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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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自是早已醒悟,咬牙道:“這還用問!難怪他們今日來得這般齊整,出事后又這么著急要拿走全部賠償;難怪他們根本不在意我祖母因何而死,又是誰出的手,都毫不猶豫就往這位姊姊身上推,原來他們早就打定主意要殺人栽贓了!” 他幾步走到跪地求饒的這些人跟前,指著他們罵道:“我早就知道你們跟里長都是一窩的,知道你們都不是什么好人,卻還是把你們想得太好了!我只道你們這次是想乘火打劫,卻沒想到你們竟是謀財害命,就連三歲的孩子都不放過,你們真真是畜生不如,也配在世上活著!” 被趙大這么指著鼻子痛罵,村民里有人忍不住道:“你……你怎么說話的?我們畢竟是你長輩!你這般無禮,也不怕折壽?!?/br> 趙大一口啐到了他的臉上:“我祖母還是你們長輩呢!你們都不怕,我怕什么?是,我祖母是刻薄,是潑辣,是有不少人盼她死,但你們不成,我祖母可沒得罪過你們,她討好你們還來不及呢,不然今日也不會花錢請你們過來給她撐腰了,結果呢,你們看中的卻是她的性命和家產!” 眾人心里都是一陣發虛,有人也想反駁幾句,但抬頭瞧見神色冷峻的凌云和持弓在手的玄霸,到底還是閉上了嘴。 趙大轉身走到凌云跟前,深深地行了一禮:“多謝娘子主持公道,小人日后愿追隨娘子,為奴為婢,萬死不辭?!?/br> 這話一出,眾人臉上又變了顏色——這位心狠手辣的俊俏郎君,居然是個娘子?難不成他們一直想找的那個莊主李娘子,就是她? 一旁的趙二忙也跳了過來:“我也一樣,我也一樣!只是娘子,你是怎么看出這些人的花招的?”他明明也是一道出來的,他怎么就什么都沒發現呢? 凌云指了指趙阿媼倒下的地方:“你看看那塊地?!?/br> 趙二忙瞧了過去,就見那地上聚著的血跡已差不多干了,卻也沒什么特別之處。他上看下看,不得其解,凌云顯然也不愛多說,還是柴紹走上幾步道:“你也瞧見了,你祖母是腦后出血,可這里不過是塊硬實點的泥地,你祖母摔下去的地方連塊磚石都沒有,又怎能把后腦磕出那么大的傷口來?就算她特別倒霉,摔下去時震到了里頭,那也應該是口鼻流血而亡。你祖母這樣,明顯不是摔的,而是被尖銳的硬物擊中了后腦!”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瞧了凌云一眼,這種情形,像他們這種打架經驗豐富的人自是一眼就能瞧出不對來,換了是他,自然也會沉住氣虛與委蛇,好找出真正的兇手。只是他也沒有想到,一路看下來,在場這些村民竟然都是沆瀣一氣,竟然沒一個無辜!不過想想也是,這些人又不是什么高手,又要殺人,又要栽贓,還不能被人發現有任何不對,自然只能串通好所有的人,不能讓一個外人在場! 只是這些人看上去都不過是些尋常村民,平日里想來也是膽小怕事,勤力勞作的,轉頭卻能為了些錢財,就齊心協力去謀害關系還算親近的長輩……所謂滅絕人性,莫過于此,也難怪凌云會如此憤怒——她雖然也曾混跡于長安市井,但長安到底是天子腳下,討生活總歸容易一些,萬事也不會太過離譜。她真正經歷過的事,見識過的人,到底還是太少了! 趙二見柴紹在看凌云,也跟著看了過去,隨即便想了起來:之前凌云曾親手抱起祖母的尸身,低頭看了地上好幾眼,還用腳踩了踩積血的地方,原來她是在查驗那一片有沒有尖銳的硬物! 他“啊”了一聲,正想說話,就見凌云再次開了口:“此事趙里長和霍衙役乃是主謀,你們全是幫兇,但還有一人是真正動手的,他是誰?” 趙二奇道:“霍衙役怎么也是主謀?”趙里長當然是主謀,這趙家村就是他說了算的,可那霍衙役明明并不常來這邊,這次也是出事后才過來的…… 趙大忙把他拖到了一邊,低聲道:“你就別打擾娘子了!那衙役自然就是主謀,不然這里根本沒人離開過,他大老遠的過來怎么就知道有人死傷了?他又怎會知道你我是誰,還那么清楚咱們家以前的事?”他當時也覺得有些異樣,卻沒有往深里想,如今回頭再看,簡直處處昭然若揭,他卻茫然不覺,虧他還自負聰明! 趙二嚇了一跳:“他可是官差!”官差不是替官家做事,糾察不法的么?怎么自己還能謀劃殺人奪產的事? 趙大冷笑道:“他若不是,還沒資格做這主謀呢?!辈蝗痪蛻{那趙里長,他哪有膽量布下這樣的殺局?哪有肚腸能吃下這整座的莊子? 跪著的眾人此時都回頭望了過去。他們身后,趙里長早已是臉色慘白,呆立無言,也就憑著最后一口氣,才撐著沒讓自己跟著跪下來。聽到凌云的話,他忍不住瞧了一眼依舊昏倒在地的霍衙役一眼,也緩緩轉頭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在他身后不遠的地方,站在個中年漢子,面龐紫紅,身量魁梧,瞧著倒是頗有幾分精干之意。他也是在趙里長之外唯一還能站著的人。此時不等旁人開口,他便冷冷地道:“不必再問了,是我動的手!” 凌云皺了皺眉,這個人她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身上氣勢與尋常村民的確不大一樣,而且從頭到尾都沒怎么開過口,一副冷眼旁觀的模樣。她原本第一個疑心的就是此人,誰知后來大家一動,此人竟是一瘸一拐,明顯身有殘疾,她才消去了些許疑心,沒想到最后還是他。 一旁的柴紹瞧了他兩眼,忍不住問道:“你可是從過軍?” 那漢子點點頭道:“從軍五年?!?/br> 柴紹臉色頓時一沉:“好好的漢子,一身本領原該效力沙場,為何竟用來做這等下作之事!” 那漢子卻是毫無懼色,冷笑道:“我倒是想效力沙場呢,只是一條腿在吐蕃被生生凍壞,打不得仗了,回來后我才知道,我唯一的妹子已被這老毒婦生生磨死,父親因此被氣死。若不是還要奉養老母,我早就取了這老毒婦的性命,留她到今日,還讓她死得這般痛快,已是便宜了她!” “我今日原也不是為了那點臭錢而來,只是不想因為這老毒婦把自己搭進去而已,如今既被你們瞧破,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我娘此后無人奉養,我瞧你們也都是好漢,我求你們將我娘也收容到莊子上,每日給她些粥米,莫讓她生生餓死,我嚴老六恩怨分明,來世定有報答!” 柴紹和凌云都是一愣,轉頭去瞧趙家兄弟。趙大臉色尷尬,顯然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趙二卻是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嚴叔的確是我家二嬸的兄長,他這人極講義氣,跟這些人不是一路的?!?/br> 凌云聽得心頭一沉。事情到此已是明明白白:殺人這種事,謀劃容易,旁觀也容易,但真正動手卻并不容易。這嚴老六身經百戰,又跟趙阿媼有深仇大恨,自然是最好的人選,另外那些人便負責拉扯阿錦,遮攔視線,待嚴老六得手了,再尖叫跑開,再一起作證……說起來,這件事情里主謀的,幫忙的,旁觀的,各個都該死,偏偏這個真正動手的人,卻是情有可原。 事情最后怎么會是這樣?她該怎么處置這些人才對? 瞧著眼前猶自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村民們,瞧著昂然而立、神色決絕的嚴老六,凌云縱然素來果決,此時竟也不知該說什么了。 就在此時,她聽見耳邊有人低聲道:“不必為難,交給我來處置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待會兒有事,早點更,祝大家周末愉快。周一見!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67章 自相殘殺 交給他? 凌云轉頭一看, 卻見柴紹正目不轉睛地瞧著前頭的趙里長和村民們,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 這笑意輕蔑而冷誚,讓他原本就輪廓分明的面孔仿佛寒巖破冰,長劍出鞘, 竟是說不出的冰冷銳利, 跟平日里隨性散漫的模樣全然不同。凌云原是不想讓旁人幫忙的, 看到柴紹的這副神色, 心頭不由得一震,謝絕的話一時竟沒能說出來。 柴紹也并沒有等她回答,自己上前一步,腳下輕輕一勾一踢,趙里長只覺得有物件向自己迎面飛來, 下意識地一抓, 入手才發現,竟是凌云丟下的那半截長棍——這是, 這是什么意思?就聽柴紹淡淡地道:“你去給那霍衙役兩棍子,把他給我抽醒了!” ???趙里長手上一抖, 差點沒把手里的棍子直接丟出去。柴紹卻瞧著他笑了笑:“若是這點事都辦不好,留著你也沒什么用了?!?/br> 這一下, 趙里長不但手上直抖,腿腳也抖得幾乎站不住了。然而他眼前凌云和柴紹,一個神色平靜,一個笑容可掬, 卻都帶著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壓,讓他就連跪下來求饒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他抖著腿走到了依舊昏迷不醒的霍衙役跟前,用盡全身的力氣慢慢舉起了手里這截棍子,半晌之后一咬牙一閉眼,木棍啪地一聲落在了霍衙役身上。這聲音并不算大,卻仿佛一道驚雷炸響在趙里長的耳邊,也炸響在所有村民的心頭,唯有那霍衙役依舊一動不動,并沒有半分反應。 趙里長只得咬咬牙再次舉起了木棒,又往下打了一下,然后又一下,再一下……那棍棒擊打在rou體上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更讓人恐懼,打了幾下后,趙里長已是手腳發麻,再也握持不住棍棒。棍子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霍衙役卻依然是毫無反應。 這可怎么辦才好?趙里長求救地轉頭看了看柴紹,卻見柴紹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手上輕輕一招。另一邊的小魚心領神會,勾起地上的另外半截棍子,往上一挑,分毫不差地挑到了柴紹的手里。那棍子仿佛活了般地在柴紹手上輕輕巧巧轉了幾圈,最后兩聲脆響,卻是柴紹右手拿著棍尾,棍心在左手手心上試了試力度。 他這才抬頭看著趙里長,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趙里長耳朵里不由嗡地一聲,仿佛聽到了這棍子擊打在自己身上的聲音,自己像霍衙役一樣放聲慘叫的聲音,還有最后那一下膝蓋粉碎的聲音……極度的恐懼猛地攫住了他的心口,他身上不知從哪里迸出了一股力量,彎腰一把抓起棍子,沒頭沒腦地沖著霍衙役狠狠地抽打了下去。 這頓棍棒與剛才全然不同,霍衙役被打得 “啊”地一聲睜開了雙眼,趙里長卻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是舉棍往下亂打,霍衙役下意識地伸手一擋,手臂上頓時又挨兩下狠的,疼得他大叫起來。趙里長頓時舉著棍子呆在了那里。 霍衙役原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時才意識到,剛才真的是趙里長在毆打自己……竟然連他都敢打自己!身上的劇痛和心頭的屈辱頓時化成了一股帶著劇毒的狂怒,他指著趙里長咬牙切齒道:“姓趙的,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你滿門!” 趙里長原是臉色慘白,手腳發抖,眼淚都快流下來了,聽到這話不知怎地愣了一下,隨即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突然之間,他的喉嚨里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低吼,舉起手里的棍棒狠狠地砸向了躺在地上的霍衙役。 霍衙役慌忙舉臂一擋,卻聽“咔嚓”一聲,也不知趙里長這一下用了多大的力氣,霍衙役的手臂竟是應聲而斷,他不由抱著胳膊蜷身慘叫了起來,趙里長卻是毫不猶豫地再次舉起了棍棒,對著霍衙役再次砸了下去。 這一棍用盡了趙里長全身的力氣,帶著凌厲無比的風聲直奔霍衙役的后腦。村民們都不由自主地驚叫出聲:趙里長這是……他是要打死霍衙役??!霍衙役也聽到了腦后的風聲,卻已是根本無法躲避。 眼見著棍棒就要擊中霍衙役的后腦,將他打得腦漿迸裂,從旁邊突然伸出一根棍棒,擋住這致命的一擊。 趙里長被這一擋震得全身一麻,手里的半截棍棒脫手飛出老遠,他自己也倒退兩步,撲地一聲坐倒在地,然后就如泥雕木塑般地呆在了那里:他剛才到底做了什么?他怎么會那么做? 霍衙役死里逃生,顫抖著睜眼一看,卻見柴紹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面前,對上他的目光,還笑微微地挑了挑眉:“怎么?沒瞧見是我救了你一命么?” 霍衙役心里隱隱意識到了一點什么,張開嘴,卻只發出了嗬嗬的喘息之聲——他身上各處,尤其是手腳斷骨處的劇痛,在這一瞬間又重新席卷而來,痛得他臉色慘白,全身發抖,恨不得再次昏過去才好。 柴紹也沒理他,只抬頭瞧著趙家村的眾人道:“你們都瞧見沒有,今日是這霍衙役和趙里長一道喝酒,酒后互毆,趙里長狂性大發,打斷了霍衙役的手腳。是我偶然路過,才制止住他們。你們可都記住我的話了?” 這話是什么意思?眾人不由面面相覷,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是那嚴老六皺眉道:“那我呢?” 柴紹笑道:“此事與你何干?難不成你想跟著我去縣衙作證?” 嚴老六瞪大了眼睛,一指趙阿媼的尸體:“那這事怎么說?” 柴紹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她?她是來看熱鬧的,結果平地里摔了一跤,后腦恰好磕在了一塊石頭上,自己把自己給摔死了,與你們都毫無關系,此事你們都是親眼看見的,絕不會看錯,也絕不會記錯,對不對?” 若說之前眾人還有些猶豫,此時聽到這話,頓時各個都忙不迭地點頭:“對對,就是如此,她是自己摔死的,我等都記住了,日后絕不會說錯一個字!”只有嚴老六忍不住又問了句:“那我呢?” 柴紹不耐煩道:“都說了她是自己摔死的,你還想問什么?自個兒的老娘自個兒養去,難不成還非要賴給我們養?” 嚴老六原本一直傲然而立,滿臉桀驁,此時神色才變成了茫然無措。他突然一言不發地跪了下來,向著柴紹和凌云的方向梆、梆、梆磕了三個響頭。 趙里長卻是不敢置信地抬起了頭:敢情所有的人都沒事了,只有他要背上打斷官差手腳的罪名?抬頭看著柴紹,他有心抗議,話到嘴邊卻變成一句:“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柴紹從腰上的荷囊里拿出一塊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認得這是什么嗎?” 趙里長瞧著上頭的“衛”字,心知大概是極重要極尊貴的物件,卻實在認不出到底是什么。倒是躺在地上的霍衙役一眼瞧見,用力眨了幾下眼睛,這才不確信地問道:“這是三衛的腰牌?” 柴紹點了點頭:“正是,我乃親衛統領柴紹,此次專程送弟弟meimei來鄠縣收這莊子,沒想到卻瞧見了這般不成體統的事情,里長衙役酒后互毆,還惹出了這么大的亂子,我也只能帶著你們兩個去找你們鄠縣縣令問上一問,他是怎么選的里長,怎么選的衙役!” 皇帝身邊的親衛?霍衙役到底在京畿當差多年,知道親衛是三衛里地位最高的一衛,人人都是高官之后,何況是親衛里的統領?這原是縣令都輕易巴結不上的大人物,自然他說什么就是什么。自己難不成還能跟縣令分辨說,其實他是想弄死個孤寡老婦,結果被這位親衛的meimei給打斷了腿? 只是這樣一來,自己不但白挨了一頓毒打,手腳皆斷,終身殘疾,也斷然無法再保住衙役的差事了,日后還不知會落到怎樣的悲慘地步……說到底,這都怪趙里長,一切都是他的主意,剛才他還想殺了自己!好在這次他也逃不掉毆打官差,致人殘疾的罪名,自己絕不會放過他,定要讓他發落到比自己日后境遇更慘上十倍的地方去! 想到這里,他不由狠狠地盯住了趙里長,眼里恨不得飛出千萬支毒箭來,將他扎個萬箭穿心。 趙里長也聽過親衛的名頭,似乎里頭各個都是大人物,再看到霍衙役的反應,心頭更是明白了幾分。呆了一下之后,他猛地回過神來,幾步爬到柴紹腳下,磕頭不止:“這位郎君,求你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愿奉上全部子女家財,日后做牛做馬,報答郎君的大恩?!?/br> 柴紹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冷笑道:“做牛做馬?你想得倒美,我家雞犬也比你們干凈些!你若不愿意,那也容易,我便跟縣令實話實說,是你謀害人命在前,事發后還要對霍衙役殺人滅口,這樣如何?” 他身后的村民聽到這里,各個都變了臉色,忙都叫道:“里長,里長你就認了吧?!薄罢?,正是,你就認了毆傷衙役吧!”“里長你可不能糊涂,傷人總比殺人要強!” 趙里長愕然回頭,映入他眼里的是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這些人原是跟他最親近的族人,他們都受自己庇護多年,因此才躲過了一次次的服役,平平安安地活到了今天。所以這次他才會他們參與進來,讓他們都能拿些好處。而此時此刻,這些面孔卻變得如此陌生,如今急切,急切地要讓自己擔下所有的罪名,好讓他們能平安無事,逍遙法外……他倒恨不得讓他們跟自己一起去死呢,偏偏他們說的還都是對的,自己認了酒后毆傷衙役,總比主謀殺人的罪名要輕一些! 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 趙里長看著這些村民,眼底漸漸變得猩紅一片,半晌才咬牙點了點頭:“好,好得很,是我酒后發瘋,是我打傷了衙役,此事跟你們半點關系也沒有!” 村民們頓時都大喜過望,點頭不止:“里長英明!”“多謝里長!”“多謝里長!” 趙里長的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冷笑,“不必謝我。橫豎這次服役的名冊還沒定,村里又實在無人可出,我等商議此事,原是打算用那趙老媼的家產去換個免除勞役的。既然我這里長是當不成了,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你們都記在這次的服役名冊之上,你們放心吧,你們所有的人,每家每戶,一個都跑不掉!” 村民們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隨即就變成了極度的驚恐,有人嘶聲叫道:“里長,你不能這么做,你不能這么做!”“里長……” 趙里長終于大笑起來,笑聲凄厲怪異,宛如癲狂了一般,那些人原是要撲上來求他,一時也被震住了。 柴紹冷冷地道:“此事就這么定了,誰再胡言亂語,就跟我一道去衙門認罪!”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個臉色慘白,都指望有人能出來幫趙里長認下這罪,卻到底也沒有人再出聲。 柴紹喝道:“既然沒人肯跟我走,那就都給我滾回去!” 村民們抬頭看著柴紹,有心求饒,卻見柴紹也在看著他們,眼里滿是冰冷的殺氣,仿佛已等不及拔刀出鞘,要砍下他們的人頭!有人忍不住“啊”地驚叫了出來,掉頭就跑;其余的人自是愈發驚懼交加,紛紛跟著往村里跑去。有人腳上發軟,一跤摔在地上,卻依舊是手足并用地往前爬了幾步,接著再跑……沒過多久,竟是跑了個干干凈凈。 趙里長這才慢慢地止住了笑,臉色灰敗地看向了柴紹和他身后的眾人,目光里突然迸出了壓抑不住的恨意。 柴紹哪里會理他是怎么想的,向三寶點了點頭:“備車,你跟我去縣衙一趟?!彼麄兛傄藷岽蜩F,今日就把事情給徹底解決了。 趙家兄弟相顧無言,萬萬想不到柴紹會用這種方式解決事情,但該受懲罰的人都已受到了懲罰,他們身為苦主,也是無話可說。凌云心頭的震動更是無以復加,想說點什么,一時也不知該從哪里說起。倒是他們身后,一直無聲無息的周管事突然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郎君且慢,小的還有一事相求?!?/br> 作者有話要說: 老規矩:先更新,再捉蟲……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68章 世風日下 對于這周管事, 柴紹心里倒是有幾分敬重,聽他這么鄭重其事地說出了“有事相求”幾個字, 柴紹便也停步正色道:“管事但說無妨?!?/br> 周管事看了看猶自惡狠狠盯著他們的趙族正,嘆了口氣才道:“郎君莫怪小人多事,只是小人還是要問上一句, 郎君可否想過, 這趙家村的事該如何善后?” 善后?柴紹愣了一下才道:“不知管事指的是?” 周管事道:“譬如說, 誰來接任這族正?!?/br> 柴紹愈發不解了:“這不是縣衙的事么?與我等何干?” 周管事的語氣卻愈發沉重了:“郎君也瞧見了, 咱們這莊子就挨著趙家村,村里的族正雖是管不到咱們頭上來,但要想生些事端,卻也是防不勝防。何況這里統共就這么些田地,這么些人家, 村里人若是真的過不下去了, 說不定便會鋌而走險,我們這莊子又能得什么好?” 這話自然有理, 柴紹之所以要如此處理這件事,就是不想留下任何后患, 但聽這周管事的意思……柴紹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管事的意思是,若是族正換得不好, 村里人會過不下去,咱們這莊子也會有更多麻煩?” 周管事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這族正雖不算什么正經官吏,卻掌管著村里的戶口、賦役和田地。如今這世道,對尋常人家而言, 這幾件事便足以分生死,定貧富了。如今又是這般的世道,有幾戶人家敢不聽族正的分派?這趙族正能做出什么樣的事來,娘子郎君們都已經看見了,若是上頭指了個更不堪的人來當族正,那這事情……”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沒說下去。 玄霸奇道:“還能有更不堪的人?”這趙族正可是個敢謀財害命的惡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