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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長期生活在這樣一個閉塞的環境里,丁世元的意識與感知終于出現了間歇性的扭曲,他真的患病了。 胸口就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一樣,江湖的大腦一片茫然。 她明明已經看到了希望的光,瞬間又被最新的那份診斷報告打入了無盡黑暗。 離開院長辦公室時,賈院長還是沒有回來,江湖也無心在意,有些疲憊地悄悄回了西區三樓的房間。來到313門口,她望見走廊盡頭的窗外正下著雪,本來就毫無睡意,便移步到窗臺邊發呆。 江湖想起了小時候讀過的故事,基督山伯爵在牢中度過了漫長的暗無天日的歲月后最終重回社會快意復仇,一想到這,她心里更難受了……她也蟄伏了數十年,現在仇人就在眼前,卻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精神病人。犯罪時正常,犯罪后患上精神病,江湖恰巧研究過一個類似的案例,最終以故意殺人罪定罪量刑,判了無期之后兇手家人又申請了監外執行,最終保外就醫,茍活得逍遙自在。 果然現實不是小說,你以為的爽文結局演變到最后只會讓胸口堵得更加難受。 盯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江湖打了個寒顫,背后突然傳來腳步聲。 她回過頭,只見楚一正朝這邊走來,他憂慮的臉上寫著疑惑和巨大的不信任。 果然,今晚幾乎每件事都像脫軌的火車一樣,無休止地偏離著計劃。 *** *** 周六早晨,暴風雪沒有停下,江湖依舊被困在平山。 去吃早餐的時候她專門留意了來往護士們的反應,大家都忙忙碌碌的,似乎沒人發現丁世元不見了。早餐后她又去找了賈院長,本來是想商量一下胡楊轉院的事,結果發現他辦公室里還是空無一人。 這時候,江湖腦子里依舊堆滿了怎么和丁世元算賬,以為自己只是再次和賈院長擦肩而過,直到臨近中午的時候,平山突發墜樓事件。 當時她就在一樓的活動室里,剛收到楚一傳來的紙條說要和她談談,沒想到背后的落地窗外突然有個黑影閃過,然后傳來重物墜地的響聲。 隔著窗戶,江湖看到了仰面倒在雪地里的賈院長,他面色烏青,渾身僵硬,已經死了。 突然聯想到昨夜去地下室前偶然飄進耳朵里的爭執聲以及后來再也沒有露面的賈院長,江湖終于意識到,墜樓也許只是個幌子,他很可能在昨晚停電后就已經被殺害了。 她默默站在窗前,看著聞聲趕來大驚失色的護士和手忙腳亂的警衛,感覺現在的平山就像個混沌的黑洞,所有事物發展的正常走向和秩序都會在這里被吞噬得一干二凈,然后只剩下混沌的黑暗。 就在這時,腦袋里突然有一段明亮的電流閃過。 平山的院長已經死了,或許再失蹤一個病人也不會顯得那么突兀。 江湖決定找機會再去一趟地下室,她想親自殺了丁世元,不再給他任何茍活的機會,然后把尸體鎖在地下室的暗門里,如果運氣好的話,被發現也許已經是幾年以后的事了,也不會有人再注意到這是賈院長墜樓這么混亂的一天同時發生的。 天時地利,也許這就是眼下最好的安排了。 很輕易地,借由楚一找她做筆錄的機會,在他越來越壓抑的懷疑情緒之上,江湖只是稍稍煽風點火了幾句,他就被牽起鼻子走,氣呼呼地主動要把她帶去地下室冷靜一下。 去地下室的路上楚一的情緒幾乎就要爆掉,但還是被他用強大的自制力給克制住了。江湖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她明白,楚一的不解與憤怒并不是因為這一兩天發生的事,而是在他們戀愛的這幾個月里慢慢積累膨脹最終引爆的。她從不解釋,他也從不問,隔閡就像一道透明的壁壘,以為它不存在,一頭撞上去卻疼得要人命。 看著他凝重的背影,江湖心中突然覺得特別難過。 可她又能怎么辦?就如同已經掛在弦上的那只箭,只能一頭往前沖了,而且還得裝處極度不情愿的樣子,擺出詫異于楚一把自己關進地下室的驚恐表情。 太難了。 *** *** “你就在這待著吧?!?/br> 楚一生硬地說著就要離開,他似乎故意要把自己裝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關門的時候,江湖站在地下室里輕輕嘆了聲氣。片刻之后,她轉身徑直走向昨晚關丁世元的那個小暗門,重重敲了兩下,好半天里頭才傳來一點兒微弱的聲響。 “咳咳咳……有人嗎?救命啊……” 丁世元還活著,情緒也還算穩定。 江湖聽著門內毫無意義的求救聲,心里癢癢的,折疊刀就在口袋里,她恨不得立刻推門拔刀就殺了他。但她同時依舊殘存理智,就算有過無數次動過殺人的念頭,但也沒有辦法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消化并執行“殺人”這個概念。 果然,理智清醒的正常人,就算肩負著復仇的重擔,也很難隨隨便便就要人性命。 這大概就是人類和魔鬼的區別吧。 在地下空間里,時間仿佛也失去刻度一般肆意流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結束混亂糾結的江湖終于拔了插銷拉開暗門,只見丁世元如同惡鬼一般迎面撲了上來。 一看是她,丁世元愣了一下,隨即拽著江湖的胳膊,又擺出一副可憐巴巴要死要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