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第86章 梁九功也跟著面色一變, 別說萬歲爺了,就是他,也許久不曾聽過這樣的話語。 他看了一眼萬歲爺, 見對方神色冰冷, 淡淡的看著他,他就知道,這一次,是惱透了。 趕緊起身往外走, 剛拉開門, 就聽對方驕橫的聲音響起:“不當縮頭烏龜,知道出來了?” 那女子甩了甩帕子,一臉不虞, 然而想要進一步開口說話,看見梁九功的那一瞬間,卻煞白了臉。 店小二就見她原本張揚跋扈的姿態, 瞬間蔫了, 心里也明白,這一次怕是踢到鐵板了。 “貴客您見諒, 這……” 他話還未出口,就見剛才滿口姑奶奶的人, 這會兒跟鵪鶉似得,直接跪倒在地。 一臉狼狽的想要開口, 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唇舌開張之下, 看著有幾分可笑。 “嬪、奴、奴……”她結巴的不成樣子,該出口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蘇云溪下頜微抬, 一臉微笑的看著她。 “好久不見,你越發威風了?!彼?。 這話一出,對方登時臉色煞白的俯身在地,一臉懇求道:“奴才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二位,求兩位寬宏大量,寬宥則個?!?/br> 她話是這么說,心里卻有些不確定。 若她是妃嬪,若萬歲爺只有萬歲爺,那這一切,倒也好弄些。 然而不是。 現下富察貴妃還在,她向來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只有她欺負旁人的份,不能旁人欺辱她半分。 她大放厥詞這么久,聽在對方的耳朵中,哪里能容下他。 看著她一臉惶恐的跪著,店小二的眼神不禁也變了,對于他來說,這算是什么,往常這姑奶奶來了,真的是打敗天下無敵手,就沒有能跟她身份較量的。 但現在她一臉驚恐的跪著,跟小可憐似得。 哪里還有往常那種精氣神,跪在地上的樣子,比他這個店小二還卑微些。 蘇云溪笑瞇瞇的看著她,沒想到出宮還能看見熟人,不禁笑開了。 康熙板著臉,不置可否。 看著眾人這樣,跪著的女人滿口的話,登時都堵在心口出不來。 她想了想,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低聲道:“奴才有罪?!?/br> 鈕祜祿氏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她現在也明白過來,若是她狡辯,今兒也落不了好。 康熙手里端著茶盞,有一搭沒一搭的品著茶,他笑著不說話,只指了指墻角一處,示意她跪在角落去。 店小二眼睜睜看著來人不敢反抗,直接跪在角落里去。 人來人往的上菜之類,對方也跪的規規矩矩,中途甚至還巴結道:“奴才伺候您用膳?!?/br> 用膳這兩個字用的,店小二心里一個咯噔。 不等他想明白,就聽外頭腳步紛踏,不可一世的純親王一臉焦急的跑了過來,打開包廂的時候還一臉怒容,等看見室內人的時候,登時深深的彎下了腰。 這到底是一尊什么樣的大佛,連純親王這樣的任務,也彎下了腰。 蘇云溪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皺眉。 原先那個芝蘭玉樹,翩翩公子,已經變成了俗不可耐的下流胚子。 旁的不說,約莫是來的急,身上還一股子脂粉味。 她皺了皺眉,純親王心里就是一跳,趕緊去看一旁的皇帝,見此趕緊道:“臣弟魯莽了,還請哥哥責罰?!?/br> 因著在外頭,不好說些什么話,他膝蓋一軟,差點跪到地上。 平日不管怎么胡鬧,那都是在外面,但是胡鬧到萬歲爺的頭上,那是嫌命長。 若今兒不懲處,人人都學著側福晉來踢館,這帝王和娘娘的顏面還喲啊不要了。 純親王心驚rou跳,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捧著玻璃方子,就當自己能飛黃騰達的小王爺了。 康熙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沖著墻角努了努嘴沒說話。 純親王閉了閉眼,旁的不說,這姑娘和手里的玻璃方子,都燙手的緊。 當初他糊涂至極,要了這姑娘出宮,就是將自己天大的把柄交到萬歲爺手里,等到明白什么叫皇權至上的時候,他做下的錯事,足夠他死一百次。 就算萬歲爺親弟的身份,也救不了他。 “今兒原就是要去尋您,不曾想竟是有緣,在外頭碰上了?!奔冇H王一撩袍子跪下,認真的從袖袋里掏出一張紙,雙手奉上,低聲道:“臣弟得了這東西,就覺得和您配極了,今兒特意奉上,還望笑納?!?/br> 蘇云溪正在吃這里的觀音蝦,帶著鐵觀音茶香的蝦,還挺好吃的。 而康熙正在給她剝。 一時間寂靜起來,純親王捧著的紙張微微抖起來,康熙這才側眸望過來,一臉平淡道:“什么東西?” 什么樣的好東西,他沒有見過,值得他巴巴的捧著來奉上。 梁九功上前接過,捧上來給他看。 “就這?”他隨口道。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純親王俊臉發青,他拿這個當底牌,看對方的樣子,顯然是早就知道了。 “是,就這?!彼е蟛垩?,讓自己的聲音變得穩定起來。 康熙隨意的瞟了一眼沒說話,只揮揮手,沒說要也沒說不要,那張在純親王眼里重于千斤的玻璃方子,在對方眼里,不值一提。 皇權至上。 中央集權制。 純親王再沒有那一刻,比現在更加了解這兩句話的含義。 蘇云溪吃掉最后一個蝦rou,用帕子擦了擦手,這才拿起紙來看,看到上頭的材料,瞬間明白過來,這是什么玩意兒。 她看了看,不置可否。 純親王見她也面色平平,心快要懸到了喉嚨眼。 蘇云溪是真的沒有想到純親王會拿這個當底牌,他是不是傻,這種需要原材料的東西,你日常采購什么,簡直就不用猜。 再加上拿來跟皇帝討價還價,這個時候拿出來,實在是有點賤賣的意思。 萬歲爺要是想收回玻璃方子,只要將主事人一換,就一了百了,哪里容得下他日日蹦跶又放肆。 她聞言不禁笑了,喝著甜湯,一邊失笑搖頭。 康熙揮了揮手:“你去吧?!?/br> 純親王一臉猶豫的看向邊角跪著的側福晉,上前又磕了個頭,這才攙著她離開。 他們往外走,離得近的時候,還不敢有什么動靜,等離得遠了,純親王登時一巴掌扇了上去。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彼麢M眉冷對。 他是爺們,在外頭張揚了些,旁人只會說真性情,就算他想占旁人的位置,那也是打著結交的名義,先叩門瞧瞧里頭是誰。 這四九城里頭,雖然說著做親王貝勒的都是爺,但這爺和爺之間也是有區別的。 這名不經傳的隆禧,和常寧、福全等人比起來,著實不值一提。 就算沒有這兩位爺,來了那位翠花公主,也是一個小小側福晉聲張不開的地方。 再不濟還有各位的福晉呢,怎么也輪不到她。 鈕祜祿氏被他打的一個偏頭,卻不敢說話,只整理著散亂的發髻,喏喏道:“妾身著實不知……” 純親王卻懶得聽她辯解,得罪了帝妃他還要卑躬屈膝的去請罪。 “往后你就在府里,無事莫要出門?!彼淠?。 這出門就惹下這么大的禍根。 他何嘗不知道萬歲爺知道他的方子,但康熙以仁孝治國,就做不出搶臣子功勞的事。 如今他自個兒獻上去,那就是徹底失了依仗,往后對方想做什么,他無權干涉。 從他的私有,變成對方的私有。 什么都在對方的一念之間。他越想越氣,卻又沒辦法。 等他倆走后,蘇云溪又吃了幾口米,這就吃不下了,又撿起玻璃方子,若有所思。 這世上的人,真的個個都是人精,純親王這般將方子直接交上來,大大方方的,反而叫人無從下手。 人家都做到這一步了,你還要下手,那豈不是禽獸。 然而能做帝王的人,和禽獸沒什么區別了。 他鼓了鼓臉頰,一臉笑意道:“有了這個小玩意兒,以后的事,就好辦了?!?/br> 康熙這么說了一句,蘇云溪登時明白過來,就算做這樣的事比較禽獸,但是到嘴邊的rou不吃,那可是禽獸不如。 “臣妾懂了?!彼郎愡^來,壓低聲音說著。 康熙被她逗得好玩,便笑著問:“你懂什么了?” 蘇云溪側了側臉不說話,又歇了一會兒,便手牽手往外走,她對純親王沒什么意見,但是對他糟蹋女人,意見非常大。 簡直就是她解放婦女路上的一條攔路石。 “德行有虧、葷素不忌?!彼T了癟嘴,有些不高興道。 康熙不知可否,捏了捏她的臉,笑道:“走吧?!?/br> 兩人又玩了一會兒,這才回宮去。 走到神武門前的時候,她還有些舍不得,看了一眼外頭,這才叫馬車接著走,康熙看著好笑,就柔聲道:“下次出來,朕還帶你來玩?!?/br> 蘇云溪點頭,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 昨日夜里沒睡好,白日又折騰一天,著實有些累了。 這鈕祜祿氏踢了鐵板,她不高興之余,又有些艷羨,她也想住在宮外,各種瀟灑,而不是圈在宮里頭,走過最遠的路,是從乾清宮到御花園。 繞過最遠的路,是從東六宮到西六宮。 等到了翊坤宮的時候,她就已經睡著了,康熙看著她小臉睡的紅撲撲,不忍叫醒她,直接手下用力,將她一把抱起,輕手輕腳的放在床榻上,這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