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既然撤僑行動圓滿完成,他肯定會活著回來的。 再過了會兒,棠寧聽見手機鈴聲響了,她以為是程懷恕打電話過來報平安,結果來電人顯示的是孟亞松。 她軟糯地喊著:“亞松哥?!?/br> 孟亞松那邊沉默著,一時半會兒沒開口回話。 棠寧眉頭微蹙,口吻關切道:“亞松哥,小叔叔他怎么不直接跟我打電話?” “對不起——”孟亞松閉著眼睛,喉頭滾動,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 她臉上的表情一僵,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緩緩吐出一口氣后,連忙問道:“亞松哥,你在說什么???” 然而孟亞松什么都沒說,只是單調地重復著這個詞兒。 棠寧背脊僵著,捏著手機的指尖都在顫。 淚水逐漸盈滿眼眶,她忍著泛紅的眼眶,視線全然模糊,話音在哽咽中斷斷續續的:“亞松哥,你別嚇我······” 孟亞松竭力讓嗓音鎮定下來,一股腦交待說:“程隊他······被當地的不明份子劫持了,至今生死未卜?!?/br> 事實說出來后,孟亞松又后悔了。 他不該這樣的,說出來會讓程懷恕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不知道難過成什么樣兒。 棠寧垂下眼睫,聲音破碎,一字一頓地說:“那還是有生還機會的?!?/br> 她用手背抹去臉頰的淚痕,話音格外堅定:“亞松哥,我會等他回來的?!?/br> 小姑娘的脖頸上還掛著條紅繩,上面的平安符溫潤,昭示著等待的人共同的心愿。 棠寧想,他永遠是信守承諾、所向披靡的程懷恕。 不論在什么樣的境遇下,一定知道她在等他,等他平平安安回來,等他踐行自己的諾言。 一定。 這一等,就是半個月。 江城的春天乍暖還寒,經歷了一周的淅淅瀝瀝的小雨后,終于迎來了開晴的時日。 滿城柳絮飛舞,飄搖在暖融的陽光下。 從舞團出來后,行走在人行道上,棠寧還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應該是對柳絮過敏。 按照既定的路線來到他的公寓后,棠寧照例給那盆盆栽澆水。 陽光盈盈,照耀在盆栽的嫩苗上,像是跟這春日一樣,煥發著勃勃生機。 她亦然沐浴在這春日的暖陽下,渾身如同鍍了一層金光,眼睫齊刷刷的,跟金色的小扇似的。 棠寧彎了彎唇,流露出一抹苦笑。 她想,凜冬已過,連盆栽都發芽了,程懷恕也快回來了吧。 坐在公寓的沙發上,棠寧又把那本相冊拿出來翻,回顧這他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 翻到最后一頁,棠寧才發覺這張照片正是她跟程懷恕在程家別墅除夕夜合照的那一張。 上一回她都沒有翻完,只是在知道是那天是程懷恕生日后,就急不可耐地想給他過生日。 曾經她以為丟掉的幻想,原來是換了種方式被他妥善安放。 棠寧咽了咽口水,合上相冊,微微闔眼,如同咽下去一口包著玻璃渣的糖。 以至于聽到門鈴聲響,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 是程懷恕回來了嗎? 她手腳無措,趿著拖鞋就去打開大門,神色里充斥著滿滿的希冀和期盼。 然而希望在開門的一瞬間落空。 空降旅里的新兵過來給她送來了一封信。 棠寧雙手接過,目光瞥到上面的標題時,才知道自己收到一封程懷恕寫的遺書。 作為中國特種兵,他們每一次的任務都是在刀尖上嗜血。 空降旅突擊隊里全員都寫過一封絕密遺書。 新兵為難地開口道:“臨走前,程少校說如果他半個月還沒回來,就讓我把這封信交到你手里?!?/br> “我不看……”棠寧目光呆滯了一瞬,擦拭著掉下來的幾滴淚珠。 她淚光泛泛,卻動作利索地將所謂的遺書折疊起來,隨后將之揣在口袋里。 程懷恕還沒回來,又不是確定犧牲了。 這封遺書看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棠寧整理好思緒,滿臉倔強,沖著新兵示意說:“我相信,程懷恕一定還活著?!?/br> 她沒有理由不去相信無所不能的程懷恕。 新兵脫帽致以歉意,口吻平靜下暗藏著悲慟的洶涌:“對不起……目前沒收到任何有關于程少校的消息?!?/br> 軍機回國后,參謀長立刻派遣一支精銳部隊前往A國搜尋程懷恕的下落。 但是在數天的尋找,并未得知任何有關程懷恕的線索。 兩國邊境現在又是交戰狀態,情況復雜,要想在人生地不熟的位置找到本國軍人成為一件不切實際的事情。 棠寧跟沒聽見新兵交待的那句話一樣,重復喃喃道:“他會活著的······” 這話被風聲吹散,最后不知道是說給對面的新兵聽,還是說給自己的。 現在的棠寧如同站在漲潮的岸邊,絕望像海水鋪天蓋地席卷過來。 再往前一步,她就會站在礁石上,被滔天的浪卷入海底。 可只要沒找到尸骨,棠寧覺得自己就沒有放棄心中信念的可能。 還沒等到程懷恕回來,她不能脆弱到自己先倒下。 當然,棠寧不知道的是,在戰爭國地帶,很多下落不明的人是連尸骨都找不到的。 等新兵走后,她手指顫抖著撥過去一個電話,抱歉地說:“團長嗎?對不起,明天的比賽我可能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