他, 臉上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這幾日,他已經從大哥那里得知了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不單單是鄉親們賣魚得了好收成, 過了個肥年。 還有那吃了漲肚子的黃豆也被她想辦法炸出了油,從此以后家家戶戶都能用田埂角落種來給畜生吃的黃豆換那黃澄澄的油, 那下剩的豆渣也給帶走,養出來的豬崽子肥得很。 自那以后,滿村飄香。 就連村東頭的趙老頭家,媳婦煮菜多放了一勺油也不見她婆婆追著滿村打罵了, 有些機靈的還挑著擔子, 做起了走街串巷賣油的營生, 不過是短短半年村人的精神就很不一樣了。 “大哥說春日家里頭廚房做的炸玉蘭花味兒好, 如今還有玉蘭花嗎?咱們也做些來吃吧?!?/br> “這會兒都入夏了,哪兒來的玉蘭花, ”劉玉真隨手把書冊放到一邊,“況且你如今這樣子也吃不得這油炸之物,免得加重病情?!?/br> “你若想吃花, 那我讓人去院子里那幾株紫藤上采些花來, 給你做紫藤糕吃, 院子里那幾株紫藤開得正好呢?!?/br> “紫藤糕好吃嗎?” “當然了, ”劉玉真被他勾起了饞蟲,“這紫藤花可以做成紫藤餅、紫藤粥、炸紫藤魚、涼拌著也好, 不如我們今天就試試吧?!?/br> 陳世文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于是晚間兩個人的桌子上就盡是些紫藤花做的菜肴, 配菜上用不上紫藤花的擺盤也用得上。 真正的花團錦簇。 “嘗嘗看,這都是我親手做的?!眲⒂裾姘亚宓臄[到他那一側,煎炸的擺到自己身邊,順手給他舀了一碗粥,“這次來得急,許多物事都沒帶上,廚房就那新雇的廚娘,手藝實在一般?!?/br> 陳世文坐在椅子上,低頭喝了一口粥,“今日大哥說想要回去了,我如今能吃能睡能下床,大嫂也瞧過了大夫,拿了藥?!?/br> “要緊的是家里的稻子都要到抽穗的時候了,他放心不下?!?/br> 這個劉玉真沒有意見,“大伯想要回去就讓他回去唄,正好明日三jiejie邀了我和大嫂去她的鋪子里瞧一瞧,我正好買些手信托他們帶回去,你也寫封信跟長輩們報平安吧?!?/br> “雖說你醒了后我就讓人送了一封回去,但你寫的畢竟不同。你還可以畫一幅自畫像,祖父他們看到你平安無事了,定是歡喜得很?!?/br> 陳世文點頭,“那我琢磨琢磨?!?/br> 我今日在梅家,聽聞知府府上……劉玉真把事情說了一遍,問道:“你可收到了帖子?到時候我們可要去?” “見著了咳咳,時間是十日之后,我身子不適,恐怕不能成行,你若是想去……” “你不去,我去了做甚?”劉玉真輕拍著他的背脊,讓桂枝給他倒了杯水,“她們恐怕都在問我你的事呢,我去了也就是鸚鵡學舌,況且我們也就是在這里住一陣子,也沒必要和她們打太多交道?!?/br> “那便等我好了再說吧,到時我們再一一辭行?!?/br> …… 第二日早膳過后,劉玉真和小張氏坐上雇來的轎子出發了,府城要比縣城繁華許多,路上叫賣聲不斷,停下轎子后還有賣花的半大小子湊上前來央求著買上一支。 “好心的太太奶奶,您瞧瞧我這花是早上剛摘的,好看得很,五支只需一文錢,您買了不管是簪花還是插瓶都頂頂好?!?/br> 不大的花籃里,梔子花和芍藥爭相怒放,劉玉真讓桂枝給了他一文錢。 “可算把你們等到了,這是在門口買的吧,”迎出來的劉玉蓉笑道:“自從我這生意起來了,這些賣花的小子們就天天來,我讓人給你找個瓶子裝上?!?/br> “瞧著好看便也就買了,”劉玉真環視一圈,“這鋪子布置得不錯?!?/br> “可不是,都是我的心血呢,”劉玉蓉將兩人領到內室,吩咐人上茶,“剛開那會兒我是天天來的,如今少了些但也三五天的問一回?!?/br> “大嫂子、五meimei,嘗嘗我這新制的花茶,就是取了時令的鮮花和茶葉一起炒制,然后這茶葉就帶了花的香氣,雅得很?!?/br> “多謝、多謝?!毙埵嫌行┚兄?。 見狀劉玉蓉招來一個丫鬟帶她出去轉了,小張氏見她們姐妹有私房話要說,也惦記著要給芙姐兒挑根紅頭繩,識趣地離開了。 “你瞧,”劉玉蓉走到窗邊往外望去,“對面那新漆著紅柱子的就是那王二開的鋪子了,這幾日他天天來,來了之后不久便有那潑皮無賴在我們這門口轉悠,把客人都嚇跑?!?/br> “凈惡心人?!?/br> 劉玉真挑起窗簾眺目望去,果然,街那邊新開的那件匾額是新制的,外頭的裝飾也仿著這邊的做,時不時的有人進出。 她看了一會兒,走回來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你這鋪子說小不小,可說大也不大,這王家是沒別的營生了嗎?怎么盯著你不放???” “我記著前兩年王家來人給祖母請安的時候,那大太太說王家的船要出海了,等船回來金山銀山受用不盡,如今船快回來了吧?但王家怎么這么副吃相?就跟幾百年沒見過銀子似的?!?/br> “船沉了唄,”劉玉蓉掩嘴輕笑,“消息還沒傳開你不知道,王家花了大銀子買了兩艘船,等那造船的建好便等了五六年。建好后家底也掏空得差不多了,就又朝親戚朋友開口,借銀子買了整船的絲綢瓷器茶葉等等,迫不及待地出海,據說那些水手都是睡在貨堆上的?!?/br> “結果運氣不好,去年冬天船還沒到大食呢,就遇上風浪沉了,別的船隊好歹能回來一兩艘,他們家倒好一艘都沒有,跟著他們家出海的好幾家血本無歸,紛紛鬧上門去找說法?!?/br> “這里頭就有你姐夫的一位叔叔,多年積蓄轉眼成空,如今天天往王家跑呢。王家焦頭爛額,可不就得四處攬銀子?!?/br> 說到此處她又感嘆道:“不單單是我,如今府城興旺些的就沒有不遭他們毒手的。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昨日我們商量好的事情夫君已打發人去做了,不日便會有回應,讓那王家也嘗嘗苦果子?!?/br> “你說你那有些寶石想要做成頭面?我讓人請了大師傅來幫你瞧瞧吧,他老人家是幾十年的手藝人,拉出來的金絲就如頭發絲一般?!?/br> “都是些不成樣的零碎玩意兒,”劉玉真讓桂枝捧了來,“做一兩副頭面,旁的就都隨意了?!?/br> 果然大師傅看過后略有些失望,“這位太太,這些能做些像樣的,但旁的這些卻遜色許多,特別是珍珠好些不夠圓潤,做不出好物件來?!?/br> “不礙事,”劉玉真道:“這幾樣好的師傅你瞧著做兩套,其中一套要適合老太太使,旁的這些也不用配金子,就用銀和好些的木頭也就罷了,至于珍珠這有缺的一面朝里,圓滑的一面對外,如此便也差不多了?!?/br> 大師傅心中有數了,“那太太就一個月后派人來取吧?!?/br> 待大師傅走后,劉玉蓉笑了,“這些可不像你買的,亂糟糟的就跟那包圓似的?!?/br> “他從廣州府給我帶回來的,”劉玉真臉色微紅,“恰巧遇見了也就花五十兩銀子一匣子買了,一個大男人也不懂這些,那匣子珍珠和碎寶石還是他拿干糧和一外來的海商換的呢,把我笑得不行?!?/br> “有心便成了,”劉玉蓉認真道,“他那樣的出身哪兒來的錢,若是一擲千金給你買頭面首飾,我都要瞧不起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