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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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并肩站著,都盯著微波爐,等它運轉結束。 黃希言意識到這樣有點傻,輕輕地笑了一聲。 片刻,微波爐“?!钡囊宦?。席樾將熱好的取出來,遞給黃希言,再把另一只丟進去,定時。 三明治有點燙,黃希言先把它放下了,擰開水槽的龍頭,洗手。 關掉龍頭的瞬間,席樾也湊過來了,一并將手伸過去。 黃希言怔一下,又將水龍頭打開了。 席樾的洗手的時候,肘關節碰到了她的手臂。她沒有避開。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手指細長而關節分明,好像,除了適合畫畫,也適合彈鋼琴,或者,執小提琴的弓。 席樾洗完手,伸手去關水龍頭。黃希言也預備去關,兩個人手指撞上。 黃希言手撤開了。 水聲停掉,兩個人卻都沒有動,肩并肩地站在水槽前方。 黃希言余光看見他皮膚偏白的小臂,流線到手腕處,一個突出的腕骨骨節,拐了一下,再順之往下。 其實只要目光再往上幾分就能看見他的臉,但是沒敢。猜想燈光之下,他皮膚呈現脆弱感的蒼白,眼睛干凈到易碎。 她聽見側旁薄薄的、平靜的呼吸聲,心跳卻在加速。 沉默的這秒鐘,有種被什么抻長了的感覺,每一秒都藏了一粒炸藥似的,焦躁又要謹慎,一腳也不敢往下探。 “希言?!?/br> 聽見他說。 黃希言心臟往下沉了沉,“嗯”了一聲,并沒有轉過頭去,腦袋低垂,藏進自己落下的陰影里。 而席樾,仿佛只是無端地想叫她一下,遲遲地,沒有下文。 微波爐再次“?!钡囊宦?。 黃希言偷偷地出一口長氣。 兩個人像小學生放飯,一人拿一只三明治,出了廚房。 黃希言腳步要往餐廳去,席樾卻指一指自己的書房。 他先一步進去,抬手拂開了書桌上的東西,騰出來一些空間,手掌抓住無線鼠標,點擊一下音樂軟件的播放鍵,藍牙音箱里淌出來歌聲。 there’s not many people i’d holy say i don't mind losing to but there's nothing like doing nothing with you 音量沒有很大,剛剛好不會顯得吵。 這首歌黃希言也聽過,叫做《nothing》,也在她的歌單里。她暗暗感到聽歌喜好的默契。 沒有說出口。 黃希言往電腦屏幕上看一眼,席樾好像在做場景氛圍練習,好眼熟的橋和月夜。 她收回目光,要往沙發那邊去,席樾卻將椅子拉開,讓她坐,他自己去了窗邊的沙發上坐下。 她腳尖點在木地板上,將座椅轉個方向,朝向席樾。 三明治是培根芝士蛋口味,冰箱里凍過再微波加熱,口感有點軟趴趴。咬下去的時候,嘴角沾上芝士,她害怕吃相不好看,又將椅子轉回去。 聽見身后席樾說:“你不要背對我。像是不認識的同學一起吃食堂?!?/br> 黃希言聞言笑了,只好再轉回來,順手抽一張他放在桌角的紙巾盒,拿在手里,以備不時之需。 她伸手指一指電腦屏幕,“是之前我幫你拍的照片?” “嗯?!?/br> “能派上用場就好?!?/br> 席樾頓了下,抬起眼,看著她,思索什么的模樣。 黃希言覺得,他的表情分明有話要說的,然而她等了等,他卻沒有開口。 三明治也就巴掌大小,或快或慢,幾分鐘之內都吃完了。 黃希言把塑料紙的包裝袋疊一疊,低頭去找書房的垃圾桶,席樾走過來,拿走了她手里的,一并扔到外面。 等席樾丟了垃圾回來,黃希言自覺站起來,“你是不是要畫畫了?!?/br> “可以現在不畫?!?/br> 黃希言眨了一下眼睛。 席樾看住她,“你好像不開心?!?/br> 似乎,不那么完全篤定,于是又加一句:“是不是?” 黃希言怔了一下。 “做點什么? ”席樾環視書桌,“看電影么?或者……畫畫?” 黃希言一笑,眼睛兩枚彎彎的月牙,“我不太會?!?/br> 席樾抓了一盒48色的彩鉛給她。 她打開來,那里面顏色按照色階漸變排列,強迫癥福音。 緊跟著,席樾又找一圈,從堆在角落的一沓畫稿里隨便抽出一張,攤在她面前。 那是一張復雜又細致無比的線稿,某個花園的一角,各種花朵密密匝匝堆積,卻層次豐富,雜而不亂。 黃希言笑了,“秘密花園填色么?” “差不多吧?!毕幸残α?。 “我不會配色,毀掉你的線稿怎么辦?” “是廢稿,你隨便玩?!?/br> 席樾自己拿上平板,去沙發那邊坐下,把書桌的空間都讓給她。 黃希言轉頭看他一眼,他黑色的t恤里撐出寬而平闊的肩膀的形狀,皮膚被黑色映襯得更白,垂眼時,睫毛陰影落在臉頰上。他實在有一種過于清冷的美感。 但是,她知道的,他其實有多溫暖。 席樾意識到她的打量,一下抬起頭來,對上她的視線,“怎么了?” 黃希言搖頭,“隨便涂也沒關系么?” “嗯?!?/br> 黃希言捏著彩鉛,一筆一筆將封閉圖形填滿。不懂配色,干脆隨心所欲。 音箱里一首一首歌地往下播放,身后是席樾拿手寫電容筆畫畫的“沙沙”聲。 那個被所有人視為沉默寡言又極度自我主義的人,卻是唯一一個,關切她的情緒,用他的方法哄她開心。 過去二十年所有的壓抑、自卑和倉皇,比不上此刻更難過。 她想她可能會永遠記得此刻。 他們近到只是一背身的距離。 卻遠到哪怕向他靠近一點也不可以。 她在一瞬間,想到那個和他困在公園涼亭的雨夜。 她知道自己不會再主動找他了。 這是最后一次。 心臟變成注滿水的海綿。 第19章 (遺漏的囑托...) 清早被生物鐘叫醒, 黃希言摸手機,眼睛掃過鎖定界面上顯示的日期,愣了一下。 面部識別成功, 自動解鎖,她特意又打開日歷的app看了看,時間確實已經到了八月中旬。 離她實習結束離開只剩下半個月時間。 然后,接下來的發生的很多事情都在不斷地提醒她這一點: 鄭老師叫她可以去找行政那邊拿實習證明的模板, 因為主編馬上要去出差, 最好提前找主編簽字。 趙露璐問她需不需要帶一些土特產回家, 這兩周她可以幫忙采買一些,如果看中了她家祖傳的辣椒醬, 她會委托她mama再做兩瓶。 何霄霜打的茄子一樣沒精神, 每天見面總要問一遍, 離職的日期到底確定沒有。 至于席樾…… 黃希言沒有再找過他,所以不知道,他對此會不會有什么反應。 夏天好像很快就要過去。 只是一眨眼。 - 席樾醒來頭疼欲裂,形同宿醉, 這幾天熬夜太過的后遺癥。 看一眼時鐘, 不過只趴著睡了半個小時。 起身去洗了完澡,拿干燥毛巾擦了一把頭發, 走去廚房找吃的。 冰箱里有吐司片, 拿出來塞進烤面包機里。涮干凈杯子,倒入一杯巴氏奶。入口之前,他回想了一下這牛奶是什么時候買的,想不起來了。 再打開冰箱門, 里面寒氣和冷白的燈光都一并撲向眼睛。 拿起牛奶紙盒看一眼生產日期,好像過期一天了。嘗一口牛奶, 似乎口感并未變質,也就懶得管,照常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