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所以,喝完這東西,是死是活都沒人知道。 夏樵:“……” 他終于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墒堑人阑?,正常人都該涼了。 夏樵看著手里只剩一口的湯碗,幽幽地問:“我現在摳嗓子還來得及嗎?” “摳什么嗓子,你一個小傀?!崩厦贿@小子搶了先,沒好氣地端起了碗,也要往嘴里灌。 夏樵被他一點,恍然反應過來:對??!我又不是人,我怕這個干嘛? 他想起聞時之前說過,傀是最不容易受影響的,很難被附身,也不會被迷暈。除非穿心而過直接枯化,否則都不會出什么問題。 反應過來這一點,夏樵頓時成了勇士,把最后那口湯一飲而盡,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般問道:“可是老毛叔,我是傀我喝沒關系,你怎么也喝得這么痛快?” 老毛嗆了個正著,一口餃子湯噴了出去。 好在他噴之前扭頭了,沒禍禍整張桌子…… 也就禍禍了一件衣服而已——他驚天動地咳完一睜眼,看到了一片濕漉漉的黑t恤。再順著t恤往上,看到了聞時凍人的臉。 我太難了…… 老毛在心里說。 聞時用當年熬鷹的架勢盯著老毛這個噴壺,看到他訕訕地摸了一下腦袋,終于想起了當年薅毛的交情。 畢竟是自己養出來的鳥,還能怎么辦? 聞時默默收回視線,聽見老毛對夏樵解釋道:“真要有問題,你多多少少也會有點反應。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地坐在這里,我有什么不敢喝的?!?/br> 老毛當年在聞時的撐腰下,連自己主人都敢蒙。剛剛也就是一時大意,這會兒糊弄起小樵來簡直臉不變色心不跳,還一副“這么簡單的道理你居然也要問”的模樣。 可能是出于尊老愛幼吧,夏樵居然點頭信了。 行吧。 聞時簡直看不下去。他拎著t恤的領口透了透風,免得濕漉漉的那塊布料貼在身上,然后端起碗,把那點餃子湯悶了。 看夏樵的模樣就能知道,這湯要么沒問題,就算有問題也頂多就是個蒙汗藥的級別。 這種東西對聞時的作用也不算大,畢竟他靈相不齊,非生非死,也不算什么正常人。而他如果靈相齊全,那狀態便是巔峰,更不可能被這么一碗湯放倒。 果然,夏樵打了個哈欠說:“其實剛剛有一點點迷糊,但就一下子?,F在打完哈欠,又沒感覺了?!?/br> 老毛居然裝模作樣地抱怨了一句:“你不早說?” 弄得夏樵特別不好意思:“那我下次爭取反應快一點?!?/br> “晚了?!敝x問手指彈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空碗,半真不假地說:“我們都喝完了?!?/br> “那怎么辦?”夏樵很慌。 “回頭如果真暈了——”謝問朝聞時偏了一下頭,說:“別只顧著自己跑?!?/br> 聞時抬眼看著他:“你會暈么?” 謝問笑了一下:“說不好?!?/br> 他語意模糊,讓人弄不清是跟老毛一樣裝模作樣,純粹逗一逗人。還是想說自己狀態一般,不能確定會不會受影響。 陸文娟始終在廚房里忙活,直到這四人都喝了餃子湯,才抓著抹布來到廳堂。 “放著別動,我來收拾?!彼f著便把碗盤疊放到一起,用濕抹布打著圈擦著桌子,“你們靠著歇會兒,吃完飯都是不想動的?!?/br> 她擦了好一會兒,估摸著差不多了才抬起眼,黑漆漆的眼珠掃過桌上四人,放輕了聲音問道:“你們……困了嗎?” 聞時答得很干脆:“不困?!?/br> 陸文娟:“……” 她似乎有點想不通,“噢”了一聲,又繼續擦著桌子,動作依然打著圈。別說喝沒喝湯了,光是看她的動作看久了,眼皮子都會變重。 她擦到手都酸了,才再次抬起頭,問:“困了么?” 這次是謝問:“還行,能撐一會兒?!?/br> 陸文娟:“……” 困了為什么要撐??? 她有點崩潰。 但好在謝問支著頭,又帶著幾分病氣,半垂著眼的時候確實像是要休息了。陸文娟又有了點希望,覺得差不多了。 就在她擦到不知多少圈時,謝問終于動了一下。 扛不住了? 陸文娟滿懷希望抬起頭,卻見謝問長長的食指點了點桌子一角,說:“漆要擦沒了?!?/br> …… 陸文娟人要擦哭了。 就在她攥著抹布,糾結著要不要去洗一下再來的時候,這桌客人終于有人打了個哈欠。 打哈欠的是老毛,因為夏樵總沖他投去奇奇怪怪的目光,而他還記得自己的人設是個“普普通通的店員”。 陸文娟當即露出了刑滿釋放的表情,把抹布往桌邊一掛,端著碗碟說:“困了是吧?房間在樓上,我把碗放回去就帶你們上去?!?/br> 二樓有個露臺,支著幾根木架,用來曬衣曬被。然后便是并排四個房間。 陸文娟說:“客人來了就住這邊,” “客人?”聞時皺起眉,“以前也有客人?” “有啊?!标懳木暾f。 “人呢?” “送走啦?!?/br> 聞時:“怎么送的?” 陸文娟笑了一下,又轉頭說:“碗碟還堆在那呢,我先下去了?!?/br> 這個回避式的笑便有些意味深長,讓人不能細想。 剛來這里,不能貿然驚動太多。所以聞時也沒有立刻追著問下去,而是拎著衣領換了個話題:“洗澡在哪邊?我換個衣服?!?/br> 結果陸文娟擺了擺手說:“不洗澡?!?/br> 聞時:“……” 陸文娟又重復了一句:“我們不洗澡?!?/br> 死人是不用洗澡,但這么直白掛在嘴上的,還真是少見。 見眾人擰著眉,她又補充了一句:“洗澡沒用的,沒有用的?!?/br> 說起這個,她就像忽然走神了似的,叨叨地念了好幾遍。然后才回過神來,沖眾人說:“我們這里有個習俗,叫大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次,有客人來了,也會辦一次。明天剛好有大沐,你們來得真巧?!?/br> 謝問:“這大沐辦來干什么?” 陸文娟說:“接風洗塵啊?!?/br> 這個理由還算可以理解,但她緊接著又說了一句:“外面很臟?!?/br> 聞時:“臟?什么意思?” 陸文娟思索了一下,道:“就是臟啊,村里的說法,就跟取大名鎮不住,賤名好養活一樣。一直都是這么說的?!?/br> 從神色來看,她應該真的不知道原因。由此也能判斷出來,她估計也不是籠主。 “嗐,看我拉著你們瞎聊天?!标懳木赅凉至艘痪?,催促道:“困了就快睡吧,我們這村子太偏,夜里靜,最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br> 說著,她便匆匆往樓梯那里走。 “如果睡不到大天亮呢?”夏樵忍不住問了一句。 陸文娟腳步猛地一剎,過了幾秒才緩緩轉過頭來,歪了一下脖子,用極輕的聲音說:“會害怕?!?/br> 說完,她就下樓不見了。 就因為這句話,夏樵恨不得親自給自己灌蒙汗藥??上@體質,把蒙汗藥當水喝都不會管用。 于是他開始思索晚上怎么樣才能盡可能地不害怕:“要不我們……擠一擠?” “怎么擠?”老毛問。 夏樵在挨打邊緣探頭探腦:“就……睡一起?” 聞時就站在他背后,在敞著拉鏈的背包里找干凈t恤,想把身上這件被老毛噴濕的換掉。 聽到這話,他動作頓了頓,下意識抬了一下眼,結果剛巧撞到了謝問的目光。 他一觸即收,從包里抽了件白t出來,聽見老毛慈祥地對夏樵說:“不擠,自己睡?!?/br> 夏樵哭著進了一間房,打定主意今晚蒙頭閉眼到底,碰到什么事情都不出被窩??上觳凰烊嗽浮?/br> 有一段時間,夏樵真的有點迷瞪,不是受餃子湯影響,而是他自我催眠的結果。他縮在被窩深處,幾乎睡著過去,又被一些動靜弄醒了。 他在深夜的寂靜中,聽到“咚——”的一聲。 …… 像重物砸落。 隔了幾秒,又是“咚”的一聲。 夏樵在被窩里猛地睜開眼,縮在黑暗里仔細聽著,一動也不敢動??伤犃艘粫?,就感覺頭皮發麻—— 因為那個聲音是從他床底下傳來的。 每“咚”一下,他甚至能感覺到床板的震動,像是什么東西在床底下跳。 這是最老式的那種床,三面圍著,正面帶木質臺階。床底四面封實,像一個木箱,除非把床整個掀起來,否則根本看不到下面有什么東西。 “咚——”床底下響第四聲的時候,夏樵裹著被子就滾下來了。 他連看都不敢看,徑直往房門口沖,結果一開門就看見外面站著一個人。 那一瞬間,他差點呼吸暫停。 但下一秒,他又顫顫巍巍長出了一口氣——站在門外的是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