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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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終于看到了爺,他們終于可以死在一起! “來人啦,快來人啦!朝廷欽犯在此!”她抓住柵欄,使足氣力大聲高呼:“快來人啊,朝廷欽犯在此!韓家二爺,韓家二爺他……” “毒婦,還想要害我的兒!我今日就撕了你!”韓母怒極!撲過去打斷了錦鳳的呼號。 寧原一行沒有停頓,直直行出牢房。對他們來說,理會師氏這樣一個瘋婦無異于白白糟踐了時間。 ※ 深夜。寒涼夜風中,一個黑影疾步走去牢獄。頃刻后,他利索的卸了牢門的鐵鎖,身姿矯健的潛入。 只是,韓奕羨頓住,望著根本無人把手的監獄,他臉微是一僵,旋即扯唇面露自嘲之色。 果然沒有僥幸。 他沒有停頓太久,舉步朝前。 錦鳳望著去而復返的男人,呆然片刻。隨即她看向男人不再呆滯,無比清明的眼神,顫抖起來: “爺!你,你醒了嗎?”她似激動又似狂喜。 韓奕羨看住她,臉色平淡。 “我來送你上路?!彼f。 “爺要殺我?”錦鳳笑,全無懼怕的神色。 “你不該再活著?!?/br> “爺,你看,娘她咬掉了我的耳垂!” 錦鳳卻突的撥開她披散的頭發,將缺了一塊,已是血跡斑駁的右耳露出來給韓奕羨看。面上竟似撒嬌的神情。 韓奕羨淡然的看她,沒有表情。 “征哥兒,齊哥兒都死了!”她又道。面色一變現出哀容。 韓奕羨閉了閉眼。熬過心中那股剜痛,他睜開眼看住錦鳳。 “爺,同我一起死吧?!鞭D瞬間,錦鳳哀色不見。她咧著被韓母抓破皮的嘴角咯咯笑道: “爺現在甚么都沒有了,虞念卿她不會要你!”她說著,似乎益發的開心了:“她不會要你!她要的是寧王?!?/br> 韓奕羨面色無波,他瞇眼仔細的端詳錦鳳,判斷她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只下一刻,他便感到無謂。真瘋也好,裝瘋也罷。抑或她只是半是瘋癲。 他總歸不能留她。 “知道你輸在哪嗎?”他不管她能不能聽明白,顧自言道:“心腸?!?/br> “你太過歹毒!”他復道。 錦鳳停住笑,望著韓奕羨非常認真的說道:“爺,鳳兒喜歡你!鳳兒是真心的喜歡你!” 她直直的看住韓奕羨,眸光變得癡迷:“鳳兒只喜歡爺一個人!爺是這個世上鳳兒最喜歡的人!” 韓奕羨搖頭,語聲里有譏嘲,更有自嘲:“你喜歡我,卻要我的命!你下藥害我,亦只因為我是你最喜歡的人!” 他微頓,接道:“你對我有情,便是這般待我。她對我已無心,卻在我窮途落魄的時候,不忍不管我?!?/br> 他看著錦鳳說道:“這就是你同她的區別?!?/br> 話落,他驀然心灰。 已經回不去了! 他的卿兒,是真的將他放下了。 “你去吧?!蔽磶?,他上前掐住錦鳳脖頸,只一下便折斷了她的頸子,錦鳳瞪著眼張了張嘴,爾后軟軟歪下了頭沒了聲息。 韓奕羨將她放下看了一會,然后伸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一念起,孽緣生。由孽生得因,自得孽的果。他認了,她亦該認。 韓奕羨走出囚室去尋母親。甫一抬眼便看見了她。韓母隔著三間牢房,正扒著柵欄看他。 “羨兒”她小聲的喚他,語聲里透著小心。 方才她聽見錦鳳那邊的動靜,心里萬分訝異。聽著,竟是她的兒來了,而且似乎,似乎,她的兒竟是好了? 可她不敢大聲喚他,只悄悄行到邊上候著。今日里,她大喜復大悲,情緒起伏跌宕,又同錦鳳打了一架,此刻她已是頭暈目眩,精疲力竭。 但饒是此,她亦覺出了不對。今日這監牢委實反常。而寧王擋在虞氏身前的那一幕,更是始終在她腦海里盤旋。 她不會看錯,寧王對虞氏不尋常。 這便令她大為憂心,她不得不擔心寧王會不會因此而不容于她的兒。 尤其這會她覺察到她的兒似已然清醒,也就是說傍晚那會兒子是在裝傻? 這便更讓她惶惑于寧王今日突然帶著兒子來看她的用意。要知道,她被關在這鬼地方足有二,三個月了。是以,會不會是寧王對她的兒產生了懷疑?故行試探? 兒子瘋傻,寧王或能容他。若是…… 韓奕羨望著柵欄邊隱隱發顫的母親。 他看著她灰白干枯的頭發,看著她滿是皺紋干瘦暗黃,而顯得無比蒼老的面龐;還有她烏青的眼眶,臉上的抓痕。 母親已然面目全非。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竟至陌生的再尋常不過的老嫗。 韓奕羨流下淚來。心中悲意蔓生。 他怔怔的看住母親,下一瞬,他跪了下來隔著牢門給韓母磕了一個頭。 “兒不孝!累得母親受苦!” 他哽聲說完,再連磕了三個頭。隨即起身,并不進牢室,再看了看母親。他折身大步朝外行去。 韓母哭起來,顫聲喚他:“羨兒,羨兒!是娘對不你!是娘對不起你!” 韓奕羨沒有回頭,他直接走出了牢房。 韓母捂住嘴,痛哭著萎頓在地。 “我的兒啊,我的兒!”她心如刀割。 ※ 望著站在前方提著宮燈等著他的太子殿下,韓奕羨微是扯唇,露出一抹笑來。 那笑蒼涼,尤是悲哀。 第75章 傍晚時分,太子突然帶他來探監。他便知不妥。而才將見到獄中情形,他已知確如他所料,殿下果是對他生了疑。 只明知如此,他卻不能不來這一趟。殿下勢必不會讓錦鳳活著,可他不想她死于他人之手。他得親手了結她! 因這是他能對荷兒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而此刻見到太子,韓奕羨心頭泛著苦?;蛟S他能為卿兒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亦是快了! “罪民韓奕羨拜見太子殿下!”他屈膝對寧原行拜見禮。 寧原緩緩踱步行至他身前,并不叫起。只看著他淡聲言道:“難為你,明明病好了!還肯喝那么苦的藥?!?/br> 不是不惋惜的。韓二其人委實不一般。若非尹太醫誤打誤撞在他熟睡的當口,替他摸脈,使他不及提防,他怕不是能一直偽裝下去。端瞧,尹太醫吃驚之下第二次給他把脈,他便已然警醒,亦可見要令他露出破綻有多不易!而尹太醫之所以不曾懷疑,只怕是萬想不到他能恢復得這樣的快! 心病心藥醫。 最好的醫者,最佳的良藥不過是輔助罷了。韓二能那么快好,寧原認為更主要的因由是清言。亦由此,他方不能聽之任之! 韓奕羨澀然笑道:“殿下英明!罪民不過海底撈月,枉費心機?!?/br> 寧原亦是一笑,然笑意淺淡。他筆直的看住韓奕羨,不予迂回單刀直入: “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他問,語氣淡冷:“你當知本宮不可能任由你這般呆在清言身邊!” 他目光細細從韓奕羨臉上晃過,聲調愈加冷涼:“你更該知曉,如今你同她已斷無可能!” 韓奕羨笑容澀苦,卻是道:“罪民早已不作此妄想!” 不說而今他乃戴罪之身,一無所有。是個連自己的身份都不可示人的朝廷欽犯。 便是卿兒寧可假死亦要離開他; 便是她現在日日給他喂藥,待他溫和不失細心??梢鄡H止于此,再無更多的親近。 這些明晃晃的事實擺在他眼前,他如何還能自欺欺人,如何還敢再奢望將她挽回! 而他之所以好了也不愿“醒”,只是, 韓奕羨面上笑意不在,神情似苦猶悲。他只是實在不舍,實在貪戀她給他的那一些,他無上渴望的久違的溫柔。因為他很清楚,只待他清醒,這些溫柔他便再也觸摸不著,再是抓不??! 何況,他看住寧原亦不兜圈子,直言道:“罪民此生是無望了!可是殿下你呢?” 他直視著寧原,語聲憐惜透著酸楚:“卿兒她不易生養?!?/br> 他不提太子日后身為一國之君會有的后宮,單是卿兒生養不易,就是不容回避的一道坎! 宮里的女人,最終能倚仗的唯有子嗣。美色在新人輩出,群芳爭艷的后宮,實乃尋常微不足道。若沒有帝王的骨rou傍身,恁是再高的份位,想要長久的恩寵亦是虛妄!而倘卿兒終不能再生養,就她那般性子,身在后宮無異是一種困囿! 余生漫長,太子的愛又能護她多久! 寧原迎視他的目光,對他言外之意了然于心。 他微是淡笑,口氣相當的漫不經心:“不易生養又如何?本宮只管盡心培護庚生就是?!?/br> 他盯住韓奕羨慢聲接道:“你大可放心。清言她不必生養,本宮亦只會要她一個!” 他對著韓奕羨的眼睛,一字一頓繼續說道:“沒有后宮,不存在爭寵!本宮只要她一個!” 韓奕羨心頭大震!他看著寧原說不出話來。 太子這是何意?他是說日后會同卿兒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庚生,庚生他會是…… 須臾,寧原淡淡的看他,再次問道:“你作何打算?” 韓奕羨喉口窒住,頓了好一會方艱澀出聲,卻是不答反問:“殿下剛才所言,可是當真?” “自然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