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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關上車門,連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就看著嚴肅的車在面前疾馳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方針打開傘拎著包,開始往前走。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五年前這里有一家快捷旅館,住一晚大概一兩百塊的樣子。今天太晚了她不能再去麻煩朋友,還是明天再說吧。 可剛才對著嚴肅她也不能直接說去旅館。她在他面前已經夠渺小卑微的了,幾乎沒有任何自尊可言。如果再被他知道自己連家都回不了,那她就真的無顏面對這個男人了。哪怕地位身份再懸殊,她還是希望能保留最后的一點顏面。 想到這里,方針加快了步伐。在往前走了大約三四百米后,那家旅館的招牌終于出現在了眼前。方針不由謝天謝地,這是她出獄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還是屬于這個社會的。 她推門進去,問前臺要了一間最便宜的標準間。進屋后她從包里翻出睡衣睡褲,先進浴室沖了個澡。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飯沒吃的緣故,方針才沖了沒幾分鐘,整個人就頭暈目眩難受得厲害。她扶著墻深呼吸幾口,想要壓下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感覺??伤绞窍肟酥?,這感覺就越強烈。同時她又覺得手腳發軟站立不穩,最后竟慢慢地蹲了下來,強捂著嘴才沒讓自己吐出來。 這情況有些奇怪,方針不敢再洗下去,胡亂擦干凈身體就套上衣服。結果睡褲還沒來得及穿上整個人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她再也忍受不住,沖到馬桶邊扶著邊沿大口地吐了起來。 只是她胃里沒什么東西,吐了半天都只是一些胃酸和液體。一陣大吐之后她覺得略好了一些,就試著慢慢站了起來。 眼前的東西開始出現重影,馬桶有兩個,洗手臺也有兩個。望著洗手臺上面的鏡子,方針簡直不知道有幾個自己。她覺得自己肯定是病了,并且病得不輕。浴室里滿是水蒸氣的味道,搞得她更是呼吸困難,最后她只能勉強扶著墻壁,忍著想倒下暈倒的感覺,勉強挪出了浴室。 一出浴室方針就直接撲向了床,隨便扯了被子就往身上蓋。她想自己一定是感冒了,剛才在樓下大廳吹了會冷風,加上之前情緒又比較激動,幾個因素一湊,她的身體就抗不住了。 她裹著被子躺在床上,心想還是別去醫院了。這么點小病忍忍也就過去了,雖然她現在有幾千塊錢,可一旦進醫院這錢就剩不下多少了。 一想起老媽那張只要錢不要女兒的嘴臉,方針就忍不住嘆氣。她這次出獄在家一共也沒住多少天,弟弟的因素固然是一方面,最令她忍受不了的還是mama的態度。自從回家后她就沒給她露過好臉色,平時話里話外總是夾槍帶棒,動不動就說她當年念大學花了家里多少錢,本以為把她培養到畢業了能賺錢養家養弟弟了,沒想到她腦子不好使去殺人,砸了飯碗不說,這幾年還要家里往牢里貼錢。 每當這個時候方針總是不說話。但她不說話不代表她心里不清楚。她承認當年殺人的事情給家里帶來了恥辱,也令她一直覺得對不起父母和弟弟。從小到大父母養大她也花了不少錢,但唯獨念大學這件事情上,父母并沒有出錢。 事實上當年她高考成績非常好,但父母卻不愿意出錢給她念,而是希望她跟別人一道去打工掙錢養弟弟。方針鬧過也哭過,甚至跟父母理性地分析過大學生的工資和打工妹賺的錢有多大的差距,想要說服他們給自己投資四年。 可到最后他們也沒答應。于是一向聽話的方針終于“叛逆”了一回,向學校申請了助學貸款,又厚著臉皮問爺爺要了路費,上外省去念大學。 大學四年里她除了念書就是打工。剛開始的時候是什么工作都做,餐館服務生、發傳單、給人補課,什么掙錢她做什么。后來慢慢的她就開始找和專業相關的工作了。她大學念的是外語系英語專業,有很多人因為她學習成績好請她做家教。到了大三大四她甚至開始接翻譯的活兒,賺的錢也越來越多。 到大學畢業時她還清了貸款,沒問家里要一分錢生活費,還掙出了弟弟的大學費用。當她回家時把四萬塊錢放到桌上的時候,她明顯看到mama眼里綻放出來的光彩。 于是從那天起,她成了家里的搖錢樹,掙錢是她唯一的任務。因為家里有弟弟,弟弟要娶媳婦,娶媳婦就得買房,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有時候她真覺得,父母生她出來就是為了讓她養弟弟的。 一想到現在工作沒了又得重新找,方針就覺得人更難受了。她想著明天一早就要出去找工作,可到底做什么工作卻心里沒底。安德森給的五千塊她至少得留四千塊,旅館太貴她不能總住這里,可回家的話又要面對那樣的嘴臉。 一時間方針覺得自己進退兩難,原來就暈的腦子更亂了。她伸手摸摸額頭覺得燙得厲害,之前被撞傷的地方已經鼓起了個大包,一碰就疼得她直抽抽。 胃里依舊翻攪不斷,想吐的感覺一刻也沒停止。方針感覺意識像是在漸漸抽離自己的身體,連眼睛都很難睜開了。 這情況已經不是發燒能解釋得了。她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就這么一個人死在陌生的旅館里。哪怕父母再不愛她,她也必須得愛自己才行。 想到這里她終于用盡最后的一點力氣爬起來去拿手機,艱難地撥通了徐美儀的電話。電話那頭徐美儀一聽她的情況就覺得不妙,立馬披上外套拿了車鑰匙就沖下了樓。她邊跑邊沖方針叫:“你等著我,我馬上就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