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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身為一國之母,到頭來,卻也是這樣窘迫,所以宋燈有時覺得,權力雖有趣味,卻未必登得越高越好,天家容不得人有情。 微微感慨過后,宋燈又去想,皇后偏偏選在這個時節向濟王示好,莫不是天子的身體又更壞了? 若真如此,只怕皇后要受濟王牽連,一同落入元孟的陷阱之中。 宋燈來到宮中,由軟轎送了一程,到最后一段路時只能下來步行。雖說今世宋燈只在福安公主生辰時來過宮中一回,可前世里這都是她走慣的路,倒很好地緩解了她現下的緊張。 宋燈被引到皇后宮中時,里邊已經有不少人了,她匆匆一抬眼,便見上邊坐著好幾位娘娘。 皇后娘娘右手邊坐著貴妃,兩人正談笑風生,好似許久前便是姐妹一般。至于皇后的左手位,則坐著麗妃,面上不帶一點笑容。 宋燈甚至在往下的位置里看到了陳昭儀,陳昭儀如今面色紅潤,也不知荀大夫是不是已經為她將折磨人的病癥治好。 殿內的暖風將人熏得微醉,宋燈的心卻突然平靜了許多。宋煬如今已入兵部,忠勇侯府的威名更勝從前,燕虞同她已換了庚帖,鎮國公府同樣在她身后為她撐腰。濟王現下看著大好,還不至于走投無路,那么她在宮中只要小心謹慎,便不會出事。 宋燈按著禮節拜過皇后與諸位娘娘,便被皇后慈和賜座,夸她蕙質蘭心,怪道貴妃喜歡,便是她見了心中也是歡喜,又說聽聞她同燕虞有婚約,真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么一番夸贊之后,宋燈便明白了自己今日被召到宮中的原因。她不過是皇后用來向貴妃展示誠意的工具,就像宮中今日其他被招來的姑娘一樣。她們看中的,是她身后的宋煬與燕虞。 皇后既表示了自己因貴妃而向她降下榮寵,宋燈自然要謝過皇后,謝過貴妃。 皇后見她知機,便也笑了笑,不再贅言。宋燈這才坐到皇后賜下的位置上。 她坐下后發現,坐在身邊的,都是與她有些淵源的人。左邊是她曾經頗為在意的于暮春,右邊是鎮國公府的三房小姐燕如意。一時間,宋燈竟不知該同誰說話。 可她便是不開口,旁人也要找她的。 燕如意仔細打量了她一番,道:“宋姑娘,你不是被我大哥害破相了嗎,那傷疤在哪呀?” 宋燈愣了愣。 燕如意又道:“當年大哥上你們家負荊請罪時,不是因著害你破相了,方才同你們立下了三年之約。說是三年內,若忠勇侯府想要我們鎮國公府負責,便讓大哥娶你么?” 宋燈已經明白,燕如意今日是來者不善。 她其實不生氣,只是想,如果她是燕如意,應當會更聰明些。燕家三房跟隨濟王已久,彼此間都有些不能外露的陰私,事到如今,三房下不了濟王的船,濟王卻也不能輕易擺脫他們。燕如意今日能出現在這里,便是一種佐證。 可這不代表燕如意還能像以往一樣,將濟王和貴妃作為靠山。濟王分明應了三房所求,下手害過燕虞,如今卻將宋燈請到這里,這便已經是一種示好的信號。 她若是燕如意,眼下可會小心再小心,而不是湊上來得罪對方。 她不知燕如意是想借此挑撥她與燕虞的關系,還是想探探燕虞對他們的態度。她只知道,若不是二房去后,鎮國公大受打擊,身體不如從前,燕虞是不會留他三叔一家到現在的。且不論鎮國公天年有限,便說元孟登基近在眼前,像燕家三房這等濟王舊臣,就算元孟看在鎮國公的面子上,留他們一命,也絕不會再啟用。 不過是秋后的螞蚱。 宋燈對燕如意笑了笑,爾后竟直接轉過頭,同于暮春搭起話來:“于姑娘,別來無恙?!?/br> 于暮春坐得近,方才的話就算是不想聽也聽了一耳朵,自然明白燕如意話里話外都在說宋燈借著當年傷疤之事攀上了鎮國公府。她本是聽得尷尬,恨不得自己不在此處,沒想到宋燈竟直接無視了燕如意。 于暮春看著燕如意氣得漲紅的臉,沒忍住,竟笑了一聲,抬頭發現宋燈正有些無奈地看著她。 于暮春道:“宋姑娘,我也聽聞了你同燕將軍的婚事,在此提前恭祝你們白頭偕老?!?/br> 她早就得罪過燕如意,既如此,不妨再多得罪一些。 宋燈笑道:“借你吉言?!?/br> 于暮春對宋燈是有些印象的,她想到多年前他們相遇的那一晚,心中有些感慨,不知怎的,竟想主動同她分享:“宋姑娘,其實近日我也定下了婚事?!?/br> 不待宋燈發問,她便自個往下說道:“是大理寺卿的公子蘇慕,我們當年曾定過婚約,后來又解了婚約,這中間真是各種兜兜轉轉,如今想來,就像夢一樣?!?/br> 確實像夢一樣,宋燈有些驚訝。 第56章 陳昭儀 宋燈回來后, 沒有刻意探聽過元孟與于暮春的關系,與其說是有心避開,倒不如說是忘了關心。 若不是于暮春方才開口, 她實在沒有想到,元孟竟又被于暮春拒絕了一回。 宋燈有些驚訝, 卻不再像從前那樣, 夾雜著微妙的感傷與慶幸。能與元孟感同身受, 愿意陪伴在他身邊的人,已經不是她。 于暮春放低了聲音, 只說與宋燈一人聽:“我從前太過幸運,以至于覺得,所有人對我的好都是應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