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書迷正在閱讀:反派他過分陰陽怪氣[穿書]、大家閨秀、炮灰真千金帶的球重生了、鵝子,等mama捧你!、帶著御膳房穿六零、忠犬圖卡(此傾向作者的自留地)、有染(H)、女巫安娜(NPH)、【名柯乙女向】斯德哥爾摩情人、下城 (唐人街)
玄霸等人聽到柴紹這一問,也都疑惑地瞧向了何潘仁:柴紹問得對,此人若手下只有一個奴仆, 性子又如此憨直, 是怎么帶著價值千金的八匹駿馬,跋涉萬里來到長安的? 被眾人這么一看, 何潘仁的臉色愈發僵硬。柴紹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卻見何潘仁嘴唇一動, 似乎想說點什么,只是話未出口, 一點紅色已從耳根處迅速蔓延到雙頰。他的皮膚原本白得驚人,此時被紅霞一染,顏色愈發令人驚心動魄。他自己大概也有所察覺,忙低下了頭去, 只是兩個耳朵卻還是眼見著變得越來越紅,到最后,耳尖紅得幾乎能滴下血來。 柴紹不由一愣。他縱然對何潘仁有千般疑慮,此刻不由也生出了幾分動搖:自己莫不是冤枉了他?只是他的心志自來堅定,這念頭不過一轉之間便被按了下去;瞧著頭都抬不起來的何潘仁,依舊冷冷地問道:“怎么,不敢說實話了?” 何潘仁沉默片刻,終于咬牙抬起了頭,滿面都是羞愧:“我是、是沒說實話?!?/br> 說完這一句,他的肩頭徹底垮了下去,低聲道:“我不是獨自來的長安,手下也不止阿祖這一個人。我是跟我大兄一道過來的,我們商隊原有幾百號人。只是這一回,是我自個兒決心要出來的,沒讓旁人知道,我不想讓他們覺得……覺得我什么事都做不成!” 原來他是頭一次出門的大商家的幼子,所以才會如此打扮富貴,身攜重寶,卻又行事魯莽,手下無人,所以才會如此……天真?柴紹瞧著何潘仁沮喪的模樣,心里的狐疑不由漸漸消減,卻又想起了一事,皺眉問道:“你是二十天前到長安的?” 何潘仁驚奇得睜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凌云和小魚相視一眼,都想起了初見時何潘仁就說過,他來長安已有半個多月了,看來倒是實話。玄霸卻忍不住問道:“柴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柴紹看著何潘仁,差點沒嘆出一口氣來。幾百人的大商隊原不多見,何況商隊的領隊薩寶還姓何?自然就是了!記得當時還有市井里的朋友跟他說道,這何薩寶在塞外名聲極大,是個人物,利人市的胡商差不多去了一半的人到城外接他。他也遠遠地瞧了一眼,果然身材魁偉,煞有氣勢,想來就是這位何潘仁的長兄了,他們兄弟還真是……半點都不像! 見玄霸一臉好奇,他便解釋道:“二十天前來了支大商隊,不但人多,帶的物品也精貴,幾乎轟動長安,我記得領隊的薩寶就是姓何?!闭f到這里,他又瞧了何潘仁一眼:“你們不是去洛陽了么?” 何潘仁愈發驚訝:“郎君這也知道?”說完臉上又是一紅,“阿兄說,咱們這次來得不是時候,長安已沒什么富貴人家,寶物都賣不出價,所以帶著大伙兒又去了洛陽,我卻不大信,我走了好幾千里,還沒見過這樣的大城,怎么就賣不了東西?正好這次的貨物里有八匹馬和兩箱皮毛是我做主備下的,我留在長安想賣賣看,沒想到卻真是賣不動,尤其這八匹馬,又不好拆開賣。我便想去遼東試試運氣,卻又不大敢走。結果還沒想好呢,就中了盜匪的招,帶在身上的錢和貨都沒了,我自己還差點成了別人的貨!” 說到這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隨即又打起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瞧向了凌云:“不過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否極泰來,我可不就是否極泰來了?昨日一逃出竹林,我就遇到了這位好心的娘子,還答應帶我去涿郡賣馬。這樣的好運氣,我哪里還敢錯過?因此今天莫說等上這半日了,便是在這里登上三天三夜,我也是高興的!” 瞧見何潘仁的臉上重新迸發出了光彩,顯然字字都是發自內心。玄霸不由奇道:“你就這么想賣馬掙錢?” 何潘仁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倒也不是,我其實不愛做買賣,就愛自己做些小物件,這次出門,是因為大兄說,只要我能把事情辦好,證明能養活自己,以后愛做什么便做什么,我……這回我就算豁出命去,也得把這八匹馬賣個好價錢來!” 說到最后一句,他神色已極為認真,只是他的模樣打扮,看去原是一等一的貴公子,如今卻信誓旦旦地說著一定要掙錢的話,卻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柴紹心頭已再無疑慮,低頭咳了一聲壓住了笑意,隨口問道:“那這八匹馬,你到底想賣多少錢?” 何潘仁的眼睛頓時亮得幾乎能放出光來:“八匹馬,一千金,童叟無欺,絕無二價,郎君可是想買?” 柴紹忙搖了搖頭,他當然是想買的,就是……買不起。 小魚卻忍不住問道:“昨日你跟我家娘子,說的不是八百金么?” 何潘仁轉頭看著小魚,解釋道:“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能按這個價錢算的?!闭f著便認認真真地算了起來,“前幾年,有人曾誤會我的身份,出價四百金要買了我去,如今我大了幾歲,大概不值這個價了,但二百金總是賣得了的。我們何家商隊做生意不能欺人,這八匹馬若是賣給你們,自然得減掉我自己這二百金,也算是報答了你們的救命之恩?!?/br> 眾人都聽得呆住了:居然還有這種算賬扣錢的報恩大法?隨即便各個忍俊不禁,就連柴紹都撐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玄霸更是笑得彎下了腰。 唯有凌云看著何潘仁,臉上并沒有太多笑意,突然問道:“昨日你們是怎么找到路,跑出竹林的?”以小魚的本事,跟著司竹園的人進出了兩回,都在竹林里迷了路,他們這種被迷昏抓進去的人,怎么可能那么順利地逃出來? 何潘仁原是被大家笑得愣住了,聽到這話半晌才回過神來,卻搖頭道:“我們沒有找路??!我們是對準南邊一口氣跑出來的?!?/br> 這話原也在理,凌云想了想卻依舊覺得有些不對:“你們是看日頭辨的方向?”昨日那個時辰,日頭剛過中天,方向似乎還并不明顯。 何潘仁笑了起來:“不用看日頭,我們打小就知道的,竹林里最好辨方向了,竹竿上最綠的地方便是南邊,若是沒有吹風,順著竹葉指的方向走也是一樣。阿祖背著我一口氣跑到竹林邊,還等了好一會兒,直到瞧見你們兩位娘子騎馬過來,這才敢出來求助的?!?/br> 凌云聽他說到一半,原是已消了疑心,但聽到最后一句,臉色卻冷了下來:“你怎么知道,我們是兩位娘子?”她天生個子高挑,棱角分明,聲音也偏于低沉,穿男裝廝混于市井,還從未被人瞧破過,更別說被人一眼就看出女兒身來。 何潘仁瞧著凌云,神色卻是愈發驚訝:“這不是一瞧就知道的事么?昨日我只是沒敢說破。兩位只是穿了男裝,又沒抹臉束身,怎會瞧不出來?尤其是……尤其是娘子你,你生得這么好,一瞧便是貌美心善的小娘子,難不成還會有人把你認成小郎君?” 這、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凌云瞪著何潘仁,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她長了這么大,難不成還不知道自己是何等人物?什么一看便是個貌美心善的小娘子,他以為拍自己幾句,自己就會昏了頭? 眼見著凌云臉色越來越冷,何潘仁忙道:“娘子莫不是不信我的話?我怎會對娘子撒謊,娘子若是不信,我……”他四下一看,突然指向了小魚:“這位小娘子看著小,其實年紀和娘子差不多,對不對?” 小魚原是笑瞇瞇地瞧著何潘仁胡扯,聽到這一句,笑容頓時收了個干干凈凈。玄霸和凌云相視一眼,心頭都是暗驚——小魚的年紀來歷,只有他們倆和師傅知道,小七都不清楚,何潘仁卻能一眼瞧破她的年紀,看來還真是眼力非凡。 何潘仁苦笑道:“我這人旁的都不成,就是眼睛還不算瞎,看東西能瞧出個好壞。娘子你看,這八匹馬,都是我從小馬駒里挑出來的,一匹都沒看錯吧?我看兩位娘子,自然也絕不會錯,兩位娘子雖是筋骨強勁,遠勝常人,身形到底……” 他話沒說完,凌云已忍無可忍地揮手打斷了他:“夠了!”一會兒說她貌美心善,一會兒說她筋骨強勁,再說下去,真不知他還能說出什么好話來。她以前還納悶過,以陶二的口無遮攔,是如何平安活到這么大的,現在才知道,比起這位何潘仁來,陶二已經算是很會說話了,至少說的都是人話! 何潘仁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快,忙緊緊地閉住了嘴。 柴紹在一旁也是聽得哭笑不得,想了想還是問道:“三娘三郎,你們還要不要帶此人去涿郡了?” 凌云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何潘仁頓時白了臉,瞧著凌云,大氣都不敢出了。 玄霸自打聽到何潘仁說凌云貌美心善,看他便順眼了許多,此時見他如此緊張,心里又生出了幾分同情——這種自小不被家人看好,一心想證明自己的心情,他自是再有體會不過了;好在他還有阿姊,可何潘仁身邊卻只有一個下人……想到此處,他忍不住道:“阿姊,我們就帶上他吧?!?/br> 凌云心里也已轉了幾個來回:這何潘仁人雖討厭,來歷卻還清白,幾匹馬也的確難得……聽到玄霸這句,她終于點了點頭:“好?!?/br> 柴紹也知道此事本該如此處置,瞧著凌云勉強忍耐的模樣,不由搖頭一笑。 何潘仁的臉上也露出了歡喜的笑容。大約這歡喜是發自內心,他的笑容也格外明亮動人,凌云縱然不耐煩多看他,瞧見這張笑臉,也不由晃了晃神。 小魚卻是上下看了何潘仁兩眼,皺眉道:“娘子,咱們真要帶著他么?我瞧他怪得很,咱們莫被他騙了去!” 何潘仁訝然瞧著小魚,忽地又笑了出來:“小娘子怕我騙人?我能騙人什么?娘子請看,我這馬,價值千金,我這人,也值二百金,我都不怕被騙,娘子怕什么?” 小魚氣得說了句“你!”一時卻又想不出反駁的話——論財,他們這一行里,這八匹馬自然是最值錢的,論色,他們其他人加一起也比不過何潘仁,說起來,好像還真是他更需要擔心被騙。 良叔聽得暗暗好笑,不過能帶著這樣幾匹好馬到涿郡,他自然也是樂見其成,當下便對何潘仁笑道:“這位郎君,你這幾匹馬可是準備一路都跟在后面?” 何潘仁毫不猶豫道:“自然不是。我看你們人也不多,不如能換的,現在都換上我帶的馬吧。我的馬不但跑得快,也跑得久,一日跑個三五百里,跑上十日都無須換馬,咱們要去涿郡,聽說路上要走二千六七百里,自是越快越好?!?/br> 凌云原是不想再跟何潘仁搭話的。聽到這句,倒是回頭瞧了一眼,卻見他已翻身下馬,招呼阿祖挪動行李,好讓出馬匹。玄霸早就瞧上了那匹白馬,此時眼巴巴地瞧著凌云,就等她來決斷。凌云心里一軟,點了點頭,玄霸頓時喜笑顏開,跳下馬去,跑到白馬邊上,撫摸著馬鬃,愛不釋手。 小魚也是一愣,瞧著那幾匹馬沒做聲,何潘仁卻已親自牽了那匹黑馬過來,對小魚笑道:“阿黑性子烈,跑得快,或是配得上小娘子的干脆利落?!?/br> 小魚心頭一喜,到底忍耐不住,直接一個縱身便換了馬,對這黑馬越瞧越愛,再看何潘仁自是順眼了許多,點頭笑道:“看不出你做事倒是大方得很,這般好馬,也舍得讓我們來騎?!?/br> 何潘仁笑道:“馬再好,也是讓人騎的,有什么舍不得?” 這話說得好生通透!凌云不由又看了何潘仁一眼,見他神色坦然,并無本分諂媚或不舍之意,心里頓時一動:此人既有這般見識氣度,應該不是個繡花的草包,大概只是來自番邦,說話不知輕重而已,自己還是不要小瞧了他才好。 眼見著眾人紛紛換馬,良叔原是帶了兩個隨從,此時正好一人一匹,整個隊伍氣象頓時煥然一新。凌云也轉身看著何潘仁,真心誠意地點頭致謝:“多謝你了!” 何潘仁的臉騰地一下又紅了,忙不迭地擺手道:“娘子切莫這么說,我也是想快些到涿郡?!彼粗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畢竟我和我的馬都生得……生得太招搖了些,這一路若不快點走,只怕會把盜匪都給招過來?!?/br> 凌云一言不發地撥轉了馬頭,不,她錯了,她就不該再跟這人說上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請大家看在肥章的份上原諒我又晚了…… 第92章 紅顏禍水 夏至這一天 , 日頭出得格外早。凌云一行人穿過洛陽的城門時,清晨的陽光已照上了高高的城墻。當馬蹄踏上城外的黃土, 凌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她的身后,上春門正沐浴在燦爛的朝陽里,愈發顯得雄渾巍峨, 氣象萬千;而她的眼前, 一條寬闊的驛道筆直地伸向了日出的方向, 伸向了她從未踏足過的遠方。 凌云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但在這一刻,心頭不由也生出了幾分感慨,幾分悵然。 過去這四天,他們走完了從長安到洛陽的八百多里路程,雖是有些辛苦, 但道路熟悉, 驛舍齊備,諸事自然也頗為順利;接下來這一千六百多里卻全然不同——此去涿郡, 他們只能沿著太行山脈一路往北,驛路雖還是驛路, 卻頗有崎嶇難行之處,盜匪出沒之地, 偏偏他們還騎著幾匹如此醒目的駿馬,帶著這位一言難盡的美人…… 想到這里,凌云轉頭瞧了何潘仁一眼,眼睛頓時被晃了一花——今日何潘仁穿的是一襲月白色素錦鑲邊翻領袍子, 早間出門時看著只覺素雅無華,如今被日光一照,那淺藍的袍子上竟泛出了絲絲銀光,看去當真就如月華泄地,就算在千萬人中也能一眼瞧見! 凌云默默地挪開視線,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她早該想到的! 何潘仁原是在不住地回頭打量著身后的城樓,大約感受到了凌云的目光,他也轉頭看了過來,眼睛亮晶晶地嘆道:“之前我見了長安,便覺得是天下第一雄城,如今看見洛陽,才知道什么叫天朝氣象,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在長安耽擱那么久!” 凌云原本不想說話,聽到這句,卻還是忍不住淡淡地接了一句:“你若想留下,還來得及?!?/br> 何潘仁愣了一下,隨即便笑得露出了兩排雪白的牙齒:“娘子多慮了,何某人既說了要跟娘子去涿郡,便絕不會食言?!?/br> 她多慮了?難不成他以為自己很怕他中途離開?凌云看著何潘仁,只覺得他笑容刺眼,說話刺耳,一時卻不知該從哪里反駁起。倒是小魚“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還不是因為你的馬在洛陽也賣不出去!” 何潘仁頓時笑不出來了。昨日他一進洛陽,這些大宛馬便引來了好幾撥人過問,各個都是年輕富貴的好模樣,他自然也動了心,悄悄跟他們報了價錢,那些人卻突然變了臉,有人冷笑嘲諷,更有人謾罵威脅。他想了半日才明白,這些人只怕是買不起。結果這話一說,那幫人竟要拿起馬鞭抽他,幸虧阿祖見勢不對,沖過來搶下了馬鞭,良叔也過來說了幾句,他才算脫了身…… 想起昨日的情形,何潘仁猶自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嘆道:“洛陽什么都好,就是人不好,沒錢也就罷了,說句話就要打人,真真是莫名其妙!” 良叔聽得不由失笑,他對何潘仁印象倒還好,當下便耐著性子解釋道:“昨日那些人家里可都有錢得很,有好幾個都是國公府、柱國府的公子,若他們的父兄還在洛陽,千金買馬原也不算什么,只是如今圣駕東征,留在洛陽的都是這些不成器的子弟,家里的錢自然不會交給他們亂花。不過這事說出來沒面子,他們自然要找些借口,偏偏你還給說破了,他們可不就惱了?” 何潘仁恍然點頭,又虛心問道:“那為什么良叔你上去只是客客氣氣地打了幾聲招呼,他們就不生氣了呢?” 良叔笑道:“因為我挨個說出了他們的姓氏排行,他們便知道,我認得他們,知道他們的來歷,那我自然也是有來歷的人,不過是口舌小事,我既然賠了禮,便犯不上撕破臉?!敝劣谫r禮道歉的火候,連打帶消的玄機,卻是不用跟何潘仁細說了,反正他也聽不懂。 何潘仁卻是一臉恍然:“原來如此!其實我在商隊的時候,也常遇到盜匪,若是能說破盜匪的來歷,多半便打不起來了,熟人不好下手嘛!你們漢人的規矩雖然復雜了些,道理卻是差不多的?!?/br> 良叔怔了一下,只覺得這話聽著十二分的別扭,卻又說不出具體哪里不對,憋了半日也只能勉強道:“大概是……差不多吧?!?/br> 玄霸在一邊差點噴笑,何潘仁驚奇地看向了他,玄霸忙一本正經地點頭道:“你說得有理,說得再對也不過了!”其他人聞言都是莞爾——騎馬趕路原是極枯燥的事,每每聽到何潘仁的各種驚人之語,倒是頗能解悶開懷。 夏日的清晨原是一天中最涼爽宜人的時候,馬兒都跑得格外輕快,說笑之間,眾人便到了東出洛陽的第一處驛館積澤驛,良叔看了看天色笑道:“咱們要不要在這里歇歇?再往前便沒有驛站了,還有一段十來里的山路,出了山再走三十里就是河陽,在那里要連過三關兩橋,只怕要耽誤些工夫?!?/br> 凌云想了想搖頭道:“咱們到河陽再歇!” 眾人自無異議,這原是東出洛陽的大道,道路修得甚是平整,從積澤驛往東,過了一座石橋,再走不遠果然便到了山邊。小魚習慣性地一提馬韁跑到了最前面,玄霸笑道:“小魚姊姊不用跑這么快,這種地方難不成還能有盜匪?!?/br> 他話音未了,就見小魚猛然勒住了坐騎,往后擺了擺手,眾人都忙不迭地勒住了韁繩,唯有凌云提馬上前,跟小魚并肩而立。兩人相視一眼,小魚便沖著前頭的樹林高聲喝道:“什么人,給我滾出來!” 回答這一聲的,是兩支迎面而來的利箭,帶著風聲直奔兩人右肩。小魚側身揮手,袖中劍將長箭一斬兩段,凌云則是揮鞭卷住了箭身,拿在手里看了兩眼,搖了搖頭。 樹林的人大約知道已瞞不住行蹤,一聲唿哨沖了出來,人數足有二三十個,人人面蒙黑布,手持利刃,呈半月形圍了過來。到了離他們二十來步時,當中一人越眾而出,指著凌云等人喝道:“你們若要活命,便給我乖乖下馬,留下你們騎的馬和那個胡商,我便饒你們不死?!?/br> 居然還要留下人?小魚眼珠一轉,笑著問道:“那咱們帶的行李呢?要留下么?” 為首之人被問得一愣,隨即才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們帶走便是!” 小魚沖凌云擠了擠眼睛:“娘子,咱們怎么辦?”凌云仔細看了看這群人,回頭便對玄霸道:“領頭的,他左手邊的,還有右邊最后的,各送他們一丸,莫打臉。待會兒有人沖過來,再照著額頭打?!?/br> 玄霸自來聽慣了凌云的分派,對她的這番話雖有些不明所以,卻也毫不猶豫地拿著彈弓提韁而上。那邊見玄霸持弓上前,自是也生出了警惕之心,奈何玄霸動作太快,弓弦一響,三顆彈丸電射而出,隨即便是三聲痛呼,后頭那聲居然還頗為尖利,似乎是女子的聲音。 這下便是凌云都嚇了一跳,她是看出這三人的氣度打扮與旁人都不同,身邊之人又有環衛之勢,定然是這群人的主心骨,卻沒想到,躲在后頭的那個居然是女的。 對面自然更是炸了鍋,有人上去查看那三人的傷勢,也有人彎弓搭箭要還以顏色,更有人持刀沖了過來,卻都被玄霸一顆接一顆的彈丸打得血流滿面,偶有漏網之魚,也有小魚補上兩鞭,轉眼之間,強弱之勢便已逆轉。 那些人知道不對,擁簇著之前受傷的三人慢慢退后,玄霸還想追上,凌云伸手攔住了他,玄霸奇道:“這些盜匪青天白日的便如此猖獗,為何要放過?” 凌云笑了笑沒做聲,小魚卻是“哼”了一聲:“你瞧他們那模樣,像是盜匪么?” 玄霸一愣,是啊,這幫人穿得未免太過齊整了,感覺上也有點不對,若不是盜匪,那他們是……他知道了!他們就是昨日的那幫紈绔子弟!一定是他們之中有人不甘心,大約還認出了阿姊或自己,知道他們要去涿郡,所以提前埋伏在這里,裝成劫匪想劫走駿馬和……何潘仁。阿姊之所以會如此處置,自然也是因為早就認出了他們的來歷,既然他們只是想搶東西,那就讓他們受點教訓,知難而退,畢竟這群人里還有好幾個還是沾親帶故的,總不好徹底撕破臉面,結下仇怨,那事情就鬧大了…… 只是他心里這念頭還沒轉完,何潘仁卻是“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我認出來了!我認出來了!他們就是昨日要買馬的那些人,說話的那個是那什么李柱國家的大郎,他旁邊是申國公家的六郎,最后那個定是那六郎的姊妹,昨日便女扮男裝跟著他的。她、她這是要劫色!” 凌云心里一沉,回頭喝了聲“閉嘴”,然而何潘仁已一口氣把話都說完了,“劫色”二字說得尤其響亮,在山谷里激蕩出了一陣陣的回聲。 那群人身形都是一僵,被眾人簇擁著那個瘦小身形身影更是明顯地晃了晃,隨即便什么都不顧地撥馬跑遠了,那群人也紛紛追了上去,轉眼之間都消失在了山路的盡頭。 凌云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氣。這三人她自然都知道,領頭的李大郎是宇文娥英的庶長子,另外兩兄妹應該就是申國公李渾家的六郎和他的胞妹五娘了,都是他們隴西李氏的子弟,還是家里最富貴、行事最無法無天的幾個,沒想到今日他們包成了這般模樣,自己都沒瞧出來,何潘仁居然認出來了!可這么一來,以后他們還怎么見面?尤其是那李五娘。她雖也不怕什么,但這仇怨結得卻實在是…… 何潘仁見眾人都神色復雜地瞧著自己,忙正色道:“你們放心,我絕不會認錯人!前頭那兩個昨日就對我又打又罵,那個女扮男裝的又一直盯著我看,我自然記得住他們的身形模樣,他們果然不是好人,居然想劫財劫色,下作!無恥!” 瞧著他正氣凜然的面孔,凌云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她是不是一開始就做錯了——為了幾匹駿馬,居然答應要捎上這么個禍害!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補完了,上午又改了個bug,謝謝大家,今天中午這一更會晚了,大家下午五點左右來看吧。 第93章 厚顏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