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太子道:“不過……我還未帶你逛完?” “沒、沒關系,今日已經很勞煩太子了,我自己能回去,不必勞煩太子殿下再送?!?/br> 說完,緣杏匆匆對太子弦羽行了一禮,就自己往仙宮回去,看背影,竟有些像落荒而逃。 太子弦羽并未追她,只是看著緣杏的背影,還有些回不過神。 緣杏一走,琢音又重新活潑起來,它歡快道:“杏杏今天彈我了!” 太子弦羽:“……嗯?!?/br> 琢音又高興地道:“杏杏剛剛補的那段曲尾,可真是好??!即使你自己來寫,也未必比她補得那段好呢?!?/br> 太子弦羽默默無言,但臉上,也有驚訝的神色。 的確,他剛剛也驚艷于緣杏的想法。 盡管先前,他就隱約察覺到緣杏能夠聽得懂他的琴意,但是緣杏能懂到這個地步,甚至能幫他續上琴譜,是他沒有想到的。 太子弦羽抿唇,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來,對一個愛琴的人而言,沒有什么比有人懂他的琴音更令人開心。 而這時,琢音也在一旁賊兮兮地道:“……彩云追月得知己,高山流水遇知音?!?/br> 太子弦羽:“……” 太子弦羽被戳中了心事,有些無措。 他無奈地看了琢音琴一眼,用指節叩了叩琴身。 不過,他又不禁看向緣杏遠去的方向,若有意動。 * 緣杏來天宮的這一趟,莫名其妙與天庭太子熟悉了不少,只是結束的方式太令人尷尬。 緣杏回到狐君身邊,還忐忑不安。 女君疑惑地看了眼身邊的女兒,問:“怎么這般倉促,出什么事了?” 緣杏只是垂首搖頭,不好意思回答。 年關兩月過得很快,緣杏又在家中住了一段時日,就該回北天宮了。 北天君這兩個月也不知干了些什么,感覺心情好了不少,整個人如春風般和煦,連帶著對弟子們都和藹了許多。 一日,北天君忽然將四個弟子都叫去。 “你們隨我修煉的日子已經不短,如今,該是讓你們做些實際工作了?!?/br> 北天君笑瞇瞇地說。 說著,他拿出四本祈愿書,依次分給四人。 北天君道:“這是司命官從蕓蕓祈愿中挑出來的,正適合你們的狀態。以往這些都是發布給散仙或者小仙做的,不過這回,就交給你們練練手吧?!?/br> 緣杏以前聽說過祈愿書,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迫不及待地接過,翻看起來。 祈愿書,是有凡間之人向神仙祈愿禱告,若是他本人功德不錯,愿望又合情合理,就能到達特定的神仙手上,或是到達天宮,由司命官查看篩選,再發給散仙們去完成。 這是仙界與凡間溝通比較多的工作之一,緣杏還沒怎么與凡間有過接觸,第一次有師父給的任務,自然興奮。 北天君雖說給了他們四本祈愿書,但其實內容都是一樣的。 這祈愿是來自凡間一個名為正心的小靈兔,他年幼之時,險些被捉去成為盤中餐,偶然為錢塘縣縣令之女謝茗所救。 小靈兔心懷感激,想要報恩。 謝茗小姐如今正是二八年華,正是議親之年,且她其實已經有了一個心上人。 那位謝小姐與人為善、才情出眾,人品才華俱佳,又是縣令之女,按理來說已是天之嬌女,然而……她身上卻有一個小小的問題,以至于到了年紀,仍門可羅雀。 她……其貌不揚,生得極丑。 這祈愿書中所言,便是小靈兔愿意耗去自身全部功德,為謝茗小姐祈福,祝福謝茗小姐能得償所愿。 世人祈愿的內容,大多是自身或者家人,像這種誠心真意為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祈福的少見,尤其是還是靈獸為人類祈福。 這小靈兔天生異能,能看得見神仙,因此一向十分注意修行,且靈兔又是食素的,從未殺過生,身上功德不錯。 而那位謝小姐,更是天生善良,一生從未做過壞事,功德極好。 這一封祈愿書,幾經周折,就到了北天君手上。 緣杏翻著祈愿書疑惑了一下。 錢塘縣。 看這位置,這封祈愿書便是入了天宮,應該也是去東天宮,而不是在北天宮,不知為何到了師父手上。 不過緣杏也沒有多想,她抬頭想問問師兄師弟怎么想,誰知一抬頭,卻見水師弟滿臉難以置信,露出了相當失態的表情。 緣杏喚道:“師弟?” “啊?!?/br> 水師弟回過神來,意識到師姐看到了自己的表情,連忙收斂。 水師弟道:“沒、沒事,只是看到祈愿者是我的同族,我有些驚訝罷了?!?/br> 水師弟的笑容比平時來得勉強。 緣杏偏頭,還要再問問,就聽北天君囑咐道:“這樁事我就交給你們四人,原本弟子第一次下凡,應當是有司命官帶你們的,不過……這件事太簡單了,羽兒,就由你看著師弟師妹們。你不必出手,他們若是遇到問題,你指點一二便可?!?/br> 第八十五章 公子羽此時也看完了祈愿書, 但并未發表看法,聽到師父的話,緩緩俯首:“是?!?/br> 羽師兄一向很讓人覺得可靠,聽到是他領隊, 三人都一下子覺得安心不少。 北天君將祈愿書丟給他們, 就笑瞇瞇地隱了, 留下三個弟子在屋中討論。 水師弟今日似是比平時不安, 他惴惴問:“師兄,師姐,你們覺得應當如何?” 師兄道:“那還不簡單!我們給那個謝小姐的心上人下個術,或者跟姻緣神要跟紅線,將兩人牽在一起, 再到司命官那里改改兩人命格, 讓他到謝小姐家提親就是了!” 水師弟:“……” 水師弟道:“師兄, 你這也太粗暴了,這樣強買強賣,根本算不上是神仙之行, 與妖魔有何區別?” 抱胸道:“怎么會沒區別,我們是幫了平時功德多的一方, 算是懲強扶弱, 有何不可?!” 覺得自己這回想得很對,馬上向公子羽尋求認同, 很有底氣地問:“師兄, 你覺得對吧?” 然而公子羽失笑,只淡淡對他搖了搖頭, 說:“不妥?!?/br> 頓時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垮了。 公子羽望向緣杏,問:“杏師妹, 你覺得應當如何呢?” 緣杏先前并未參與到討論中,而是認真地在反復鉆研祈愿書。 聽到師兄喚她,她才抬起頭來。 在緣杏看來,這祈愿書上的內容太少了,只根據這么一點點信息,她很難做出肯定的判斷。 緣杏想了想,道:“我想先到凡間去,看看具體情況,再做打算?!?/br> 不過,緣杏以前從未下過凡,對自己的判斷不太有自信。 她眼神閃爍,怕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不太肯定地問:“師兄,這樣可以嗎?” 公子羽淡淡一笑。 他道:“當然可以?!?/br> * 凡間與仙界,時間流速與季節,都不相同。 仙界能看到三千小世界,亦能調整光陰。 此時,一方凡境,正是楊柳依依,陽春三月。 錢塘縣,西湖畔。 一匹駿馬載著窈窕少女,沿街奔行而過,及到肩頭的帷帽輕紗搖曳,掀起一陣香風。 隨行的侍女們坐在車沿上,都笑瞇瞇地露著臉,青春年華的嬌俏風姿一掠而過,讓人不禁暢想那帷帽紗底,千金小姐的花容月貌。 時下盛世繁華,民風開放。 官家女子、貴族女子縱馬出行正為風尚,帷帽長度也從遮掩全身,縮短到了只蓋至脖頸,齊胸襦裙翻飛如霞,女子間談笑、弄詩、打馬球,十分大方。 時值午后,集市已開。 少女的馬從長街上行過,走到半途,正見一老婦身邊翻了一輛木車,她佝僂著身形,正在撿地上散落的蔬果。 那老婦頭發雪白,衣衫襤褸,鞋子滿是泥濘,本來干干凈凈的蔬菜水果都落了泥,看上去十分狼狽。 少女勒馬停韁,回頭對侍女道:“春兒,冬兒,你們去幫那位老婦撿撿東西?!?/br> 少女聲音清澈如泉流,她停了停,又道:“你們過去之后,問問她這些蔬果什么價,若是合適,就收下來,再問問她,家住何處、人口多少、生活可有什么難處,待我們回家,可有報給父母?!?/br> “是?!?/br> 兩個侍女從車欄上跳下,依言往老婦那里去了。 她們從老婦那里買下蔬果,交給另一個車夫運回府中,剩下的人繼續策馬長街,不久就消失在街口。 街旁酒樓,一群書生在舉辦賽詩會。 一青衣書生恰巧望見這一幕,看著千金小姐馬上的窈窕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問:“剛才那位姑娘,真是好一副善人心腸!” 說罷,望倩女遠去之姿,面露神往之色。 這書生顯然是剛來錢塘縣,其他人一聽他這般語氣,臉上就掛了玩味的笑,彼此交換了幾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人就意味深長地道:“不止呢,這姑娘不止心腸好,還是錢塘縣縣令家的女兒,天資聰慧,學富五車,自幼富有才名,才學連男子都不逞多讓。上個月,你看過葛嶺初陽臺上寫的那首佚名詩沒有?其實便是那位小姐寫的?!?/br> 詩下世人愛詩,吃飯要寫,睡覺要寫,高興了要寫,不高興了也要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