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今年九月之前一直在榮昇身邊貼身伺候。 倉術是榮昇在大理寺任職的時候榮昌海重金買回府中賞給榮昇的武夫。 而榮家的人并不知道這倉術是榮穎的人。倉術入榮府,甚至是被看起來理所當然賜給榮昇皆是榮穎一手策劃。 趙嫣與榮昇見面當日倉術作為榮昇的馬夫,榮昇見到趙嫣的背影勒令倉術停車,倉術遠遠看見榮昇追隨趙嫣而去。 榮家倒了,榮穎本以為這枚廢棋已經失去用途,不料給他帶來了別的消息,并且在信末向他表明不愿意再隨大公子埋沒于江南武館中。 這個消息,足夠值得榮穎將倉術這枚廢棋重新帶到身邊。 “大公子重陽回京祭祖,返途遇見一白衣人,看其步伐身負疾病多年,形容瘦削,頭戴斗笠,以紗遮面,距離甚遠聽不清楚談話聲音,大公子對之謙和有禮,似有情愫,白衣人乘坐的是劉府的馬車。大公子回江南大醉一場,醉后喚長寧二字?!?/br> 天下叫長寧二字之人何其多,唯獨一人能讓榮昇深夜買醉,飲苦不言。聽其形容,頭戴斗笠,也許是京中熟人太多,怕被認出來。 又剛好身負多年疾病一一榮昇重陽進京,可是遇見了本已經死去的鬼? 榮穎焚燒了信,盯著躍動的火光唇角勾起,燈火下一張俊俏的面容扭曲興奮。 倉術本意不愿跟著榮昇埋沒于武館中,遂告知榮穎,或許倉術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他在榮昇身邊多年以來透露過對于榮穎而言最有價值的音信。 榮昇九月于京城返回江南。 榮穎十月收信,十二月底回京。 回京的時候身邊便跟著從榮昇武館處尋一借口辭行的倉術。榮昇念及倉術一身武藝跟著他留在武館確實沒有前途,索性連著倉術的身契一起燒毀放行。 而直到倉術離開榮昇投奔榮穎的時候,榮昇都不知道自己貼身的仆役是榮穎的人,且榮穎多年離京他苦尋不得,倉術竟始終與之有聯絡并欺瞞于他。 榮穎回京,一則為上這三柱香。 二則為了趙長寧。 榮穎唇齒咀嚼長寧兩個字,嗅了嗅手指上的扳指,恍惚仿佛聞到了那人身上清淡的藥香。 馬車外的倉術趕著馬車道,“若是大公子知道明月樓幕后的主人是三公子,只怕要氣瘋?!?/br> 榮昇此時必定已知榮府舊地易主做了銷魂窩,或許會傷心屈辱,卻不會憤怒,若是知道明月樓背后站著的是榮穎,便又不同。 馬車內傳來榮穎淡淡的聲音,“那便不要讓他知道?!?/br> 倉術笑,“三公子比大公子能成事?!?/br> 榮穎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既然那白衣人坐著的是劉府的馬車,如今應還在劉府無異。 趙嫣與劉燕卿玩的這一手金蟬脫殼,可比他榮穎聽過無數的戲文更加絕倫。 等見到了那白衣人,是扒掉他的斗笠一一 還是扒掉他的衣裳? 榮穎舔了舔唇,想起了曾經趙嫣在牢中昏沉溺斃于欲海的模樣。全身都在發抖,烏黑的發粘膩成一團,顫巍巍散在雙肩,潮紅著面頰喘息,拼命維持著清醒的神志,并攏雙腿,失去血色的唇瓣吐露出細碎的呻吟。 讓人只想將他撕成碎片。 榮穎將身邊的綺玉攬進懷中親吻上去,綺玉柔軟的唇瓣被咬的鮮血淋漓卻不敢發出一聲,被迫承受著痛楚,甚至還要用甜膩的呻吟取悅于他。 倉術聽著里頭的動靜,唇邊含著根野草,面不改色地趕著馬車。 榮穎笑了一聲推開綺玉,綺玉瑟瑟坐在角落整理衣襟,她怕極了這個滿身都是墮落毒液的男人,卻又克制不住地心疼。 榮穎唇瓣上沾染的血腥讓他俊俏的面目猙獰作嗜血的修羅。 毒蛇盯著自己的獵物所在的方向嘶嘶吐出了信子。 醉紅樓的芙蓉帳中,趙嫣被用紅絲帶蒙住眼睛。 他的手被繩索捆縛,因為掙扎白皙的膚上切割出一道道血跡,不斷地踢蹬雙腿,卻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按住,男人的手寸寸下移,寬衣解帶,在趙嫣耳邊用聽不出是誰的氣聲道,“趙首輔的這身子,可真是漂亮?!?/br> 男人身上的東西幾乎穿透了他的咽喉。 趙嫣眼角泛著薄薄的淚珠,被一寸寸撕開艷麗的皮囊。 沒有人來救他。 沒有人聽到他絕望的嘶喊。 夢中那個腰間帶著金色彎刀的年輕將軍始終沒有來。 趙嫣渾身沁著冰冷的汗珠。 他在滔天的噩夢中妄圖掙脫。 有一個溫暖的懷抱靠過來,攬他進了懷中。 一雙習武之人布滿薄繭的手輕輕安撫著他,擦拭干凈他額上的冷汗。 耳邊是一把嘶啞又難聽的嗓音,“趙長寧,有我在,什么都不要害怕?!?/br> 趙嫣緊緊攥住那人的衣擺。 后來夢中無風于雨,平靜的像是初春的湖面。 第一百九十二章 永歷六年的除夕,趙嫣在劉府看到高墻外盛大的煙花。 漆黑的夜空,乍現的火樹。 紅的燈籠高高掛起,燈籠上寫著夕和歲。 劉燕卿從婆娑的樹影后行來,“趙長寧,明年的這個時候,你會回西北嗎?” 明年除夕,三年之約即至。 趙嫣未答。 劉燕卿迫使趙嫣與自己對視。 “趙長寧一一你何時才能不視我如無物?” 趙嫣如今已經有了推開劉燕卿的力氣,他拂開劉燕卿的手,“劉燕卿,我這一生最恨受制于人?!?/br> 劉燕卿嘆息,心道若非你受制于我,又如何會落進我手心? 趙嫣眼中點進了通明的燈火。 借著月色與銀花仿佛生著光。 正是當初劉燕卿茶樓上所見狀元郎的模樣。 劉燕卿機關算盡,卻始終沒有辦法對趙嫣狠心。 沒有辦法狠心,也沒有辦法放手。 就這么不輕不重地攥在手心,不肯給他自由。 這世上的人總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一丈外的煙花璀璨綻開。 余燼灑落在大紅色的燈籠。 燈籠在青灰色的地面投下巨大的剪影。 趙嫣心中知道,他回不去西北了。 陸驚瀾靠著朱紅的墻壁,隔著一道長廊能看清趙嫣隱綽的身形,聽到趙嫣說他這一生最恨受制于人時候,心中驀地一痛,面目因為心臟處涌動而生的劇烈痛楚而扭曲。 世事在逼他,親人在逼他,流言蜚語在逼他,趙長寧一生可有分毫快活的時刻? 也許只有在楚欽身邊的時候,還有幾分鮮活的人氣。 陸驚瀾用自己完好的右手握住腰間的刀。 他沒了使劍的左手,開始學著用右手使刀。 次日,管家桑原與劉燕卿提到明月樓一事,劉燕卿當及命人去查,還未得到回稟,便告知桑原,“若他再有外出,多加派些人手?!?/br> 桑原點頭應是。 而即便如此,到底出了事。 正月十五,元宵節。 京城有舞龍舞獅的元宵燈會。 黑色的夜空中布滿浮動的明燈。 明燈在星河中搖搖欲墜。 深夜的時候人聲鼎沸而喧囂,蓮花湖的湖心密布游船,從游船上傳來樂妓素手撥弦的仙樂。 陸驚瀾守著趙嫣,趙嫣帶著福寶,福寶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攤販擺出的各色的面具,人群洶涌動蕩,吆喝叫賣的聲音不絕于耳,不遠處有賣糖人的手藝人。 “公子,那處有糖人?!?/br> 趙嫣帶著斗笠。 他透過斗笠下的輕紗看去,見到栩栩如生的糖人,神情微微一怔,“你自己過去買,不要耽擱太長時間?!?/br> 福寶跳起,“王生看好公子,我先去買糖人?!?/br> 陸驚瀾皺眉跟在趙嫣身后。 “公子為何留著福寶在身邊?” 趙嫣看著福寶的背影道,“只是有些羨慕他?!?/br> 陸驚瀾心臟微微一痛。 似被綿密的尖針扎穿。 福寶在買糖人的小販處見到崔嘉,撇了撇嘴,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崔嘉眼尖,一眼看到福寶遂拉住他道,“你在此處,你家公子也出來了?” 福寶翻著白眼,“與你有什么關系?” 崔嘉從手藝人處摘三串糖人,對他道,“不用找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