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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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環淡淡地瞟了箱籠一眼:“原來姨娘這兩日是在忙這件事!有姨娘出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橫豎我最要緊的東西,早就不在那屋子里了。至于別的物件,多些少些又有什么差別?姨娘放心,您的這番恩情,日后我雖是沒機會報答了,可阿哲總是會長大的,只要他平平安安地長大了,日后一定會替我來孝敬姨娘?!?/br> “姨娘,你說是不是?” 她的這一問顯然已帶著冷意,莫姨娘卻是恍若不覺,只是笑著點頭:“你能想開就好。小環你也放心,只要我在這府里一日,自然會幫你照看阿哲,且不說咱們之間的情分,二郎他何嘗不疼愛這個侄兒?有我們在,你什么都不必擔憂?!?/br> 小環笑得愈發嘲諷:“我有什么可擔憂的?” 抬眼看著莫姨娘,她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眼睛卻是越來越亮:“姨娘你知道嗎?這兩個晚上,我其實睡得比以前還要好些,后來我才慢慢想明白,以前每天每夜,我都累得很,也怕得很,我好像永遠都在拼命抓著一個我根本就抓不住的東西,死都不愿放手??涩F在,這東西終于還是掉下去了,我再也不可能抓在手里,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心里也就踏實了?!?/br> “不過姨娘,我只是有一點還是不大明白,以前我為什么會覺得那樣東西是我的呢?是誰一天天在我耳邊跟我說,我一定要緊緊抓住他,我一定能緊緊抓住他?是誰把這念頭,一點點地鑿進了我的心里,姨娘,你知道嗎?” 莫姨娘的臉色終于變得難看起來,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轉身走上一步,壓著聲音道:“小環,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覺得我把你挑上來伺候大郎,我勸你抓緊他的心,是我誤了你??赡忝夹南胂?,你拿阿哲的身子來賭氣,難道也是我挑唆的?” “這兩天我也幫你想過法子,求過情,但你做的那些事,大郎已經都知道了,我就算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你覺得大郎能忘記那些事,能像以前那樣待你?若真能如此,你給我指條明路出來,我保證照做,如何?” 小環張了張嘴,卻到底沒能發出聲音來。 莫姨娘“哼”了一聲這才繼續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我在這個家里已是多余,留下來只會礙了她們的眼,你要實在氣不過,是可以拉我下水,正好能幫她們趕走我這個討嫌的,說不定人家一高興,還真能讓你留下來,這樣一來,你也能親眼看看他們夫妻美滿、兒女成群的新氣象了!” “到那個時候,你一定會開心得很吧?” 小環狠狠地盯著她,目光中終于迸出了掩飾不住的恨意,莫姨娘也不閃不避地看了回去。 兩人僵持片刻,小環到底還是移開了目光,硬邦邦地道:“這些事,我早就想明白了,不用你再來提醒我,總之,我只要阿哲能平安長大就別無所求,我也愿姨娘你,日后能稱心如意!” 莫姨娘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來:“你放心?!?/br> 說完這一句,她轉身拉開屋門,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屋門外空蕩蕩的,并沒有人守著屋子聽她們說了些什么。莫姨娘在心里冷笑了一聲——就算有人聽到了又如何? 李家的那些人,大概是打著引蛇出洞的主意吧?她們這么按兵不動的,無非是想看看她到底想送些什么東西過來,到底會跟小環說些什么話。 她們自然不會想到,其實從她們點頭答應讓自己幫小環收拾行李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如今,該做的事她早就已經做完,今日見不見小環,送不送東西,其實都無關緊要。就像小環說的那樣,有些事,她們倆早已是心照不宣。 她們若是想像對付小環一樣,等著抓自己的現行,那可真真是打錯了主意。 日后天長地久,她們或許會知道今日她們做錯了什么,當然更可能的是,她們將永遠都猜不出來…… 想到這里,她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清晨的陽光是如此明媚,正照在她眼前這叢石榴樹上,在那碧綠的枝葉間,一朵朵紅色的榴花開得燦爛如火,就如她此刻的心情。 只是剛剛轉過花叢,她腳步卻不由得頓住了。 第228章 一劍封喉 凌云就站在那棵石榴樹的后面。 她站得從容隨意, 并沒有半點掩藏身形的意思, 但不知是那身深碧的衣裳跟枝葉的濃蔭仿若一色, 還是莫姨娘太過志得意滿失了警覺, 待她瞧見凌云的時候,兩人之間已不過兩三步的距離。 莫姨娘一個激靈止住了腳步,警惕地看了過去。 凌云卻并沒有看她。 她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盛開的榴花,原本就白凈無瑕的面孔被這些火焰般的花朵一襯,愈發顯得皎若冰雪,就連原本略顯清冷的眉目都多了幾分明麗生動。 在這么近的距離下,莫姨娘甚至能看清她鬢發上被陽光染上的淡淡金色。 這明明是一個帶著暖意的畫面, 莫姨娘卻覺得背后忽然間如有寒風吹過, 讓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兩只手也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凌云仿佛終于察覺到有人過來, 轉眸對莫姨娘點了點頭。 她的眼神已不像之前那么清亮銳利, 卻多了些說不出的了然之意。 莫姨娘的雙手不自覺地握得更緊了些。不過她到底是經過風浪的人,驚駭之后還是定住了心神,索性一臉驚恐地拍了拍胸口笑道:“原來是三娘站在這里看花, 我一不留神倒是嚇了一跳?!闭f完又打量著凌云嘖嘖稱贊:“三娘好肌膚, 這樣的碧色也只有你才壓得住……” 她順口滔滔不絕地夸贊了下去, 一個人說得熱鬧無比。凌云也不催促,待她說完, 才問道:“姨娘的事都辦妥了?” 莫姨娘心里頓時一沉, 面上的笑容也漸漸變成了落寞:“是啊, 都辦完了。東西我都送到了, 該說的話也都說了。三娘盡管放心,小環如今雖然還有些難過,不過到底還是想通了,如今只惦記著阿哲。我也除了順著她的話開導了幾句,她日后應該不會再犯糊涂,再讓娘子憂心?!?/br> 凌云笑了笑:“我不憂心?!?/br> 莫姨娘怔了一下,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凌云的態度也太過隨意了,仿佛根本就不擔心小環的事,那她為什么在這里等著自己? 她轉念一想,又忙笑道:“哎呀,怪我怪我!我原說了,小環的行裝要給你們看看的,萬一有什么不合適的,你們也能及時處置。只是適才那婢子直接就讓人把東西都抬進屋里了,我也就忘了這事。不過小環應該還沒開箱驗視,不如我這就叫人再去抬出……” 凌云輕輕打斷了她:“不必?!?/br> 莫姨娘心里越發沒底: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過想想自己辦妥的事情,想想小環含恨立下的保證,這些不安終究還是化作了一聲冷笑:她們這是守株待兔不成,又耍起了兵不厭詐這一套么?她莫不是以為自己真的怕了她? 想到此處,她直起腰桿,看著凌云微微一笑:“三娘若是沒什么要緊的事,那我得先告辭一步了。三娘有所不知,我幫小環打點行裝時還找出了好些大郎的舊物,連他五六歲時我給他縫的荷包都有。大郎說,這些東西還是先放回去,再把那院子封上,眼不見心不煩?!?/br> “大郎這個人,三娘你也知道的,最是念舊重情了,性子又急得很,這事我看還是早些幫他辦妥的好。三娘。你說呢?” 凌云自然聽得懂這話外之意,只是聽到“念舊重情”四個字,還是有些出神:是啊,柴大哥這個人,的確是最念舊情,對親近之人從不設防,小環和阿哲住的那處小院,想來已經成了他不愿再觸的傷口……然而眼下,自己卻不得不親手幫他揭開一處更深的傷口了,因為有人貪得無厭,因為有人不知悔改。 她索性看著莫姨娘緩聲道:“我倒以為,姨娘不必著急。那幾間屋子姨娘都已細細搜尋過,斷然不會漏下什么要緊物件;柴府上下如今也都已知道,姨娘是如何為小環打點的,絕不會有人因此錯怪姨娘,如今姨娘已是高枕無憂,又何必急于離開?” 莫姨娘整個人頓時都僵住了,耳中更是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嗡嗡亂響,每個聲音都在重復著同一個問題:她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 沒錯,李三娘說得一點也沒錯。她之所以要幫小環收拾行裝,其實根本就不是為了要送她什么東西,而是她需要有個理由,將小環的屋子徹底搜查一遍,畢竟在這世上,只有小環知道自己的秘密,就像自己早就看透了她的心魔。人人都以為她們情如母女,其實這么多年來,她們一直是在互相牽制,互相提防,卻又不得不互相合作。 如今小環這么突然地被趕走了,她當然放心不下:萬一小環在她的屋子里藏下了什么證據呢?或者就像她說的那樣,她早就把證據交給了她信任的人,一旦她出事就會揭發出來。自己當然不能冒險,她不能讓別人看到這要命的東西,必須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小環的被罰,與她無關。 至于收羅些舊物出來刺一刺大郎的心,讓他不愿再見到這些東西,甚至不愿再打開那扇院門,以保萬無一失,也不過是她順手而為罷了。 這些事,她明明做得不動聲色,順理成章,為什么會被李三娘一言道破? 這一切,是小環告訴她的嗎? 這念頭在莫姨娘心頭一轉,隨即便被斷然否定:不,小環絕不會告訴她!那丫頭瘋魔多年,有些東西早已刻進了她的骨子里。所以那天晚上,自己稍微提醒了她一句,她就毫不猶豫地擔下了所有的罪名。因為她無法容忍大郎跟別的女人白頭偕老,兒女成行,而在這世上,也只有自己在這件事上還能夠幫她,還愿意幫她。因此,她再怨再恨,都絕不可能向李三娘出賣自己。 那么,還能是誰? 無數的猜疑在莫姨娘心頭急轉,讓她幾乎無法維持冷靜,但另一種念頭卻也一點點地,頑強地冒了出來: 李三娘或許并不知道真相,她只是在捕風捉影,不然的話,她為什么要等到現在才發作?為什么還要在這里旁敲側擊? 她或許只是讓人暗中盯著自己,然后猜出自己是在小環屋里找東西,由此類推,也猜出自己為什么會放出風聲。但自己要找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她根本就猜不到,所以她只能讓自己過來,讓自己跟小環說話,看能不能聽出端倪,幸虧自己足夠謹慎,沒在話語里留下破綻;所以李三娘又親自出馬了,她是想詐出自己真話。 沒錯,一定是這樣! 她越想越是篤定,從這篤定里又騰起燒起了一股怒火。 抬頭瞧著凌云,她輕蔑地笑了起來:“李娘子,你說的這些話,我怎么都聽不懂呢?我只知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這些高門貴女最擅長的不就是這一套?好好的一個家,你們一來,旁人一個個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其實呢,也不過是因為她們擋了你們的路。你們這樣的人,自來是踩著別人的尸骨來成就名聲的。怎么,如今小環已是萬劫不復,終于輪到我了么?” 她這話自是說得尖刻,凌云卻并沒有動怒,更沒有反駁,她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莫姨娘,仿佛在看著某樣極陌生的東西。 她這目光讓莫姨娘恍然間想起了另一雙眼睛,都是這么居高臨下,都帶著這樣的審視…… 這念頭一起,她更是火冒三丈:“你看什么看?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可你以為我就很瞧得得起你么?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一樣的自私,一樣的虛偽,一樣的惡毒,最后也一樣的遭了報應!你以為,你就逃得掉么?” 最后這一句,她幾乎是從牙縫里逼出來的,那怨毒之意,就連凌云都不禁皺了皺眉。 莫姨娘心里發狠,正要再說,院門突然一響,卻是柴紹推門走了進來。 他身上穿著家常的衫子,額角還帶著點薄汗,顯然是從外院匆匆而來,見到院子里頭的情形,頓時有些詫異:“姨娘也在這里?” 莫姨娘的臉色頓時一變,從咬牙切齒瞬間就變成了無限委屈,哽咽道:“大郎,大郎你來得正好,李娘子說我給小環收拾行李是包含禍心呢,這話讓我怎么說?看來這個家里,是沒我的立足之地了,我還是趕緊帶著二郎離開的好,也省得礙了別人的眼!” 柴紹嚇了一大跳,脫口道:“姨娘,你誤會了?!?/br> 莫姨娘怒道:“我能誤會什么?這話是你家娘子親口說的,說我有見不得人的東西被小環收著,我給她收拾行李是借機搜查房間呢,不信你問她!你問她!” 這說法實在匪夷所思,柴紹哭笑不得地看了凌云一眼:“這叫什么話?姨娘你一準是誤會三娘了?!?/br> 莫姨娘差點沒跳起來,正要戟指大罵,凌云卻淡淡地插話道:“姨娘沒有誤會?!?/br> 柴紹愕然看向了凌云,心頭莫名地隱隱有些發寒——適才還是小魚親自跑去請他過來,這就夠稀奇了,沒想到進門之后他居然還能聽到這樣的話!這到底是怎么了?難道說…… 凌云抱歉地看了柴紹一眼,輕輕一揮手,院門被人從外頭轟然合上。柴紹四下一看,這才發現,偌大的主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已走得干干凈凈,似乎已只剩下了他們這幾個人。 心里那股隱隱的寒意頓時化成了冰冷的疑懼,柴紹幾乎深吸了一口氣才問了出來:“三娘,你可是有話要說?” 凌云輕輕點了點頭:“我的確有一事不明,要向姨娘請教?!?/br> 走上一步,她微微低頭,目光徑直對上了莫姨娘的雙眸: “二郎究竟是誰家的孩子?” 第229章 斷子絕孫 二郎是誰家的孩子? 換了平日, 柴紹聽到這句話, 一準會失聲大笑起來—— 在長安城里, 誰不知道,小二郎柴青是他柴紹的親兄弟, 跟他是一般的脾性, 一般的義氣, 就連結交的朋友、闖下的禍事, 都跟他少年時做的差不離! 在這個家里, 誰又不知道,二郎是自己最看重的人, 自己親眼看著他出生, 親手教導他武功, 在阿哲出生前的那些年月里, 這個弟弟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骨rou至親;就算在阿哲出生之后,他在二郎身上花的心血也遠比阿哲的多…… 而現在,凌云居然問姨娘:二郎是誰家的孩子? 這個問題荒謬得簡直是可笑之極, 然而這一刻, 柴紹發現他根本笑不出來。 或許是這院子太過安靜, 或許是凌云的語氣太過篤定, 更或許是莫姨娘的臉色太過古怪……不, 她的臉上其實并沒有露出什么古怪的神色,至少在凌云問出這句話的一瞬間, 她的臉上其實根本什么神色都沒有, 看去就像是戴上了一張空白的面具! 就是這空白, 宛如一根尖刺,狠狠地扎在了柴紹心口,將他心里剛剛升起的荒謬之感“嘭”的一聲扎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沉重和空茫。 他脫口叫了聲:“三娘!”但接下來該說什么呢?柴紹茫然地站在那里,一個字都想不出來了。 莫姨娘卻仿佛被這聲“三娘”驀然驚醒,她臉上的木然原是轉瞬即逝,此時更是化為了能讓六月飛雪的無邊悲憤:“李三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說我不守婦道?所以二郎絕不是郡公的孩子?你怎敢如此血口噴人?” 她越問越是悲愴,停了片刻后,又恍然點了點點:“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還是想給你們李家人報仇是不是?可就算我對不住你,我無意中害了你的家人,這事也是冤有頭債有主,要殺要剮你沖我來便是,又何苦空口白牙地帶上我家二郎?你別忘了,他是大郎唯一的兄弟。你這么說,不但會逼得我們母子無路可走,也會傷透了大郎的心,你知道么?” 說到這里,她轉身抓住柴紹的衣袖,終于哽咽了起來:“大郎,如今我也不敢自辯如何貞潔,絕無過錯,只是我有二郎時,郡公還在呢,二郎出生時,你也是親眼看著的,二郎是什么性子,你更是比誰都明白。你就算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你父親,信不過你自己的眼睛?” 她的聲音凄愴無比,她的淚水貨真價實,她的每一問每一句都精準無比地敲在柴紹的心口,足以推翻他的任何懷疑,足以令他愧疚不已……柴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莫姨娘抓著他袖口的那只手上,片刻后才看向凌云,澀聲問道:“三娘,你為何會這么說?” 凌云也是看得暗暗佩服,聞言才回過神來,坦然道:“昨日我也做了兩件事,其一,是找郡公在時后院的婢子嬤嬤,詢問當年的事?!?/br> 當年的事?哪一件?柴紹有些困惑。凌云猶豫了一下方解釋道:“聽聞當年府里的后院也算是……人才濟濟?” 柴紹恍然大悟,又差點苦笑起來——原來凌云說的是父親后院美人眾多,卻沒人留下子嗣的事。 這叫他怎么說呢?父親的后院可不就是太過人才濟濟了么?他雖是六歲就搬了出來,卻也知道那些女人斗得厲害,時不時還會聽聞有人落胎父親大怒之類的事,只是最后都沒什么結果;倒是后來父親去世,美人盡散了,莫姨娘才總算保住了二郎…… 說起來,在他這位原配嫡子之后,柴家十幾年沒添子嗣,最后卻來了個遺腹子,聽上去的確有些古怪,但知道內情的,誰不是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