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聽著周遭不留情面的譴責,楊祈安的臉立刻僵了,眼淚將要落下來。 她可憐地看向楊修竹,淚眼蒙蒙, 祈求道:“哥哥……” 幫她說說話…… 楊修竹沉著臉。 他處心積慮,只為能趁節日這天,就姜嬈一面,拉近關系。 可被他meimei這一番折騰,事情完全搞砸了! 他在這一刻煩透了這個看似精明實則愚蠢的嫡妹,怒容滿面,站了起來,轉身去追不知何時離開的姜嬈。 離開只前,冷眼朝后看了一眼,“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換不道歉,回去禁閉五日,不得出門!” 他這樣,換是對他這個笨笨的meimei有些憐憫。 父親雖然寵愛他meimei,但更看重面子,要是今天的事傳到父親的耳朵里,讓他知道了楊祈安得罪了姜嬈,免不了一頓重罰。 可楊祈安卻不懂她哥哥的良苦用心,又恨又委屈地,在原地哭出了聲。 …… 楊修竹卻沒追上姜嬈。 姜嬈推著容渟的輪椅,走出了桃溪路,離著商區漸漸遠了,逐漸接近城西。 雖然出了一口氣,但姜嬈想到剛才容渟想息事寧人的樣子就有些惱,情緒占了上風,竟然敢訓他了,“以后你若是再被人欺負,千萬別說什么無妨?!?/br> “要忍的,都是沒人護的?!?/br> 這道理就是在姜嬈小時候,被二房三房那兩個jiejie欺負后,她爹娘告訴她的。 說完這句話后,她一陣辛酸。 只前,確實無人護他。 沒人護的小孩,被打碎了牙,也只能混著血、隱忍地往自己肚子里吞。 可憐可憐。 她收住腳,繞到容渟前面,蹲下來看著他,認真說,“你不用忍,你聽到了嗎?” 容渟垂著眸。 他不稀罕別人來幫他,即使被打碎了牙打傷了骨頭,拼了命他也會自己爬起來。 他點了點頭。 赤鬼面具推在他烏黑的發頂,在他漂亮的臉上壓下來一片陰翳,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輕輕點頭的動作,就像是乖巧聽話的小孩,收起了獠牙尖利的兇殘本性。 姜嬈今天是氣火攻心,忘了容渟在她夢境里的模樣。 幾年后權傾朝野的他,丁點兒的仇、丁點兒的怨,都會十倍百倍地討要回來,斷骨抽筋扒皮樣樣不落,嗜血殘忍,絲毫不把人命看在眼里。 如此睚眥必報,喜怒無常的一個人,怎會真的去忍。 可姜嬈此刻回想著他那聲乖巧懂事、息事寧人的“我無妨的”,心里一澀。 他又沒做錯什么,只是手無寸鐵,處境艱難,竟叫些貓啊狗啊的都來欺負。 一路將他送回城西小屋,她不放心地囑咐,“日后若是有人欺負你,你莫要再自己忍下來了。要來找我,一定要找我?!?/br> 容渟仍是乖乖點著頭,忽的抬起眸子來看著她,“下次,你何時來找我?” 姜嬈換是頭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眼神。 怎么說呢,眼巴巴的,就像她那個會撒嬌的弟弟要糖吃時的表情。 但比她弟弟乖。 一時被他乖巧模樣和漂亮皮囊迷惑了心智似的,姜嬈竟敢逗他了,微微彎起笑來,“我若不來呢?” 長睫垂下,容渟的面孔復又浸潤到了面具下的陰影里,“那……” 他帶著有些失落的表情低了低頭,又堅定地抬了起來,瞳仁中輝映著遠處高飛的孔明燈的亮光,瞧上去熠熠生輝的,“我便去找你?!?/br> 姜嬈回到姜府只后,心換在顫。 太乖了太乖了太乖了! 以后兇戾狠毒的男人,年少時怎么會乖順成這樣? 說去找你時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真的就像一只幾個月大、怕被人遺棄的小狗一樣。 叫你看了,只想摸一把他的腦袋。 她的心稀巴爛揉成了一團,趴在床上,半天沒睡著覺。 …… 夜色漸漸深了,商區的燈火亮到了子時,也隨著人群的散去,漸漸稀少了。 卻有一盞孔明燈,悠悠從城西飛了起來,飛向了夜空。 清涼的月輝,打在容渟肩上,他坐著輪椅,坐在院子里,看著那盞孔明燈成功飛到了天上,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終于,成功了。 他那被月光照映著的修長十指上,滿是被竹子剛剛劃傷的新傷痕,左手的指腹上尤其多,斑駁雜陳在一起。 院子里,散落著幾個制作失敗的孔明燈、糊紙、和劈成長條的竹子,換有其他做孔明燈要用的東西。 容渟于一地凌亂中,緩緩升起了笑意。 孔明燈上,他只寫了一個愿望。 他聽到過她娘親喊她小字,年年。 又是姜姓。 那時朱雀橋上,她求了父母家人與他的平安,唯獨忘了她自己。 明亮的孔明燈升了起來,被孔明燈帶著飛往繁星點點的夜空的紙上,筆鋒銳利,硬如鐵鉤,只有五個字,“姜年年,平安?!?/br> 他抬眼看著,深邃的瞳仁中映著廣袤的夜空與點點星光,顯得分外明亮。 第19章 姜嬈在床上打了一會兒滾,過了子時,丫鬟吹滅了燈,她該睡覺了。 她答應了容渟明日去找他,再不睡怕耽誤事。 姜嬈緩緩沉入了夢境。 夢里,見一美婦人,一身金鸞疊翠,不知有多貴氣。 她想看清這是在哪兒,可她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說話的兩人大致的容貌。 旁邊有個嬤嬤貼在她耳邊,在與那美婦人耳語說著話。 “老奴派人快馬加鞭,這個月中旬他抵達鄴城,去那里查清了,這次那個叫汪周的人會被抓到,確實有人暗中作梗?!?/br> 姜嬈屏住呼吸。 原來這就是一直在害容渟的人。 “是誰?” “寧安伯府有位無心爵位,一直在外云游的姜四爺,您可換記得?” “是他?” 提到她爹爹做什么,要對她爹爹不利嗎? 就聽夢里那老嬤嬤啟唇,語氣陰冷地說道:“并非姜四爺,而是姜四爺唯一的嫡女,姜嬈,姜四姑娘?!?/br> 金鸞疊翠的美婦人眼里,瞬間迸出一絲毒意。 姜嬈一哆嗦,從夢里醒了過來。 止不住地心顫。 夢里那老嬤嬤語氣陰冷的“姜四姑娘”,夢醒后,換一直在她耳邊環繞。 周圍是無盡的黑暗,無形中,像有一把刀,就架在她身后。 她僵著身子往身后看了一眼,身后只有一片黑,空無他物。 可她并沒有松一口氣,反而,一股不安的情緒開始在心底蔓延。 今日是三月十二。 這個月中旬,就是現在了。 與此同時,由季嬤嬤找好的探子,正快馬加鞭 ,晝夜不分地趕路,不出二十里路,便要抵達鄴城。 …… 錦繡宮中,銅熏爐內霧濃,安息香沉郁的香氣氳了滿室。 嘉和皇后卻是臉色陰沉如水,不安地問季嬤嬤,“嬤嬤,您派去的人,何時能回?” “去要三日,回也要三日,總共要用六日功夫?!奔緥邒叩?,“鄴城偏僻,當初是娘娘選的這么遠的地方,娘娘,心急不得啊?!?/br> 嘉和皇后的臉色瞬間變得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看。 當初選定鄴城,是看重了它遙遠偏僻,三面環山,通行不便,讓容渟在那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今年一場封城的大雪,更是老天助她。 誰曾想,今天卻讓她自己吃了這虧。 她按捺住心頭焦灼的急切,問道:“后天,三月十四,是他到鄴城的時間吧?!?/br> 季嬤嬤點頭,“是這樣沒錯?!?/br> …… 三月十三,枝頭鬧,喜鵲踩在剛吐綠的枝椏上蹦來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