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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余震讓瓦石滾落,那一枚平安符更是落滿了灰塵。 盡管這樣,棠寧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她送給程懷恕的平安符。 讓她意料不到的是,這四年,程懷恕居然一直把這枚平安符戴在身上,即使破了壞了,也從未扔掉。 可一想到埋在廢墟下生死未卜的人可能是程懷恕,她的呼吸就像是被扼制住了。 不等其他人反應,棠寧飛快邁動著步子,倉皇地往廢墟上跑去。 低馬尾飛揚,腿上的紗布格外顯眼。 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她噙著眼淚,渾身在顫抖,近乎瘋狂地用手去挖那些廢墟上的石塊。 周圍幫忙的男人勸說道:“姑娘,別挖了,這里馬上會有軍人來完成后續救援工作?!?/br> 但她好像已經聽不見那些勸說了。 眼前像是放電影一樣,短暫而快速地過完了他昨晚說的每一句話。 白皙的手指直接接觸到磚塊后,只能看見迅速染了殷紅,很快又被灰塵掩蓋。 guntang的淚從眼眶滾落,劃過面頰,一滴一滴落入廢墟中。 她跪在石塊上,膝蓋生疼,僅存的理智卻讓人忘記傷痛,心里只有千萬個祈禱他能平安無事。 在參謀長的指令下,空降旅另外一隊軍人趕赴現場,負責移開碎石,救援被困人員。 周圍的民眾也紛紛加入進來,一起搬出來了一條能看見里面情況的洞口。 為首的軍官沖里面喊道:“程少校,你們沒事吧?” 棠寧也汗淚俱下,心里的酸澀苦楚達到了最高峰,怔怔地咬著牙,用哭腔喊著:“程懷恕——你聽得見嗎——” 靜止的幾秒內,所有人屏息以待,期待能聽見下面的回應。 “我還在?!背虘阉〉纳ひ舻蛦s有力,“我沒受傷,但隊里有人被承重墻壓倒,請求增援?!?/br> 被壓倒在承重墻下的是姜小滿。 幸好余震來臨的時刻,他往前跑了幾步,上半身在外面,雙腿被承重墻死死壓住,拖的時間越長,這雙腿能保住的概率越低。 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棠寧整個人直接癱軟下來,被碎石扎破的手指還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增援的隊伍拿救生繩甩了下去,問:“能抓住繩子上來嗎?” 程懷恕目測了下高度和暫存的體力,回應道:“沒問題?!?/br> 隨著事情的發酵,現場已經備好了擔架,負責急救的醫生隨時待命。 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突擊隊一行人被繩子拉了上來,民房的承重墻也被機器吊起,這意味著姜小滿總算能被送去救援。 被救出后,姜小滿腿上血跡斑斑,染紅了一片作訓服的褲子。 他整個人幾近虛弱,在見到了外面的光線后,眼睛閉了好幾次,欲言又止。 程懷恕動作麻利地幫著醫生抬擔架,聲音壓著絕望的吼聲:“姜小滿,別睡過去,別睡——” 因為一旦睡過去,就不知道能不能再次醒來了。 送進手術室前,孟亞松用傷痕累累的手握住姜小滿的手腕,這是他來部隊后頭一回沒控制情緒,崩潰大哭道:“小子,你說過的,要成為像程隊那樣勇敢的空降兵,你做到了,所以得給我從手術室里活著出來?!?/br> 姜小滿用僅存的體力,帶著氣聲說:“保證完成任務?!?/br> 他唇邊攜著一絲笑意,眼里泛起淚光:“亞松哥,要是我有什么不測,幫我跟我的父母說一聲,我還是他們的好兒子,對的起身上的這身軍裝,對的起祖國······” 孟亞松難受的快要喘不過氣來,說:“好,我答應你?!?/br> 在手術室外等候的時間,程懷恕都沒去處理身上被碎石砸到的傷口,他穿著那身布滿灰塵的軍裝,一直筆直硬挺的背脊,那個時刻卻像是被一堵無形的承重墻壓彎了,彎折成一把極致的弓。 棠寧被醫生包扎好手指后來到走廊,看見的就是了無生氣的程懷恕。 他垂喪著頭,唇色偏白,總是深邃深沉的眼眸像是成了空落落的角落,照耀不進去一絲光芒。 直到身前的光線被遮擋,程懷恕感知到后,敏銳地抬起頭,目光起先是遲緩,后來充斥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棠寧主動抱著他的身體,整個人埋在他懷里,感受到了那瞬間他的緊繃。 隨后,她一字不發地陪著程懷恕一起在手術室外等結果。 人命攸關的時候,再多言語的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只是想替程懷恕分擔一下,哪怕是一點,他的擔憂與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從手術室里出來,摘下口罩跟他說:“程少校,病人已經擺脫了生命危險,現在轉為觀察期,暫先不要去探望,后續情況我會隨時通知的?!?/br> 程懷恕喉頭微動,心頭如釋重負,最終也只是從薄唇吐出兩個字,頷首說:“謝謝?!?/br> 入伍了這么些年,他失去了太多。 也見證過并肩作戰的戰友跟自己天各一方。 每一回都像是生剮的疼痛。 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 而姜小滿,還那么年輕,程懷恕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手底下犧牲,那樣的話,他會永遠無法原諒自己,也不會有勇氣去看望姜小滿的父母。 在醫生的再三建議下,他被碎石砸傷的傷口也做了消毒包扎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