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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燈的腦海一下閃過許多念頭,最終只是應了下來,道:“陛下,那其中寫的一些事,在我的職權之內,我是否可以自己去解決?” 元孟頷首。 宋燈今日目的已達到,一時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就此退下,卻聽元孟道:“……你許久沒來了,再陪朕下一局棋吧?!?/br> 宋燈聽到棋局,沉默了一瞬,元孟自己似乎也回想起那場不太愉快的爭執。 宋燈抬頭,道:“是,陛下?!?/br> 他們手談一局,偶爾也聊些政事,好像從前一樣??伤螣綦[隱感覺,回不去了。 這一局,宋燈又輸了。 元孟對她道:“你看,我又贏了?!?/br> 他對她用了“我”這個字。 宋燈不知道元孟這么說的用意何在,是為了告訴她,天下這盤棋,他能夠一直下好嗎? 可她不相信永遠,只信人力終有窮盡之時。 宋燈一邊著手處置自己能解決的部分新法引發的變故,一邊等待元孟的處置。 可這一等,便又是一個春夏秋冬。在這一年里,元孟活躍于朝堂,點了北川兵防,動了幾家勛貴,允了幾位老臣乞骸骨之請。 等他終于騰出手來,已經又是一冬。 宋燈不能說,他做的那些事情一點都不重要,對于陳國沒有意義??伤吹煤芊置?,這些事情最大的好處,便是鞏固他的統治。而他繼位多年,皇位早就不再岌岌可危,實在不至于急迫至此。 當然,對于一位君王來說,維護座下皇位永遠是最重要的事,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可理解。 宋燈只是終于看清,她和元孟的路為何不同。 她以為國泰民安是目的,稱帝稱王是手段。在元孟心中,這一切卻截然相反。 他們之間或許沒有對錯,甚至最后也能殊途同歸,可她沒有辦法再待在他身旁了。 她做不到。 宋燈許久沒有進宮,在元孟召見時,亦借病未去。新嫁進府中的嫂嫂不知根由,只以為她當真病了,很是擔心,每日都特地來陪她閑話。倒是宋煬察覺出一星半點,拿話哄了嫂嫂,讓她不用再來,自個來問了宋燈:“你在同陛下置氣?” 宋燈聽了有些想笑,置氣聽起來多親昵啊,倒像愛侶間才做的事,她同陛下之間,卻要更無可奈何得多。 她想了許久,不知如何開口,最后只幽幽嘆了口氣,道:“我只是覺得,我同陛下,不是一路人?!?/br> 宋煬聽了亦沉默,最后卻是松了口氣,對她道:“你身子骨不好,容易生病,若是傳給陛下就不好了,以后還是別進宮了?!?/br> 宋燈一聽,便知宋煬覺得如今這般是件好事,連往后不再進宮的理由都被他找好,有些哭笑不得。 宋煬還道:“既如此,你也空閑下來了,不如看看我給你找的那些人家,畫像我都準備好了?!?/br> 宋燈難得笑了笑,道:“哥哥,你昔日準備的那些人家,如今尚未成婚的應當沒有多少了吧?” 宋煬原本只是隨意一說,見宋燈竟不像往常那般排斥,頓時來了精神,道:“我這就和你嫂嫂去準備新的,你不知道,京城里又出了許多俊俏的后生。你如今既有郡主之位,又有食邑,容貌生得美,背后還有哥哥我,只要你想嫁,京城里多的是人供你挑選。我們別看那些年紀大的男人,從年紀小的后輩里挑一挑,都是好苗子?!?/br> 宋燈差點沒能攔住他,最后道:“哥哥,我同你玩笑呢,我心里還有些想法,等我想清楚了再決定,好嗎?” 成婚往往意味著被束縛在另一個家族里,可如今她連京城都不想久待,又怎能嫁給另一個人。 宋煬有些失落,嘴上應了下來,心里卻還琢磨著,至少尋一兩門確實相合的,等胸有成竹了,再同宋燈說道說道,勸勸她也好。 宮里的元孟派了太醫,自然知道她的不適是心中不適,可什么也沒說,只是沒再召見她。 宋燈靜靜待在家中,看著兄長與嫂嫂,想著嫂嫂肚子里未出世的侄兒侄女,始終沒能下定決心離開京城。 就在她糾結之時,崇義伯夫人卻尋上了門。崇義伯夫人見了宋燈嫂嫂,并未直接見她,后續的事宋燈也是從宋煬那里聽說。 崇義伯被牽連進一樁多年舊事,如今被下了詔獄,生死不知。 崇義伯夫人找上忠勇侯府,一是因為宋家在天子跟前算是難得的近臣,二來也是因為兩家先前流露出議親的念頭,她如今雖不敢再高攀,卻也指望宋煬宋燈能念著這點情分,好歹對她透露一點口風。 就算崇義伯真保不住了,好歹讓她想想辦法,至少保住世子! 宋燈看著崇義伯夫人無頭蒼蠅一樣,四處求助,整個京城的勛貴都因此膽戰心驚起來,不知天子磨刀欲向何處,心知元孟若是繼續下去,只怕物極必反。 她想了又想,到底還是遞了奏章,請求進宮。好在元孟沒有因她先前裝病不應召而記恨,允了她的進宮之請。 待見了面,宋燈想開口,卻被元孟打斷,他又要她同他下一盤棋。 宋燈沉默許久,最終應下。這一回,她下得超乎尋常的好,子落一半,便逼得元孟幾次更改攻勢。 宋燈道:“陛下,你不是每次都能贏的?!?/br> 元孟道:“你是為了崇義伯之事?” 沒想到元孟主動提起此事,宋燈頓了頓,她今日與其說是為了崇義伯,倒不如說是為了元孟如今愈發偏激的行事。她相信,此事背后元孟必然另有所圖,可次次劍走偏鋒,遲早有失控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