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蘇云溪面如菜色,這萬歲爺叮囑,無人敢不聽,但是她真的不想聽。 瞧瞧這是一國之君該說的話嗎? 但等康熙走之后,她眸色又深了些許,有些想不明白,按照康熙的做法和說法,理論上來說,應當極喜愛她才對。 然而事實上來說,并不是這樣的。 她沒有感覺到康熙的愛,倒是感覺到了寵。 這種深切的矛盾感,讓她自始至終都保持清醒。 想想方才的春令,她靈光一閃,又想起易常在給她說的了,宜妃娘娘在謀劃著想要往上進獻美人。 這進獻美人,這正常的選秀入宮是不同的。 如果這個春令,就是宜妃的底牌呢。 若是宜妃知道,竟然陰差陽錯的送道她這里來,會不會氣的吐血。 但乾清宮的事情,就算給旁人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明打明的說出去,因此宜妃只會知道,春令昨兒失敗了。 蘇云溪壞心眼的想,還是給她一點希望好了。 等到晚間的時候,確認康熙不會來,她便直接叫奴才去傳喚春令。 傍晚這個敏感的時間點,叫人不得不多想。 春令正在用晚膳,瞧見乾清宮的奴才過來,趕緊放下筷子,用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望著他。 小太監被她看的心都軟了,聲音也壓低幾分:“且隨雜家到乾清宮一趟吧?!?/br> 這話一出來,整個教坊司都沸騰起來。 嬤嬤臉上笑出話來,高高興興道:“你也算是熬出頭了,就算在萬歲爺跟前伺候,沒名沒分的,也比在教坊司強?!?/br> 這里頭都是什么,都是一群苦命的女人。 能出去一個是一個。 就拿春令說,她今年才十六,但挨打的日子,怕是也有十來年。 她的臉生的好,自然不會動一下,但是身上就不一定了,全是些不留傷口,卻教人疼的害怕那種。 再加上學習技藝。 她比較特殊,不是尋常歌舞,而是按著勾欄里頭□□出來的。 身子是一等一的敏感。 那跳舞又緩且慢,帶著她那股子楚楚可憐的味道,最是吸引人。 跳舞并不出類拔萃,她最優秀的是身子。 “你呀,就照著自個兒來就成?!眿邒咝Φ臏厝?。 但眼神中難免有些憐憫,這姑娘所有的運氣都用在這一身皮子上,性情敦厚,牌面是極好的。 嬤嬤認真的給春令打扮,梨花一點春帶雨。 那種宛若春日梨花煙雨的模樣,才是她的顏值頂峰。 等收拾妥當之后,才叫她跟著小太監,一道往宮里去,臨走前,嬤嬤塞給小太監一把碎銀子,笑著問:“今兒敬事房可還忙?” 這敬事房管著兩個差事,一個是宮內太監的人員調度,再一個是妃嬪的侍寢情況。 她現在問的,自然是后者。 然而小太監笑了笑,不答話,只斂了碎銀就走。 嬤嬤見他淡然,心里也就有數了,這就是不忙的意思。 看著春令離去的身影,嬤嬤笑著回去,這一樁差事,總算是解決了。 她就不信,有男人沾了春令的身,還能全身而退的。 這么一個白紙一張的漂亮姑娘,最是惹人憐惜。 不管春令能不能成功上位,只要她把崇嬪給打下來,也就算沒白養她一場。 夾道寂靜,春令踏著落日余暉,一臉忐忑的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當小太監領著她往樓上走,看著熟悉的流程,她的小臉就不禁一白,白日的時候,走的也是這條路。 所以萬歲爺是要懲罰她,還是要在崇嬪的屋里幸了她,這樣的話,崇嬪會不會想要剝了她的皮。 這么想著,小臉就忍不住一紅。 然而等走進西側間的時候,她那紅紅的小臉,瞬間慘白。 室內沒有皇帝。 只有閑閑倚在躺椅上的崇嬪。 室內沒有熏香,卻有一股清淺的花香,悠悠密密,只往她鼻子里鉆。 “奴婢給崇嬪娘娘請安,娘娘萬安?!彼龘渫ㄒ宦暪蛟诘厣?,衣衫單薄的她,重重的磕在木制地板上,疼的她沒忍住一哆嗦。 “起?!碧K云溪隨口道。 她無意為難她,康熙不在,她甚至能夠更放肆一點,施施然來到春令跟前,用團扇挑起她下頜,認認真真的觀察著。 春令生的好看,色如春曉之花,肌膚白嫩,秀發烏黑,你細細的去看,她臉上妝容清淡,卻眉清目秀,無一處不精致。 她一直都感嘆,原主生的好看,但是春令立在她身邊,卻別有一番風韻。 蘇云溪沒忍住,學著康熙的樣子,伸手捏了捏春令的臉,就見觸手細膩光滑,宛若凝脂白玉。 “乖?!彼秩滩蛔∧罅四?。 笑著問:“你都會些什么?!?/br> 春令一臉茫然的望著她,都說她敦厚,但是誰對她好,誰對她有惡意,她感受的非常清晰明白,就像她打從下午那一個照面就知道,萬歲爺并不怎么喜愛她。 但是從崇嬪娘娘身上,她著實沒有感受到惡感。 “奴婢會唱小曲,會跳舞,會……”剩下的話,她有些說不出口。 那些都是對著萬歲爺說的。 “說吧?!碧K云溪一臉平靜。 “伺候男人,會讓他很舒服?!贝毫畹?。 這般直白的說出來,是蘇云溪也始料未及的,她看著她,心中明白,這是一步偏棋,和宮中妃嬪都不一樣。 世人都說德妃娘娘身份地位低,也不過占了一條溫柔小意罷了。 而良貴人衛氏地位也低,卻是正統的滿人,不過打從辛者庫出來,好像沾了點賤籍的味兒。 但良貴人是實打實的千金小姐,并不是賤籍之后。 平日里在人前的時候,那也是端莊持重的緊。 宮里頭,從來不曾有一個妃嬪,會直白的說出,什么伺候的你很舒服這樣的話。 蘇云溪忍不住輕笑,聽著這話,其實還有些熟悉。 在現代的時候,這些都屬于最簡單的情侶之間對話,什么弄哭你,也不過爾爾。 在這個年代,卻緊張又刺激,值當拿出來作為殺手锏了。 蘇云溪閉著雙眼,沖她抬了抬下頜,輕笑著道:“跟本宮唱個曲,就下午那首?!?/br> 聽著她婉轉的聲音響起,她閑閑的搖著手中團扇,心中滿意,旁的不說,春令的聲音是真好聽。 臺下學了十來年,不曾想,一會兒的功夫,她會的曲目已經唱了一小半。 春令忍不住抬眸看向翹著二郎腿的崇嬪,有些意外的發現,對方面色平平,并沒有因為這些艷情詩而出現任何情緒波動。 “行了,回吧?!碧K云溪看了一眼懷表,輕聲道。 想了想,她惡趣味的笑了笑,起身來到春令跟前,伸出玉白的大拇指,在她嫣紅的唇瓣上,狠狠的揉了一把。 一如之前康熙揉她的時候,看著那唇瓣上的唇脂褪去,露出原本的唇色,再由于大力揉弄,而變得嬌艷欲滴,登時忍不住笑了。 “咳?!?/br> 在她笑一半的時候,聽到一聲低沉的清嗓子聲音。 不用回眸,她就知道,這必然是屬于皇帝的聲音,有些心虛的回眸,看著春令眉眼含春,眼瞧著跟疼愛過似得,雖然說這是她故意造成的假象,但是被康熙看到,還是有些尷尬。 蘇云溪也清了清嗓子,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萬歲爺,您來了?!彼鹕砩锨?,笑吟吟的挽住他胳膊。 而一旁的春令,早已經被奴才帶下去了。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半晌才冷冷開口:“合著朕不在,你玩的挺開心?” 蘇云溪被他一說,覺得這事兒解釋不清楚,索性胡攪蠻纏。 “您兇我?!彼T了癟嘴,看著委屈又難過。 前世和男朋友吵架的時候,這一招屢試不爽,當她站在下風,又沒有新的理由或者借口的時候,就拿對方態度說事。 康熙第一次見這陣仗,在嘴邊的話,登時被她憋了回去。 蘇云溪趁機上前,掂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軟綿綿的撒嬌:“您兇臣妾,臣妾也愛您?!?/br> 爸爸愛你。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看著她雙眸水潤潤的,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來方才的情景。 “過來洗手?!彼?。 她的手可真白,和對方涂了脂粉的臉頰比起來,仍舊白上些許。 和妝造出來的不同,她那是天然的白,又帶著淡淡的粉。 蘇云溪一時有些茫然:“洗手做什么?!?/br> “摸她了,要洗?!笨滴醮骄€緊繃,有些不高興。 “哦?!甭掏痰膽艘宦?,她伸出雙手,看著他仔仔細細將她手指頭縫都給搓了一遍。 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