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
被求婚的那一刻,她的躊躇超過驚喜,許許多多念頭呼嘯而過,“我離過婚”、“有孩子”,再往深點細想,“我還沒有完全把他放下”、“你父母會同意嗎?”而非干凈利落、一錘定音的“我愿意”。 可是求婚的人最想要的,就是這個答案。 其他的,通通都是猶豫。 殘忍點說,就是“不愿意”。 “別有心里壓力,遙控一直在你手里。我們先嘗試,如果不行,你點暫停?!?/br> 他感受著她毫不掩飾的閃躲和遲疑,心下隱隱作痛,他不敢逼急了,只好步步后退,又一次把自己一點一點逼到懸崖邊,愛到無路可退。 高級餐廳的中央擺著一架鋼琴,有位少年坐在鋼琴前,白皙的指尖在黑白琴鍵上跳躍,悠長動聽的旋律緩緩流出,他輕聲唱了起來…… I was running late, could apply 我跑的有些晚了,應該趕得上 For another one, i guess 或許已追趕不上了 After parking stores are best 畢竟做足準備才是最好的 They said that there would be delays 他們說這或許有些遲了啊 …… 明快的歌聲隨著伴奏就像細雨一樣滴進心田,讓人回憶起年少無憂無慮的時光…… 秦深是那種五官面相到氣質涵養,都十分溫潤的人,說話也是絲綢般的輕柔,夏檬常在她耳根邊花癡,說秦深這樣的男人,在學校里教書時,肯定沒少有小女生芳心暗許。 是啊,他大概是所有女孩在年少時代的白馬王子,熠熠生輝,耀眼溫暖。 短短幾十秒,像是一個世紀般的煎熬與漫長。 她何德何能,讓他苦等那么久。 迎上他堅定的目光,她展露笑顏,輕微地點點頭。 男人沒想到會獲得她的同意,一時間欣喜若狂,不顧旁人矚目,起身過來猛地將她打橫抱起。 千言萬語,在他心中化作情真意切的一句——“云芽,我好開心?!?/br> “范進中舉估計就是我這樣的心情?!彼旖禽p揚,恨不得抱著她繞城一圈,像個傻子似的告訴全世界,她答應了。 云芽手搭在他肩上,腦袋深深躲進他懷里,羞得不再作聲。 同意秦深的求婚后沒幾日,云家和秦家就商量開了,兩邊一起在籌備著訂婚宴,預訂結婚禮服、拍結婚照,去哪里辦婚禮,忙活著請柬要邀請哪些人,甚至還深謀遠慮地談到了蜜月、二胎、將來小孩在哪兒讀書…… 秦深的父母前幾天特意回國來看未來媳婦,云芽擔心得睡不著,頂著偌大的黑眼圈去上班,秦深見了哭笑不得地安撫她:“我父母接受的西方教育,思想沒那么多條條框框,兒子喜歡他們自然就無條件支持,你放寬心,該提心吊膽的是我?!?/br> “你也緊張?”她好奇地問。 “是啊,怕你突然反悔?!鼻厣钭旖枪粗?,笑吟吟地看著她:“云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在夢里,父母懂我,都替我高興?!?/br> “……” 身邊有臺情話制造機,每天不把她甜到臉紅絕不罷休,云芽認命地低下頭。 那段時光,秦深往后回想起來,依舊覺得很幸福。 訂婚的日期一天一天臨近,她以為,生活就會這樣過下去,她將與這個把她捧在手掌心的男人結婚,倆人相親相愛,心滿意足地過下去。 直到那天夜晚,遠去的記憶伴隨著一個被她刻意遺忘的身影發狠地沖到岸上來,漩渦似的將她淹沒,風平浪靜的生活戛然而止。 她如往常般下班回來,坐電梯上樓,從包里掏出鑰匙準備開門進房。 身后有人踉蹌著出現,異性的呼吸湊近,一雙強健的手臂突然從背后用力抱住她,沙啞的聲音略帶醉意在她耳邊輕聲地響起,她嚇得剛要掙扎—— “別動?!?/br> 云芽意識到是誰,渾身一震。 “讓我抱會兒?!?/br> 那個聲音低低沉沉,夾雜著鼻音和nongnong的依戀。 云芽心神一凜,仿佛聽到“芝麻開門”,咒語出口的瞬間,她所有的動作就生生頓住。 后邊的男人很高,胸膛結實,臂膀扎實地摟住他,頭覆下來。 “就一會兒?!迸撕芟?、很軟,他曾經擁有,唾手可得,如今咫尺天涯,她已經屬于另外一個男人。 “這叁年,我很后悔?!?/br> 云芽怔愣在原地,靜默著。男人炙熱的呼吸混合渾濁的酒氣從她脖頸上的黑發漸漸移到耳后,沿著耳廓輕輕擦過,試探著在她的側臉頰上印下一道吻痕。 “云芽……”他低聲喃喃,似在囈語,左手微動,小心翼翼地護住她的腹部,所有復雜的難以言說的情感都凝聚成了短短叁個字,“我錯了?!?/br> 云芽眼睛黑沉沉的,電光石火之間,某些片段蛆蟲一樣從記憶中爬出來。 可男人的聲音如惡魔般蠱惑,云芽大腦漸漸放空,里邊大風刮過,花火燃燒,萬物都成灰燼,什么也沒有剩下,什么都無法思考。 “我……我對不起你和云恩?!?/br> 他醉得不省人事,云芽的目光一寸一寸轉過去,漸漸看見陸淮的半邊硬朗又疲憊的臉孔,她胸口“砰”地一聲,有什么東西碎了。 不該這樣的,陸淮。 到了這樣地步,你為什么還來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