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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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吳天明也是料到了這一點的,立刻道:“一斤八錢如何?” 陸莘嗤笑:“吳兄可是昏了頭?現在市面上都有叫價一兩的了,我憑什么賤價賣給你?” “那些都是散戶,手里又能有多少絲?陸氏這么多絲,肯定還是要找大主顧,尋??椃?、綢緞商人,又怎么可能給的太高?陸兄,今年都這般光景了,絲價你我心中都有數的,何必如此?”吳天明勸道。 是啊,距離春絲上市也沒幾天了,現在蠶繭的數量基本都能定下來,產多少絲這些絲商心里會沒個數嗎?漲價是一定的,但是最多也不過漲到一兩左右的樣子,再多那些織坊就要撂挑子了。而想在高點拋出二千石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肯定還是漲到恰當時候出手最劃算。 然而陸莘沉吟片刻,還是道:“既然吳兄都這么說了,小弟也直言好了,八錢肯定不行的,你得再升一升。而且吳兄買絲應該也是急需,總得給我一點好處才行?!?/br> 這小子真是油鹽不進啊,吳天明也知道這么扯下去不是個辦法,嘆了一口氣才道:“也罷,那就九錢銀吧,這價格是真到頂了,再高我都要虧本的。當然,若是陸兄能救急,好處也不會少,將來想要運什么貨物,可以搭我們的船?!?/br> 吳氏當然也是有船的,而且數量很是不少,偏偏陸氏的船隊剛剛遭了殃,現在正是用船的時候,也算能救急了。 陸莘想了半晌,才開口道:“九錢八,現貨現銀。將來陸氏的貨上你家的船,運費再減四成?!?/br> 吳長明立刻道:“絕對不行!我可以先出定金,預付三成,等到貨到了再付余款?!?/br> “你這價,兩千石我可不敢給?!标戄防^續殺價。 “那就一千五百石?!眳翘烀髁⒖痰?。 這是寧肯減少收貨量也要壓價了?看來番禺那邊的收購價也沒多高啊,陸莘想了想:“那就九錢五,一千五百石?!?/br> “九錢三,真的一文都不能多了!”吳天明咬死了底線,方陵才給一兩,若是收購的絲價太高,那真是沒得賺了。 眼看陸莘還想說什么,吳天明立刻道:“若不是顧三郎找上了方陵,我也不會來找你。這生意實在拖不得了,陸兄還想糾纏,我就只能找旁人了!” 原來如此,他是怕生意被顧氏搶走了,才出此下策。九錢三是少了點,但是往年絲價不過六七錢,今年也是時局才導致的大漲,以后行市還很難說會不會再跌,若是能一口氣賺回絲錢,也是頗為劃算的。 “也罷,都是江東著姓,既然吳兄有難,小弟怎么說也要幫上一把?!标戄穱@道。 這還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啊,然而吳天明也笑了:“這情分我記下了,將來若是陸兄想跟南邊搭上線,我也可從中斡旋。只是運費可不能減到四成,還得再商量……” 另一輪的扯皮又開始了,但是兩個久歷商場的人都知道,這筆買賣是談成了。吳天明要到了急需的絲,而陸莘得到了一個跟番禺搭上線的機會。雖然曲折了一些,但是終歸都撈到了好處。 當然,這邊可不急著簽約,還得先跟那位方小公子談妥才行。 再次見到方陵時,吳天明的氣勢都不太一樣了,成竹在胸,也有了世家子的瀟灑:“賢弟說的那些,我都跟家中商量了,三千石的絲,一兩一斤,先收一成定金這些都沒問題,但是有一點,糧食得再加些,三千石太少?!?/br> 三千石絲,足以供應一地的綢緞生產,但是三千石的糧可就太少了,對于大糧商不值一哂。如今番禺可是占據著南去的航道,不知多少糧食匯聚在此,他就不相信方家只能弄來三千石的糧。 方陵似乎十分困擾,皺眉道:“不是都說好了嗎,怎么事到臨頭又要變卦?糧食海運有多艱難,吳兄又不是不知道,我辛辛苦苦運來三千石已經不容易了……” 吳天明趕忙道:“不用你們運,吳氏自有海船,還有價錢也可以先不寫在紙上,只要給個承諾,能幫吳氏采買夠一萬石糧即可?!?/br> 這要求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方陵沉默了片刻:“那三千石的絲一斤也不會少?” 吳天明道:“不會!” 方陵道:“先付一成定金,交貨后給足一半定金?” 吳天明道:“可以,沒問題?!?/br> 方陵又道:“其他的糧食我們不管運,也不管價錢,只要給你們牽線即可?” 吳天明道:“正是如此,一點不差?!?/br> 認認真真想了許久,方陵長嘆一聲:“那就簽契書吧,早早把事情定下,我也安心?!?/br> 吳天明頓時大喜,哪還肯耽擱,立刻招來掌柜、賬房一起草擬文書。等寫成了,再給方陵帶來人的過目,兩邊都無異議,這才簽字畫押。 方陵也是個爽快人,在簽完契后,直接讓人搬來了三萬六千兩的白銀,都是上好的銀錠。吳天明在收到這筆預付款后,立刻找到陸莘,也跟他簽了契書,一千五百石絲,三成的定金就要五萬兩,他還自己掏腰包補上窟窿。 兩筆天大的買賣就算定了下來,只等春絲上市了。 ※ 一根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輕輕撥弄著棋盤,上面的棋子黑白分明,繞成了一個大圈。 這一顆是周氏,這一顆是顧氏,兩家都猜到了幕后之人,開始坐山觀虎斗。這一顆是吳氏,三十萬兩的買賣,以及一條暢通的航路,足以讓他變為盟友。剩下那些閑子,是在外面攪風攪雨的小商戶,使得絲價波動,人心不安。 而最后一顆黑子,陸儉的手按在了上面,輕輕提起。這是陸氏,是被他那四叔執掌的陸氏商行。 生絲是陸氏唯一的執仗了,他們會想盡辦法賣出存貨的,然而一個番禺來的商販,可不能讓他們安心。于是吳氏就成了跳板,他們簽的是吳氏的協約,拿的是吳氏的定金,貨也要交給吳氏。 這是江東大族,是跟陸氏并立百年的著姓,陸莘就算再怎么聰明,也不會對吳天明生疑。也只有如此,才能讓獵物落入網中。 這是他精心謀算的,是他花費了數年工夫,一點點研究這些世家,研究那些人得出的結果。他算到了每個人的反應,算到了退讓的分寸,算到了忌憚的尺度,也算到了貪心和妄念。 更重要的是,他身邊還有個幾乎無所不能,完美實現這些計劃的幫手。 抬起頭,陸儉看向面前端坐的小婦人,依舊是一派溫婉的妝容,連頭發絲都一根不亂,眉目中隱隱還含著笑,就像一位天真無害的內宅婦。這當然不是她的本相,然而看著那笑顏,陸儉就覺得心頭跳的厲害,有熱意翻涌。 這當然不是臣服,然而她向他伸出了手,也不遺余力的幫了忙,成就了這么個能顛覆一切的局。 于是,陸儉也笑了,發自真心的笑道:“咱們的計策成了,陸莘已經簽了契書,余下只要燒了他們的庫房,就能讓陸莘交不出生絲,也能讓吳氏站在咱們這邊了?!?/br> 沒錯,他要得只是陸莘入套。所有商業上的流程都沒有分毫的紕漏,唯一的問題就在于“下定”,他們提前簽了契約,收了定金,甚至承諾了賠償。只要無法交貨,陸氏就要陷入困局,名聲掃地。若是前一年,他們還有糧道能補漏,還有陸大人這位吏部大員兜底,而今時今日,他們什么都沒剩下了。 而在他們對面,是坐山觀虎的周正綸、顧云開,是為了巨利可以落井下石的吳天明,還有那些對陸氏的田產、人丁虎視眈眈的大小世族豪門。 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伏波也看著陸儉,看著那青年眼中的狂喜和傾慕,看著他唇邊的瘋狂和得意。若論商場的才能,她是比不過他的,恐怕世間也沒幾個人能比得過了。 不過,那又如何? 伏波輕松的點了點頭:“剩下的,就交給我了?!?/br> 第三百一十七章 談成了買賣,人還是要露面的,而且邀約更多,接觸的人也越來越涉及核心,能聽到的東西就變得不一樣起來了。 譬如現在,一群人圍在桌前搓骨牌,有輸有贏好不熱鬧。說著說著,就不知怎么繞到了閑話上。 有個吳家的小子笑道:“聽說城外又來了一群流民,再餓上兩日就能去挑人了?!?/br> “都走到城外了,還能挑出多少?早就被別家篩過了吧?!绷硪粋€嗤之以鼻。 “這你就不懂了,越是能熬的,也越是能干啊,就像那些長相好的小娘,難不成還能幾文錢買了?肯定還是帶到城里更劃算的?!?/br> “我也聽聞幾家樓里都有新人,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能掛牌呢?” “哈哈哈,難怪這兩年選花魁時爭奇斗艷,還是小娘們多點更好。對了,方賢弟可有去妍俏樓?那邊聽聞也有南邊來的小娘呢?!?/br> 伏波隨手扔出了一張牌,笑著道:“酒色傷身啊,小弟我可是出來干正事的,打打牌就好?!?/br> “你小子就是牌運太好,凈惦記著賺我們的錢?!蹦菂羌业墓颖梢牡?。 “這話說的,還不是各憑本事,要不我把吳兄找來,讓他評評理?”伏波挑眉道。 一句話惹得眾人哄堂大笑,有人卻悄悄湊近了道:“賢弟,我聽吳世叔說了,番禺那邊能弄來米糧?” 伏波看了他一眼:“這我可說不準?!?/br> “唉,賢弟何必如此呢?現在青黃不接,你都不知糧食漲到什么價了,可是來錢的好路子啊?!?/br> 也不知是他的聲音大了些,還是旁人的耳朵太尖,有人已經接上了話:“那可不,手頭多點糧食,賺的可不光是銀子。那些窮漢買不起糧,就要投獻田地,賣身為奴了?!?/br> 伏波好奇道:“今年絲價大漲,那些人手頭的錢不也變多了?” 對面幾人面面相覷,一起大笑起來。 有人揶揄道:“平日看你少年老成,還以為什么都懂,沒想到還有這么糊涂的時候。絲價漲跌,跟那些窮漢又有什么關系?不是莊子里的佃農,就是借絲社錢的泥腿子,怕不是今年的收成還要比往年差幾分呢?!?/br> “再說了,絲價能漲,但漲的終歸有限,糧價要漲多少,還不是我們說了算的?”有人順嘴就給補上了。 伏波微微頷首,也嘆了口氣:“就是亂的太厲害,綢緞怕是沒多少人買了?!?/br> “那就改織絲甲啊,聽說顧氏就有些門路的,似乎資助了幾位……”他話沒說完,就有人在旁邊捅了一下,打斷了下面的話。 那人一怔,突然反應過來,面前這位方小公子可是來自番禺,說不定跟赤旗幫有什么關系呢。這亂世,各大勢力打來打去,真難說有沒有死敵。世家卻不管這些,往往誰給錢就賣給誰,資助的也未必只有一家。都是些莽夫,只要不禍害自家就行,這些話就不便跟方陵這個外人說起了。 都是聰明人,飛快帶過來這個話題,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起來。伏波只是靜靜的聽著,隨手輸上一些,讓牌局持續的更長更久。 ※ “還好夫人讓我早些收手,沒想到絲價當真有變,是那些大族出手了嗎?”呂敬之如今面對這位江夫人,也不再擺出架子了,說話極為坦誠。實在是對方給出的消息精準,讓人嘆為觀止。之前狂漲到了一兩二錢的絲價,如既已經放緩了漲勢,也不知是下面收絲的人太多,還是幾位世家聯手壓價了。 伏波微微一笑:“陸氏和吳氏談成了大單子,顧氏要??椃?,各家都想便宜些買入生絲,自然不可能讓絲價一路瘋漲?!?/br> 呂敬之心頭一驚:“難不成還會跌?” 他手里也有不少單子呢,若是跌了,可是會虧上不少。 伏波卻道:“放心,不會太快的。生絲上市之后,總還有一波漲勢,到時候盡快出手即可?!?/br> 呂敬之聞言倒是多看了江夫人一眼:“夫人對于這些,倒是意外的熟悉?!?/br> 伏波笑了笑:“南邊開了銀行,里面的交易場就是專門干這個的,我也略有耳聞?!?/br> 這還真是個新鮮的話題,不過呂敬之現在關心的可不是絲價或者什么交易場,而是江夫人來此的目的。遲疑了片刻,他還是問道:“如今局已經做成了,真要對陸氏下手了嗎?” 伏波不答反問:“你說的那兩個山寨,真都是陸氏資助的?” 呂敬之立刻道:“絕不會錯!只要流民逃過來,先會被那兩伙山賊攔住,劫掠婦孺,驅趕壯丁。如此一來,到了陸氏的地界,剩下的人才會乖乖投效,不至于生出亂子。世家皆是如此,也不獨陸氏一家?!?/br> 伏波緩緩點頭,又道:“陸氏的私兵也不少吧?” 呂敬之嘆了一聲:“可不是嘛,世家哪有不養兵的,多的精兵都有二三千呢。我知江夫人想做什么,只是想要攪亂陸氏,蓑衣賊來了也未必有用。何況江東大姓同氣連枝,輕易是沒法動搖的?!?/br> 他的確在生絲上撈了一筆,但實在想不出要怎么才能動搖陸氏的根基,使得他這樣的小門小戶也有上去啃咬的機會。不過事已至此,呂敬之還是盼著能多撈點好處的,起碼這位江夫人和她背后站著的,真不是一般人。 這次,伏波并沒有再追問什么,只是道:“都是聚龍流民,想來呂氏也有暗中扶持的人馬吧?” 呂敬之尷尬的笑了笑,并未作答。 伏波也沒想要回答,繼續道:“那還請呂老爺讓手下人稍稍動一動,驚擾流民,給那兩伙山賊找些事做?!?/br> 這是真打算跟陸氏干起來了?呂敬之心神一凜,卻沒有一口回絕,因為這對他的確只是舉手之勞,如果動一動手指就能給陸氏添堵,做做又何妨呢? 話雖如此,呂敬之還是低聲道:“夫人想做什么,老夫并不關心,只是還請謹慎為之,這兒畢竟是余杭,容不得太多手段的?!?/br> 面對這番“關切”,伏波只是笑了笑:“呂老爺放心,妾自是省得的?!?/br> 和以往一樣,在短暫交換了一番情報,伏波就離開了呂府。在登車之前,她轉頭對林默吩咐道:“讓人開始行動吧,鬧的越大越好?!?/br> 林默也沒廢話,點了點頭,轉身而去,不消片刻就匯入了人群。 伏波則一如往常的上了車,坐定之后,突然道:“你可是擔心阿默?” 黃月一驚,趕忙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視線,低聲道:“只是覺得有這么多人盯著,會不會出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