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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流言蜚語也能殺人,如果真奪了陳父的官職,他可不會顧念什么骨rou親情,一定不介意親自帶人用大義的名頭害死她。 宋燈道:“百姓如果衣食無憂,有些確實會生出閑心,喜歡議人長短,恨不得一個唾沫壓死一個人??涩F下,青州的百姓餓太久了,只要能讓他們吃飽飯,頭上站的是男子還是女子,又有什么關系?” 陳蓉聽聞宋燈話語中隱含意味,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她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我能為你和宋大人做些什么?” 她很清楚,天上不會平白掉下這樣好事來??伤螣舻酿D確實充滿誘惑,哪怕知道嘗一口便可能萬劫不復,她最終還是沒能忍耐,想要上前一步。 就一次。 起碼就讓她試一次。 第25章 青州墻 宋燈今日穿了一身玄色, 做男裝打扮,頭發也高高束起。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女兒家,只不過為了方便出行才作此打扮, 大多善意笑笑,也不說什么。 當然, 哪里都少不了那等成日盯著別人說酸腐之話的老學究。反正話遞不到宋燈跟前, 她便權作不知道。自己活得暢快就行, 哪還要在這些無足輕重的人跟前扮個十全十美。 身旁的陳蓉也做了男子裝扮,她打量宋燈, 發現她確實不在意旁人目光。 宋燈剛好轉向她,面上帶著淡淡的笑,陳蓉同她對上目光后,率先移開了眼。 宋燈則順勢多看了她幾眼。陳蓉確實是楚楚動人的相貌,在過去的幾年里,她也習慣以這樣的面貌示弱,這幾乎成了她能夠生存下來的不二法門??稍跊Q定踏上宋燈的“賊船”之后, 她便發了狠勁去改, 刻意肅起眉眼,顯出幾分凜然不可侵犯來。 宋燈倒不覺得她矯枉過正。 畢竟陳蓉相貌多少顯得軟弱可欺,她又不同宋燈, 家世背景雄厚, 縱使溫言軟語旁人亦不敢小覷,所以只有先自己立起威風,讓旁人知道她不好說話, 接下來才能真正做點事情。 宋燈帶著陳蓉來到了青州城門處。 先前,在陳蓉向宋燈介紹青州的水土風物時,陳蓉曾偶然提起過前知州在任時就開始修建, 一直到他離任都未完全修好的城墻。 宋燈那時便將這事記在了心里,后來也讓人順著往下查出不少事兒,不過到底還是習慣親自來看上一眼。 青州地處北川,雖不像頂在最前邊的烈州一樣,常與韃靼開戰??汕嘀蓦x戰火紛爭之地并不算遠,又有不少百姓有親戚在烈州,常常收到哭訴亦或尋求投奔的書信,一來二去,自也時時擔憂開戰。 在這環境下,前知州提出要修建城墻,以免被韃靼攻入,倒也顯得順理成章,自然無人反對。自此,青州百姓身上便多了一項修建城墻的力役要服,眾人怨懟歸怨懟,可想著總比到時韃靼打進來,大家被抓去充軍,拿著破刀上陣殺敵來的好。 可是城墻一修便是三年。 第一年,青州仿著烈州,依葫蘆畫瓢地建了一個有模有樣的城墻。雖不敢說是堅不可摧,但有了這城墻,就算韃靼打到城門口了,也一時沖不進來,好歹能給城里的人一些喘息,以致反擊的機會。 青州百姓還來不及高興呢,主建城墻的伍州同和錢州判便帶人把城墻給砸了,說是烈州那邊的城墻不好,韃靼已經摸索出了相應的攻城器械,他們不重新修建的話,這城墻聊甚于無。 于是在第二年青州這道城墻修建好還沒有多久的時候,便又拆了重建。聽聞新修建的城墻特地請了名家構筑,修建好后保準韃靼人的攻城器械沒有絲毫用武之地。 第一年的徭役里,青州死了很多人。 所以聽到有關新城墻將會多么堅牢的時候,沒有多少百姓笑得出來,他們只能嘆口氣,然后安慰自己,起碼這一次城墻建好后,韃靼就打不進來了,他們也不用擔心像最北幾州那樣,被那些蠻荒人燒殺搶掠。 于是青州人又俯下身子建起城墻,在烈日里汗流浹背,又在寒冬里瑟瑟發抖,近乎熬燈油一樣熬著命里剩下的那點力氣和生機。 這一次,城墻建得更慢了,興許是因為服役的人比從前少了許多。 而沒等到新城墻建好,伍州同又提出了新問題——他們建城墻的磚石不夠好,到時韃靼人拿撞車多撞幾次亦或者用火去燒,興許城墻就要壞了。 這命途多舛的城墻還沒建完又被拆了,伍州同特地讓人從南邊運來堅固的石料,讓役人先將石料磨成規整模樣,再第三次建起城墻。 這一建,還沒等到城墻再次落成,知州便突如其來地調了任,伍州同和錢州判也閉門不出,只有服役的苦力仍在按部就班地修著城墻,因為沒有人讓他們停下來。不過他們多少注意到這段時日少了監工,雖不敢完全停工,但多半選擇趁著這個時機多躲躲懶。 宋燈自到青州以后,但凡出門都是輕車小轎,戴著幕籬,一點真容不露。因此,縱使此刻大大方方地站在城墻邊,來往的人里也沒有個能認出她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這城墻。石料確實還算堅硬,卻遠不值傳言里那個價。 自打聽聞這城墻用各種借口造了三趟,查辦過好幾個貪官污吏的宋燈便明白里邊是什么事了。 宋燈聽陳蓉細細講述前知州在任時的情形后,心中更是隱約有了底,猜測伍州同與錢州判和先前的馬知州原本不是一路人,是后來才上的馬知州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