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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平陽傳在線閱讀 - 第181節

第181節

    沈法興心里頓時沉了沉,他自然想讓沈氏上下一心地為他效力,沈英卻顯然不是這么想的,這其中的輕重利弊,他略一思量便做出了決斷,正色道:”自然是人人都是如此,愿意跟我起兵討逆者,我自會好好安排,不愿參與者,我也絕不強求!此事阿姊放心就是,卻不知阿姊還有什么吩咐??!?/br>
    沈英思量片刻,搖頭道:“府君能信守承諾就好……”

    沈法興心頭一喜,正要應允,卻聽身后傳來何潘仁悠然的聲音:“只是府君既已決定起事,江南只怕已不適合家師歸隱,我等想奉家師離開此地,這舟馬之事,卻不知可否煩勞府君安排一二?”

    他們真的想走?沈法興更是大喜過望,毫不猶豫道:“沈某愿意效勞!”

    另一邊,柴青好容易緩過一口氣來,豎耳一聽,卻發現院子里的談話已從詭異的出爾反爾滑向了更詭異的討價還價:

    何潘仁面不改色地提出了一條又一條的要求,藥材、馱馬、舟船……沈法興原是連連點頭,聽到他要一百匹駿馬,臉上多少變了點顏色,待他說出還要那艘最大兵船,更是再三猶豫后才應諾下來。

    何潘仁又在細枝末節上提了幾條,這才微微一笑:“多謝府君成全?!?/br>
    沈法興松了口氣,心里不知為何反而踏實了一些,等到幾個人告辭離開時,更是禁不住地滿心松快,自覺總算解決了籌劃舉兵以來最大的一場危機。

    沈英凌云幾個自然也沒什么不滿意的,沈英早已下定決心,要帶本房的老幼婦孺離開江南,這快船駿馬和上好的藥材自是多多益善。

    唯有柴青走著走著,突然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師傅,你根本就不想搭理這郡守是不是?之所以說要做這個頭領,是在嚇唬他!難怪他一會兒說師傅不能袖手旁觀,一會兒又說師傅不能插手……其實他就是想讓師傅賣命,卻又怕師傅搶了他的權柄!師傅早就看出來了是不是?”

    幾個人都沉默了下來,還是沈英定了定神,溫聲笑道:“二郎果然長進了!其實沈郡守這種人最是常見不過了,他們總愛拿著什么家族天下說事,指責旁人不顧大義,其實只要牽扯到他自己,他比誰都更顧不上。二郎不是早就看穿他是想哄著咱們給他賣命了么?”

    柴青得意地點了點頭,正想再吹上幾句,卻見小魚對他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心里頓時一陣發虛,忙不迭地轉了話題:“對了,這些煙火你們是怎么弄的?好大的陣仗!就是有些浪費了,要嚇唬沈郡守這種人,師傅不是說過么,打一頓就好!”

    小魚忙道:“什么叫浪費?明明是過癮!”

    轉頭看著身后,她叉著腰長出了一口氣:“你不知道,當初娘子和薩寶要進宮殺那皇帝,我們為了接應他們,足足準備了一個多月呢,就要讓江都城盡快亂起來,越亂越好,這樣大家才能乘亂而逃,沒想到竟是一點都沒用上。這下好了,當初的這些準備,今日好歹派上了一點用場!”

    凌云也回頭看了一眼。吳興城的上空,那些煙柱已經漸漸淡去,這座城池看起來是如此的平和溫馨,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什么都不會發生。

    這也許就是他們這趟江南之行最好的結果了。

    而在他們的前方,一艘巨大的戰船已蓄勢待發,要將他們送上一條新的路途。

    第349章 良辰美酒

    太湖的黃昏, 水波氤氳,霞光瀲滟,風景如詩如賦。

    若在太平歲月, 此時的湖面上自是扁舟來往,游船相繼, 絲竹之聲隨處可聞。如今卻很難看到舟船的蹤影了, 自然更聽不到絲竹的清音, 夕陽斜照之處, 唯有煙波淼淼, 水聲蕩蕩。

    不過這一日, 當橙紅色的夕陽一點點地沉入水面, 風中卻再次傳來了歌聲和笛聲,那歌聲粗獷而高亢,笛聲也格外清亮悠長,回蕩在水光天色之間, 給這幅溫柔的水鄉畫卷染上了一抹塞外的蒼茫色調。

    歌聲傳出的地方是一座隱藏在蘆葦蕩里的狹長島嶼, 島上錯落點綴著木屋茅舍和船塢碼頭,還有高墻深壘的院落和隱藏在柳樹叢中的望臺。

    天色還沒有黑,院子里的空地上就已燒起了幾堆篝火,院子里的百十來人圍著篝火席地而坐,有人倒酒,有人烤魚, 自然也有人唱歌吹笛。那一張張笑臉被火光和霞光照得分外溫暖明亮,讓人難以相信,不久之前,就是這些人將對岸的吳興城差點攪了個天翻地覆。

    一曲唱罷,喝彩四起, 何潘仁更是高高舉起了面前的酒碗:“忙了這幾個月,如今總算可以痛痛快快喝上一頓了,今夜咱們不醉不歸!”

    眾人轟然大笑,齊聲應和:“不醉不歸!”

    在歡聲笑語之中,坐在正中的沈英也笑著喝了一大口。她剛剛放下手中的酒碗,一邊的柴青忙不迭地又給滿上了。沈英見他臉頰微紅,雙目灼灼,比商隊的那些人還要興奮,轉頭便對另一邊的小魚吩咐道:“今日你多看著些二郎,莫讓他胡鬧?!?/br>
    小魚自是一口應允,倒是凌云聽到這一句,立刻看了過來:“師傅待會兒有事?”

    沈英笑道:“也沒什么,就是想去問問那些族人,誰想留在島上,誰愿跟咱們離開,也好早些安排妥當?!?/br>
    凌云點了點頭。她也知道,這座島嶼是沈英為族人們準備的退路,一旦吳興生亂,他們可以退守此處,但如今帶頭起事的就是沈家人,他們這一房還有不少人加入其中,這條退路也就不見得能有多么保險了。沈英想索性帶著他們北上太行,在葦澤關邊的那座山寨里躲過這場注定要來的風波,但有人故土難離,終究是不能強求的。

    想到那些沈家人,她到底還是有些擔心:“若是想留下來的人更多呢?”

    沈英不以為意道:“那便多給他們留些東西?!闭f完她便反應了過來,“你是怕我會繼續留在這里?”

    她好笑地搖了搖頭:“放心,經過這次的事,我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所謂血脈親情,對于好些人來說,不過是個幌子,隨時能拿起來做大旗,也隨時能丟下去當墊腳,我沒法讓他們改變主意,卻也不能因此賠上我自己,也只能走得遠些,圖個清靜了?!?/br>
    凌云自然明白沈英的意思,但不知為何突然間又想起了江都城里那些楊家人的鮮血尸骸,躊躇片刻后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傅,等真的走遠了,你會不會擔心……有朝一日,自己或許會后悔?”

    沈英笑容微凝,垂眸看著手里的酒碗,半晌才笑了笑:“有些事,的確很難說會如何,但不管怎樣,只要盡力而為過,便沒什么可后悔的。阿云,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但若依我來看,你已盡力而為,不必擔心什么。再說了,明日如何誰也預料不到,但今日多喝一碗是一碗,多笑一聲是一聲,是不是?”

    抬眼看著凌云,她舉起酒碗,含笑示意。凌云只覺得心里一熱,仰頭將自己碗里的清酒一飲而盡,壓在心底多日的那點陰云在**辣的酒意之中消散開來,頃刻間便再無蹤影。

    篝火對面,不知是誰又唱了一支格外雄壯的歌曲,眾人的酒也喝得愈發歡快,有人突然拍著大腿嘆道:“今日酒好rou好,可惜安羅剎不在,她若在這里,那就更好了!”

    小魚此時已喝了兩三碗酒,正在興頭上,聽到這一句,納悶道:“她喝酒很厲害么?還是烤rou格外香?”

    那人怔了一下,搖頭笑道:“那倒不是,她的功夫不在酒rou上頭!”

    柴青聽到“功夫”二字,頓時有些不服氣了,插嘴問道:“她的功夫很強么?強在哪里了?你倒說說看,有什么事,是她能辦到,我們這些人都辦不到的?難道連小魚姊姊都辦不到?”

    那人哈哈大笑:“那還當真有幾件,羅剎妹子的拓枝舞和胡旋舞號稱艷冠天山,唱歌擊鼓彈琵琶也都是拿手好戲,有她在,樂舞都不用勞煩旁人?!?/br>
    柴青默默地縮了縮頭,跳舞唱歌彈琵琶,還要艷冠天山?那自己確實不行,小魚姊姊估計也不行,他們加起來都不太行,也許……那位何潘仁可以?

    他轉頭看了看何潘仁,何潘仁卻仿佛根本沒聽到他們的這番話,自顧自地喝酒說笑,又伸手點了一個人:“該你來唱一曲了,別磨蹭!”

    被他點名的漢子笑著起身,開口唱了一首小曲,節奏格外歡快。眾人鼓掌助興,院子里的氣氛頓時熱烈得無以復加,自然也沒有人再提安羅剎了。

    凌云也跟著曲調的節奏輕輕打起了拍子。天色已漸漸地暗了下來,篝火燒得越來越旺,溫暖的火光照在她素白的面孔上,將她平日略顯清冷的眉目映照得格外柔和,她嘴角的笑意也是少有的輕松愉悅,不帶半點陰霾。

    何潘仁暗暗松了口氣,伸手給她的酒碗里添了半碗酒,自己端酒笑道:“阿云,愿你從今往后事事如意,再無憂愁?!?/br>
    凌云看著他笑了笑,也舉起了酒碗,身旁突然轟然一陣掌聲,原來是那人已唱完了。兩人回過神來,相視而笑,將碗中之酒對飲了下去。

    掌聲一停,篝火邊又有人站了出來,卻是平日都不大言語的鄭理,他顯然也已有了幾分酒意,摸出一支羌笛,放在唇邊吹了起來。笛聲清越,在暮色漸合的水面上遠遠傳了出去,讓人的心仿佛也跟著這聲音飛到了極遠的地方。

    篝火邊漸漸地靜了下去,有人悶頭喝酒,有人默然出神,不知是誰嘀咕了一聲:“阿鄭的笛子,應該配上羅剎的慢舞才好……”

    凌云心里一動,轉頭看了看何潘仁,卻見他神色悠然,若無其事,就像以前無數次一樣——每當有人提起這位跟隨他多年的羅剎美人,他都不會有任何異樣的反應,但有的時候,沒有反應也是一種反應。

    大約是酒意醺了上來,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點說不出的微妙念頭。

    第350章 花好月明

    笛聲依舊悠揚, 在幾個清亮縹緲的高音之后,忽然又低了下來,嗚嗚咽咽, 百轉千回,還帶著微微的顫音, 那份纏綿悱惻之意, 足以浸潤到人心深處。

    篝火邊徹底變得安靜了。眼前跳動的火光, 唇間醉人的酒香, 以及頭上黛藍的天空, 在這一刻, 仿佛都融化在迷離繾綣的笛聲里, 所有的人都不期然地想起某些久遠的往事,或是某個離開的故人。

    直到笛聲停歇,余音散盡,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一片靜默之中, 坐在何潘仁身后的阿祖突然抬頭看了鄭理一眼, 言簡意賅道:“他想女人了?!?/br>
    這甕聲甕氣的一句話,仿佛石子投入池塘,瞬間便打破了夢幻般的氣氛,眾人都大笑起來。鄭理也笑了,笑得醺然而悵惘:“是啊,可惜, 她不會想我?!?/br>
    大伙兒這下更是打起了精神,紛紛追問是哪位美人,居然對他們的阿鄭如此無情?有人甚至開始點著名字猜測。鄭理自悔失言,卻也挽回不得。

    就在這片鬧騰聲中,突然響起了“?!钡囊宦?。聲音并不大, 卻格外清脆入耳。眾人都是一怔,順著聲音轉頭看去,卻見何潘仁的跟前不知何時已放上了七八只碗,每個碗里都或多或少地裝了著些酒水,而他隨手拈著一支筷子,在碗上輕輕地敲了一下,接著又是一下。

    分明都是一樣的酒碗,敲出的聲音卻高低不同。何潘仁似乎也是測試著這些聲音,先是一下兩下地慢慢敲擊,漸漸加快速度,敲出的聲音也連成了一支小曲,脆生生,活潑潑,有如雨打叢林、珠落玉盤,讓人聽著聽著,仿佛看到了百花盛開的春日,看到了小鹿在林間跳躍,溪水在石上奔流……

    就在最為繁華似錦的熱鬧處,敲擊聲驟然而止,那歡快的余韻卻依然流轉在火光和酒香之中。

    眾人靜了靜,隨即便爆發出了震天的喝彩,所有的感傷惆悵頃刻間都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何潘仁也是垂眸而笑,隨手端起敲過的酒碗,慢慢喝了一口。分明是極尋常的動作,他做出來,卻自有一份難描難畫的風流意態,眉梢眼角,光華流轉,讓人簡直想化為他手里的碗,唇邊的酒。

    凌云只覺得心頭那種微妙的感覺愈發濃郁,正想開口,身邊傳來了窸窣的輕響,卻是沈英已乘著熱鬧悄然起身??吹搅柙坪托◆~都看了過來,她打了個手勢:“不要管我,今夜難得高興,你們想做什么就盡管去做,開心就好!”

    想做就做,開心就好?凌云目送著師傅灑脫的背影,唇角慢慢露出了笑意。

    何潘仁自然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見凌云微笑出神,有些納悶:“阿云,你想到什么了?”

    凌云轉頭看著他,直接答道:“我在想安羅剎?!?/br>
    何潘仁怔了怔,心里苦笑不已。安羅剎的事,他的確是心虛的。畢竟他向來自詡眼光精準毒辣,看人入骨三分,結果卻連得力助手的心思都沒察覺到,居然還派她去給凌云送了禮!這事蠢得他都不愿回想,不愿提及,更別說去跟人解釋……他以為他可以囫圇過去,但現在看來,這種回避,或許是一種更大的愚蠢!

    思量片刻,他字斟句酌道:“安羅剎為我效力多年,我待她一直跟待阿鄭差不多,我沒想到……”

    他還沒想好該如何措辭,凌云已輕輕點了點頭:“你沒想到,她會心悅于你?!倍抑钡侥谴嗡投Y之后,他才察覺到這份心意吧?這才立刻讓安羅剎回了西域,從此都不愿再多提這個人……這件事其實并不難猜,以何潘仁的性子,惟其如此,事情才說得通。

    何潘仁更覺意外,凌云顯然已經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但她的語氣和神色里,依然有一種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令他迷惑,更令他心動。他情不自禁地傾身過去,柔聲問道:“阿云,那你到底想跟我說什么?”

    對著他近在咫尺的雙眸,凌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卻并沒有閃避。一定是今夜的酒水太過香醇,他的眼神又太過溫柔,往日壓在她心底的怎么都難以出口的話語,突然間都變輕了,輕得可以直接飄飛出來……凌云聽到自己輕聲道:“我只是不明白,怎么會是我?”

    她的話說得沒頭沒尾,何潘仁卻頃刻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脫口道:“怎么能不是你!”

    怎么能不是我?

    凌云忽然間有些恍惚,從小到大聽過的那些話仿佛重疊著響成了一片,“你生得不美,又不聰慧,性子還不好,日后該怎么辦”“你性急而智拙”“你哪有半點女兒家的模樣”……這些話也沒說錯,從小到大,都沒有什么人真的心悅于她,竇五郎的鐘情是源于誤會,柴紹的迎娶是出于承諾。她都明白。

    她不明白的只是,為什么何潘仁會不一樣?為什么他會毫無條件地站在自己這邊,會不顧一切地等著她,想著她,幫著她。他做了那么多事,她怎么都不可能去懷疑他的真心,只是怎么都想不出一個理由:為什么他會把這樣的真心交給自己?

    他那么見多識廣,一定遇到過很多比自己好的女子吧?就像安羅剎,她生得那么美,手段心性想來也絕非尋常;她跟隨何潘仁多年,一定也曾跟他并肩作戰過,也曾幫助過他,保護過他……想到這些,她并不覺得嫉妒,卻無法不覺得酸楚,覺得悵然,甚至覺得心虛。

    不過這些復雜微妙的思緒,她一時也無法分說清楚,只能自嘲地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的?我既不聰慧,也不美貌,甚至都不大像個女兒家?!?/br>
    何潘仁心里一刺,皺眉道:“誰說的?你怎么就不聰慧不美貌了?至于說你不像女兒家,要么是沒有眼界,以為天下就她住的井口那么大;要么就是自己都不像個男人,自然容不得你比他們都強!你怎么能把這些人的話放在心上?”

    這話說得!凌云忍不住地笑了起來,隨即還是搖頭不語。

    何潘仁深深地嘆了口氣:“阿云,我不是早就說了么,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的眼光是不是?”至少他走了那么多的地方,見過那么多的人,從未見過還有哪個女人像她一樣,溫柔又銳利,強大而脆弱,□□卻笨拙,而且每一點,都正好是他喜歡的模樣。

    凌云聽得臉上一熱,這句話她當然記得,她也記得那一天的心動和心傷,而那一天的疑問,也依然縈繞在她的心里:他怎會如此?她又怎配如此?

    何潘仁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想了想嘆道:“我記得那時候我還說過,我待你好,是因為你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值得最好的對待?!?/br>
    “其實這話說得不對?!?/br>
    “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都覺得,我會孤獨終老,我會一個人生,一個人死,我也愿意如此,希望如此。后來遇到了你,我才開始想,我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所以認真論起來,并不是我覺得你比別的姑娘都好,而是沒有你,我就只會是一個人?!?/br>
    “我現在也只后悔一件事——我怎么沒能早點遇見你?”

    凌云沒有出聲,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只覺得心口發燙,仿佛有一團火焰在不斷膨脹,又仿佛有無數鮮花在靜靜盛開,讓她禁不住地想微笑,又禁不住地想落淚。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也希望能早點遇見你……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師傅說過的,他小時候其實過得很不好,兄弟們都愛欺負他,偌大的家族里,沒有一個親人待他好……

    何潘仁沉默了下來,心里又酸又軟,還有點好笑:凌云看著鎮定,其實已經有些醉了,不然怎么會忘記,她比自己小了好幾歲,自己被人欺負的時候,她還是個奶娃娃,難道要用手里的撥浪鼓來保護他么?不過也是,她若不是喝了酒,就算心里思來想去,也不會這么直接地問出來;這樣的她,還真是……

    看著凌云格外明亮的雙眸,他胸口一熱,輕輕端起酒碗,向她晃了一晃。

    這是他們兩人都熟悉的動作,從那個火燒山寨的夜晚開始,就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凌云毫不猶豫地拿起面前的酒碗,仰頭喝了下去。

    篝火邊,依然有人高歌,有人吹奏,還有人手舞足蹈,歡笑戲謔之聲,一陣響過一陣,但對他們兩人來說,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一切喧鬧都在離他們越來越遠,他們不用再說什么,只要相視而笑,舉酒慢飲,就足以自成一方世界。

    兩人身邊的人自然而然地都挪開了一些,唯有柴青醉醺醺地回頭一看,心里頓時一跳,不假思索地湊了過去:“阿嫂,你怎么只和何大薩寶喝酒?”

    凌云“當”地放下了酒碗,斜睨著他淡然道:“你叫錯了,我不是你阿嫂,我是你師姊?!?/br>
    柴紹的肩頭頓時塌了下去,卻還有些不服氣,“那……阿姊,你怎么只和何大薩寶喝酒?”

    凌云輕輕搖了搖頭:“你又叫錯了,你應該叫他——姊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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