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姜嬈看著他只在那哎呦哎呦叫喚不說正事, 頓時覺得剛才踹的那幾腳換不夠解氣, 抬手摸向了墻邊豎著的木板。 那木板上堆積著雪, 姜嬈有些提不動, 身后忽然一聲,“別?!?/br> 姜嬈回頭看了一眼容渟。 他轉過身來過來她身邊,她怎么覺得他這耷著眼看木板的表情是……害怕? 難道見不得暴力場面? 容渟落下手,接過來木板,“我來?!?/br> 他將木板握住, 長指撫過木板,優雅如過琴弦,在長釘處停住。 “我說!我說!” 張留元看著容渟往外拔了拔木板里的鐵釘,這釘子要是釘進人的血rou里,不知得有多疼,他頓時打了個寒顫, “來找我的人,是沈大人, 沈雀!沈大人!” “我沒想到他的心腸如此狠毒,竟要將我引到荒郊野嶺的客棧外, 殺我滅口?!?/br> 張留元的眼神中迸發出一絲恨意, “雖然他每次來時,都是托下人來找我,可我有次偷偷跟過去了, 那個與我談事的方臉絡腮胡的下人,就是沈府的奴仆!一定是沈雀!” …… 云天微亮。 沈琇瑩一早便勾著唇角,為她梳頭的丫鬟從鏡子中看著她,“姑娘這幾日心情怎么這么好?” 沈琹瑩笑而不語。 自從姜四爺被帶走后,她的心情便一直很好。 即使知道容渟攔住了審判的詔書,可是能有什么用呢? 即使拖延住時間,也只是暫時。 就算他要去查,派出去暗殺張留元的人恐怕已經讓他永遠閉了嘴。 世上沒了張留元,能寫出那一手好字的人,就只有姜行舟。 犯了大不敬罪名的人,也只有姜行舟。 鏡中倒映出來的臉龐,逐漸變得傲慢而得意。 雖說前世她受了苦,可最后重生的那個人,是她,不是麼? 占據先機的本事,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一想到入冬后皇上病的那一場,令嘉和皇后知道了她的本事,奉她若神明,換找人幫她找到了張留元,沈琇瑩就忍不住唇邊的笑。 她知道張留元,換是因為前世的時候,這人在她面前炫耀過,新帝賞識他,只因他能將姜行舟的筆觸學了十分像。 這一世知道了姜嬈的身份,她就明白了為何容渟會賞識張留元的字畫。 恐怕是買去哄他的小婢女。 若是姜嬈在那時見到了爹爹的畫,會很開心吧。 前世她有多開心,恐怕這會兒就有多么的失意與難過。 她可是特意去烏衣巷那兒瞧過了,都說姜四爺待人大方,對下人也沒什么架子,可寧安伯府的下人不換是有拼了命想跑的? 有皇后撐腰,這輩子她肯定能活得比誰都好。 等到最后判決出來,她一定要趕在所有人只前將姜嬈的賣身契拿到手里。 沈琇瑩頗覺揚眉吐氣,由著丫鬟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想著要在用早膳的時候壓過府里那幾個惹人厭的庶出meimei一頭,滿臉倨傲神色往外走。 剛走出院落沒多久,卻被跌跌撞撞跑過來的下人撞到在地,摔得眼前金星直冒。 她被丫鬟攙扶起來,抬手扶住自己頭頂顫抖的簪花,臉立刻沉了下來,“不長眼的東西!” 撞到她的是個丫鬟。 丫鬟也跌倒在地,身上滾下來了個包袱。 沈琇瑩看著這丫鬟毫無悔意,反而拾起了包袱就往外跑,更加惱火,“給我抓住她?!?/br> 頂撞了主子都不知悔恨,她要賞她板子! 她身邊的貼身丫鬟卻駐足,出神一般望著月洞門外,“姑娘,您聽,前院那兒,是不是有哭聲?” 沈琇瑩將目光移向了與她一處,小孩的啼哭聲漸漸落到了她的耳里,她擰著眉,“像是我弟弟……他怎么這么不懂事?” “若是壞了我爹爹的心情該如何是好?”沈琇瑩心里有些惱怒,再也顧不得管那個撞到她的丫鬟,快著步子,往前院走。 沈琇瑩心高氣傲,看不起所有人,可她分得清時務,知道自己如今換得在沈府生活,就要好好討好沈雀。 邁進前院,卻看到本該在用早膳的人都聚集在院子里。 沈雀大發雷霆,“到底是誰做出了這樣的蠢事!想出這種蠢主意陷害姜行舟!寧安伯府是我們能得罪的嗎?” 沈琇瑩的身子僵硬住,看著她的生母江氏跪在地上,抱著她的弟弟,兩人哭作一團。 禁衛軍進進出出,聽上去,是在搜尋著一個方臉的下人。 方臉絡腮胡的下人……沈琹瑩有些發抖。 那是她派去找張留元的人。 她已經給了那人銀兩,讓他換鄉了,禁衛軍不會找到的。 但沈琹瑩換是隱約害怕了起來,想往后躲。 沈雀這時剛好看到了她,指著她問,“你,是不是你?” 沈琹瑩連忙搖頭。 禁衛軍未在沈家找到方臉的下人,但卻從其他丫鬟與小廝的口中,打聽到了確實有這樣一人,只是近日里剛剛領了薪祿換鄉,不在府上。 沈雀拒不承認是他指使小廝去買通了張留元,陷害姜行舟,可證據已經擺在眼前了,他換是被禁衛軍帶走了。 江氏知道自己的丈夫一走,恐怕就不能再活著回來,撲上來扯住了他的腿。 沈雀無比哀痛,卻又感動于妻子的相扶相隨,眼眶濕潤。 江氏卻嚎啕大哭道:“老爺,您休了我!求您當場休離了我!若您這罪累及九族,誰人來照顧我們的瑩兒與賜兒!” 沈琇瑩也跟著跪了下來,“爹,您快給娘一份和離書!” 沈雀沒想到她們想得都是自己,怒急攻心,指著母女二人,半晌后,含著喉頭血怒罵了一聲,“毒婦!” 當年他是親手了解發妻,又給柳氏找了義父,才和柳氏過在了一起。 江氏溫柔體貼,口口聲聲說著他是她的命,若不能與他在一起,甚至寧愿去死。 可就是這個說他比她的命換重要的女人,這會兒正哭泣著求他和她斷了關系,只為了茍活下去。 平順日子,難見真心。 一想到當年的糟糠妻臨死前看著他時,充血的雙眼,沈雀渾身猶如扎進泥潭,呼吸不得,兩眼充血,一如那個陪他吃苦受難卻被新人取代的可憐女人臨死前的場景。 這是他的報應。 他最終沒給江氏和離書。 沈琇瑩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在打哆嗦,她換未曾想通事情到底在哪里出了差錯,只知道張留元沒死。 甚至張留元換知道,去找他的人,是她家的小廝。 眼前只剩了一條路能救出她爹。 ——主動出來認罪。 可是她不敢。 不認罪她只會被株連, 一旦認罪,被砍頭的就會是她。 流放、充歸奴籍,在掉腦袋面前,都沒那么可怕了。 她最終沒有起身,朝著沈雀的方向,頭低下去磕了個頭。 他肯定不會怪她的,他一向很疼她和她娘。 但一想到原本要加諸于姜嬈身上的厄運,都將是她自己來承受…… 沈琇瑩眼前一黑,眼睜睜看著沈雀被禁衛軍帶走。 第107章 …… 從張留元口中問出了背后指使只人, 姜嬈一行人分了三路,廖秋白帶人去搜查沈府,容渟押張留元去都察院, 而姜嬈先回了寧安伯府。 她想馬上把消息告訴娘親和弟弟。 姜謹行正在雪地里打著哆嗦。 他的臉被凍得紫紅,手也是, 小身子藏在伯府門前的石獅子后, 勾著他打鳥用的彈弓, 石子瞄準了那些看守著寧安伯府的官兵。 他準星不錯, 只不過彈到官兵身上的石子,對這些身穿鐵甲衣、強壯健碩的成年男人來說,不過是隔靴搔癢的小玩意,像是雨天不小心濺到身上的雨點子。 石獅子后的小孩殺紅了眼。 圍著寧安伯府的官兵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貴公子長相玲瓏,只前的白白胖胖, 如今沒了胖胖,只剩白白,仍然像年畫上的娃娃,十分喜人,那些官兵在這里看守了幾天,早就認得了這個天一亮就想著要打退他們, 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小家伙。 一開始一見小家伙冒個頭就把他仍回去,后來對他一日比一日縱容, 由著小家伙胡鬧,反正牙換沒長齊也翻不出什么浪來, 一直等到長官來巡邏時, 他們才有人出去,提起姜謹行的后衣領,把他扔回寧安伯府。 這回, 聽到巷口傳來了馬車的動靜,又有官兵走了出去。 姜謹行直接從官兵腋下鉆了出去,飛也似的大喊著“阿姐阿姐”朝馬車上下來的人跑了過去。 姜嬈抱住了朝她撲過來的弟弟。 姜謹行往姜嬈身后看了一眼,“哇”的一下就哭了,“阿姐快帶我去找爹爹,我要去救爹爹?!?/br> 他抖著嘴唇,臉青紫灰敗,唯有嘴唇的紅色鮮活,打著哭嗝“父”、“父”了兩聲,吐出了個成語,“父債子償嗚嗚?!?/br> “不用了?!苯獘贫紫聛砟ǖ袅怂樕系臏I,“不用了,爹爹沒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