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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貴妃仍然不說話。 王貴妃感到,景仁宮中有些冷。陳昭儀其實沒有變過,她從前也是這做派,旁人要說,她便悶聲聽著,從來不敢回嘴??扇缃駮r移世易,地位變換,她便是不說話,也能讓旁人感到害怕了。 王貴妃道:“jiejie今日,難道不是來耀武揚威,讓我知道厲害的嗎?” 皇貴妃終于開口:“皇后有事相求,我無能為力,只能來你這避避?!?/br> 王貴妃腦子一轉,便知道皇后想求什么,無非是為了被關起來的福安公主,而皇貴妃說來她這兒是想避一避,想來也只是一半緣由,只是不知道另一半的緣由是什么。 王貴妃在揣測這些的時候,皇貴妃也在打量她,她來這里剩下的那一半理由,是好奇。 她知道元孟走上了怎樣的路,也知道近來風雨滿樓,她其實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能不能成為最后的勝者。 所以她想,在最終的結局到來之前,短暫地,用勝者的目光看一看從前的人事。她其實沒有什么耀武揚威之心,可地位一換,她只是出現在她們面前,便已經是一種炫耀?;寿F妃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無視她們,宮人們最善見風使舵,有的人帶頭作踐,有的人視若無睹,有的人心存良善,在這環境里卻也不敢伸手相助,她們的日子漸漸便難過起來。 皇貴妃漸漸明白了,從前他們是如何看她,卻不因此感到快意,只覺得有些麻木。 人這一生,若能求得金銀財寶,高官厚位,那自然是有意義的??扇绻磺筮@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未免太過悲哀。 有宮人從殿外趕來,附在皇貴妃耳邊輕輕說了兩句,皇貴妃神色未變,只起身要離去,吩咐景仁宮中的下人們:“看好貴妃?!?/br> 看起來同往常無異。 可皇貴妃一離開,王貴妃讓人去探外邊情況時便發現,景仁宮門口守了兵。 她驚怒之余又有些腿軟,臉色亦跟著煞白起來。天子病體沉疴,元孟母子已接管宮中一段時日,可再如何,也未明目張膽地派兵將把守各個宮殿。 他們如今敢這么做,要么是天子命不久矣,即將崩逝,要么是…… 乾清宮中,皇貴妃匆匆趕回,元孟已在其中正襟危坐。 皇貴妃見他還在,心便安下一半,不再像平日一樣,還將一半心神分給龍床上的天子,只快步走到元孟跟前,道:“你今日,可要親自去?” 元孟看著母親克制下的隱憂,道:“娘娘放心,兒臣哪都不去,就在這守著你?!?/br> 該做的他都已經做好,如今便等著這最后一役,乾清宮是元麒最終目標,無論是勝是敗,他最終都會到達這里,元孟便在此處等著他。 他是君,不是帥。 帶著士兵沖鋒陷陣不是他該做的事,如若發生意外,只會讓臣下群龍無首,陷入混亂。 他只要鎮守乾清宮,元麒便知道該往哪里來,他的臣子們也就知道,該如何去護衛。 他閉眼,在心中將各處布防都暗暗回想一遍,確保再無遺漏,才微微松口氣。他防備了元麒許久,幾次排兵布陣過后,做出了最周密的布置,縱使如此,在這一刻,他心中也是有些害怕的,不知道是一切都能如他所想,還是會發生什么天意弄人之事。 乾清宮里的地龍還是燒的那樣熱,宮殿之外的長夜卻是那樣漫長冰冷。 很快,便不會那么安靜了。 元孟起身走到窗邊,心想,這一次,宋燈再不會騎著馬帶著血地出現在他面前了。 這樣也好,只是不知燕虞到底能不能護好她。 第63章 長夜殺(下) 寂靜的長夜里, 除卻蟲鳴鳥叫,便只有風拂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這里是一個人都沒有的,任誰聽到那些聲響, 都會這么覺得。 突然,一聲略帶凄厲的鳥叫劃過夜空, 將人嚇了一跳, 可再仔細盤查, 卻又不見動靜,好似只是路過的飛鳥, 隨意呼喊了一聲便離開。 卻不知道,遠處的兵甲動了起來。 燕虞穿著一身盔甲,腰間佩著跟隨自己多年的長刀,又一次行在大軍最前,率領著眾人。 他其實生性厭戰,尤恨內斗,可又深知, 有時止戈只能以武, 他所能做的,便是努力以最小的傷亡來換取長久的安定。 今夜興許會是未來幾年里的最后一戰。 燕虞這一月來對東郊大營看管頗嚴,縱使如此, 到了今夜, 一樣出了半數叛軍??梢姖鯇|郊大營蠶食已久,影響頗深,只怕西郊大營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若非燕虞等人早有準備, 今晚怕是一場猝不及防下的惡戰,就算現在,燕虞也不敢掉以輕心。 他帶著大軍抄了近路, 在入京之前,堵住了剛剛開始行動的叛軍,黑燈瞎火里,燕虞看不清領頭的將領,只聽他聲音,隱約分辨出像是安國公府的那幾位子弟。 興許年少時,他們也曾做過玩伴,可如今只能刀劍相向。 燕虞率先自報家門道:“鎮國公府燕虞在此,東郊大營今日叛兵,降者不殺,不降者斬?!?/br> 叛軍今夜起事本就是秘密而行,打的是出其不意的念頭,如今被人率先洞悉,堵在城門,信心本就失了一半。 燕虞此刻這么一喊,竟真有丟了兵器想要投降的人,可下一刻,那些人便被混在其中的督戰官斬了,剩下的兵將冷汗直冒,即使心有動搖,也不敢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