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楚昭慶才回過味來。

    扶著自己的臉，楚昭慶扭頭回來，不可思議地看向顧舒窈：“蔣攸寧，你居然敢打我？！”

    顧舒窈揚起臉，不甘示弱地瞪向楚昭慶：“有何不敢？！就許你打我的人，不許我還手？！”

    顧舒窈說完這句話，看到楚昭慶抬起手來，又快又疾地威脅了他一句：“楚昭慶！你敢對我動手我就把你和程沐靈的事情捅出去！”

    楚昭慶手掌下落的趨勢生生頓住了。

    “而且，你覺得你打了我，我的三個哥哥會同你罷休么？！”

    顧舒窈又冷笑道。

    想到蔣家的那三個武功高強、深得圣心的妻舅，楚昭慶的氣勢瞬間被撲滅了。

    一絲火星也沒留下。

    他今兒早上才聽聞蔣家大哥剛剛得了圣上的嘉獎，又升遷了。而進京述職的蔣家二哥三哥，不過幾日便要回杭州來了。

    蔣攸寧上吊的事情楚家還能掩蓋成她自個兒在胡鬧，可要是他楚昭慶真刀真槍地打了蔣攸寧這么一下子，只怕蔣家三兄弟能把他整個人給現場生剝了！

    深呼吸幾下，楚昭慶冷靜下來，然后拿正眼去看顧舒窈。

    今日的顧舒窈穿的是藕荷色的立領對襟衫并茜色的馬面裙，腦后簡單地挽了個墮馬髻，妝點著三兩支珠翠，臉上未施粉黛，肌膚卻仍細膩勝雪，看起來吹彈可破。

    同楚昭慶記憶中素來打扮得十分招搖的蔣攸寧全然不同，眼前的這個人衣著不甚華麗、妝扮簡單，卻讓她的美麗更為直觀地展露在人前——來勢洶洶的、充滿了攻擊性的美麗。

    這樣令人無法招架的美貌，再配上她身上那股傲慢的勁兒、臉上不屑的神情，看得楚昭慶忍不住心肝兒顫微。

    瞪了顧舒窈好半響，楚昭慶這才狠狠地將自己的頭轉開：“哼！我不和女人計較！”

    聽到楚昭慶這句話，顧舒窈不由抱胸冷笑：“呵，男人！”

    楚府二少爺院內的氛圍稍有緩和，站在院外聽完了兩人吵架全過程的丫鬟柳葉忍不住對一旁的程沐靈笑道：“府上這些人，一天天地亂傳什么消息？！咱們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這不是處得好好的么？剛剛那番爭吵，可不就是打情罵俏呢么！”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柳葉這句話像一把刀似地，狠狠地插到了程沐靈的心頭上。

    程沐靈原本就是極為敏感的性子，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覺得楚昭慶對蔣攸寧動了情，眼下再聽柳葉這么一說，只覺得自己一直在擔心的事情終是成了真，心如刀割，痛得都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說完了這話，柳葉又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楚昭慶院里的動靜，沒再聽到什么了，這才催程沐靈道：“大少奶奶，夫人安排咱們的事情還沒去做呢，咱們是不是得趕緊走了？”

    程沐靈早就想快點兒離開這令她傷心的地方了，眼下聽柳葉這么一說，忙應道：“是是是，咱們快走罷?！?/br>
    說完，程沐靈便揪著柳葉，落荒而逃去了。

    ————

    顧舒窈給楓兒出頭一事，讓蔣攸寧從蔣家帶來的那些陪嫁對她更忠心了。

    現在，放眼整個楚家，他們眼中只有顧舒窈這個主子，別人下的命令，全都不聽！

    大家心里都跟明鏡似地——現在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就是絕對的對立，他們要是不好好地保護好二少奶奶，只怕以后要被二少爺欺負到死去！

    不過，說來也奇怪，楚昭慶那日在院里頭挨了顧舒窈這一巴掌之后，跟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癥似地，一天天地往顧舒窈這邊湊，使勁在她這兒刷存在感。

    噓寒問暖，送各種女孩兒家家喜歡的小禮物。

    就算顧舒窈沒給過好臉色，他也不生氣，仍是眼巴巴地貼上來。

    要是這身體里還是原來那個蔣攸寧，只怕已經被楚昭慶這百般的柔情給折服了。

    可惜，楚昭慶現在面對的，是知曉了整個故事劇情走向的顧舒窈。

    冷眼看著楚昭慶使勁地獻殷勤，顧舒窈只想發笑。

    看楚二少爺現在這副對嬌妻呵護備至的模樣，誰能想得到他幾日前還同我喊打喊殺的？

    川劇變臉都沒楚昭慶變臉來得快吧？！

    呵，男人！

    ————

    楚昭慶在這邊費盡了心思想要討好顧舒窈，結果顧舒窈紋絲不動。

    程沐靈動了。

    在這對癡情人私會的時候，程沐靈舉著柔弱無力的小拳頭，一邊流著眼淚一邊錘楚昭慶的胸口，質問他：“你是不是變心了嚶嚶嚶嚶嚶嚶~！你對她這么好~！你是不是愛上她了嚶嚶嚶嚶嚶嚶~！”

    楚昭慶最是消受不住程沐靈的撒嬌，見她這副梨花帶雨的委屈模樣，心里是又酸又軟，還帶著甜蜜。

    伸出手來將程沐靈圈在懷中，楚昭慶安撫她道：“我這不是權宜之計嘛。她說要把我們的事情捅出去……這怎么行？！我自己的名聲也就罷了，你一個女兒家家的，怎么扛得住外面那些流言蜚語？靈兒，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吶！”

    程沐靈只埋頭在楚昭慶懷里哭：“……嚶嚶嚶嚶嚶嚶?！?/br>
    楚昭慶默默地收緊了抱著程沐靈的雙手，對她發誓道：“靈兒，你且再忍些時日。等我羽翼豐滿了，能與蔣家對抗了……我一定讓那毒婦得到她應有的懲罰，然后帶你遠走高飛！”

    ————

    楚府上，除了程沐靈為楚昭慶的殷勤所動搖之外，還有一個人，也被楚昭慶撼動了。

    那人就是，楚夫人。

    眼看二房屋里局勢倒轉，從原來的二兒媳追著二兒子不放，變成二兒子各種討好二兒媳，楚夫人只能感嘆，造化弄人。

    這對冤家怎么就不能同步一下呢？！

    楚夫人倍感無奈。

    不過，二兒子想開了要回歸家庭了也是件好事，楚夫人自然是要給他助攻的。

    這不，這日一早顧舒窈前來請安，楚夫人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語重心長地勸她道：“阿寧，我們楚家，眼下也就昭慶這根獨苗了。你作為昭慶的正妻，當務之急，是趕緊地懷上孩子，為我們楚家開枝散葉?！?/br>
    楚夫人話音方落，顧舒窈就看到站在楚夫人身后的程沐靈小臉“唰”地一下，煞白了。

    顧舒窈是個心細如發的人。

    在楚夫人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程沐靈臉上的表情變化。

    頓時起了捉弄她的心。

    如是想著，顧舒窈的戲說來就來。

    顧舒窈羞澀地低下頭，俏紅了一張臉，眼神閃躲地看向自己被楚夫人牢牢拽住的手上，聲音細若蚊蚋，道：“不瞞婆婆……我這個月的月信……還沒來……”

    第6章 楚府的二少奶奶【六】

    程沐靈的臉，青了一青，慘白。

    楚夫人先是一愣，繼而大喜過望：“阿寧此話當真？！”

    顧舒窈嬌羞地點了點頭。

    聞言，楚夫人忙叫丫鬟給顧舒窈搬椅子過來，強按著她坐下，然后開始絮絮叨叨地給她說起女人在孕期需要注意的一應事情來。

    顧舒窈只一副不安又幸福的小表情，乖巧地低著頭，聽著楚夫人的各種囑咐，時不時還應她一聲。

    翻來覆去地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說了好幾回，楚夫人這才感嘆地長吁了一聲，在顧舒窈的手背上拍了拍，道：“打從你上次想不開說要同昭慶和離，我這心里就一直梗著這樁事……眼下你有了好消息，我算是放心了！以后吶，你就別和昭慶鬧了，小兩口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可好？”

    面對楚夫人關懷且期待的目光，顧舒窈輕輕地點了點頭，應她：“是。一切都聽婆婆的?！?/br>
    看到楚夫人和顧舒窈兩個婆媳和睦，站在一旁的程沐靈只覺得自己如同掉入了冰窟之中，從頭到腳的涼。

    ——外面傳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昭慶騙了我！他背叛了我們的感情！他和蔣攸寧好了！

    程沐靈面如死灰。

    而看到程沐靈這副模樣的顧舒窈只覺得心里十分舒坦。

    呵！楚昭慶！你讓我不痛快，那我也就只好讓你的小情人不痛快了！

    回頭可別怪我，這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

    在顧舒窈給程沐靈不痛快的同時，楚昭慶也被她搞得很是心煩。

    昨日蔣家的二公子三公子從京中回到杭州了，今兒一大早便尋上他衙門來興師問罪，問他傳回蔣府的那些消息是怎么回事？！他同楚家大少奶奶程沐靈到底有沒有什么不干不凈的關系？！

    楚昭慶費了好大一番口舌，才將兩個大舅子安撫住。

    楚昭慶送走了蔣家兩個盛氣凌人的大舅子，一想到一會兒從衙門回去還要繼續哄自家那個油鹽不進的少奶奶，頓時頭大如斗。

    正好有同寮邀他喝酒，這便去了。

    在酒樓里，楚昭慶借酒消愁，喝得是寧酊大醉。

    關于顧舒窈和楚昭慶不對付這事，楚昭慶這幾個同寮是略有耳聞的。

    看到楚昭慶這副郁郁寡歡的模樣，一群大男人便湊到了一塊兒，集思廣益，給楚昭慶出主意。

    酒足飯飽，楚昭慶帶著同寮們給他出的一堆餿主意，晃晃悠悠地回家去了。

    到了楚府上，楚昭慶從馬車上下來，被涼涼的秋風一吹，酒醒了兩分，然后想起了同僚們全票通過的那個法子——女人嘛，有什么降不住的？把她睡服了就好了！

    想到這兒，楚昭慶不由得瞇起了眼睛。

    ——所以說，現在蔣攸寧這般難搞，就是因為他一直都沒有動過她？！

    呵！

    那他楚昭慶今晚上倒是要試試看，要是他把蔣攸寧給辦了，她以后還矯不矯情？！

    ————

    楚昭慶回到家中時，夜已經深了。

    踏著月色，楚昭慶邁進了他同蔣攸寧一同居住的那個院落。

    站在院中，楚昭慶扭頭往西邊看去，只見西廂房是黑的。

    顧舒窈已經睡下了。

    楚昭慶又瞇起了眼睛。

    看了西廂房半響，楚昭慶這才慢慢地從袖兜里摸出了同寮俞飛在酒桌下塞給他的那個長頸瓷瓶。

    瓶子里裝的是大力金剛丸，吃了能讓男人大振雄風。

    拔開瓶塞，楚昭慶倒了兩粒藥丸在手掌心上，頓了頓，又倒了兩粒，然后將四粒藥丸一口氣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