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北天君的語調溫暖如春風,但三人不約而同地感到一陣寒氣,都打了寒顫。 師兄妹三人都有心虛之處,誰都不敢在這時造次,只得都低下頭,老老實實地應道:“是?!?/br> 北天君飄飄然走了。 留下他們面面相覷。 任誰都知道北天君表面春風唱暖,實際上明日巳時一到,他們定要迎接電閃雷鳴、狂風暴雨。 光是想想,就讓人心生懼怕。 公子羽背著緣杏,最后還是他拍案定論:“師父讓我們明早巳時再去,就是給我們留了睡覺的時間,無論如何,今晚先休息。還有師妹,她的傷得讓醫仙來處理?!?/br> 說著,羽師兄側頭輕柔地對緣杏道:“師妹,我送你回房間?!?/br> 緣杏趴在公子羽背上,師兄溫柔的話語,讓她剛剛因為被師父教訓而沮喪的心情平穩下來。 緣杏內疚道:“羽師兄,對、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們深夜亂跑,才連累了你……” “無妨?!?/br> 公子羽淺淺一笑。 他將緣杏背進屋子,讓她坐在床鋪上,沒多久,就有醫仙趕來查看。 醫仙看著緣杏已經經過處理的傷,贊嘆道:“這個臨時包扎是誰弄的?處理得非常恰當!草藥選得正好!雖說在山上條件簡陋,做不了什么太好的治療,但像這樣第一時間就緊急處理,杏姑娘的傷一定能比預計好得快上許多,那就更不容易留疤了?!?/br> 醫仙口中那個應當受到嘉獎的人正是大師兄。 但公子羽看起來波瀾不驚。 羽師兄緩緩道:“是我包的,先生過獎了。我只是粗糙學過一點皮毛,上不了臺面?!?/br> “原來是羽小郎君!” 醫仙卻贊不絕口:“你真是厲害??!自從你拜師北天宮以后,這樣的事情都發生過數次了,感覺你什么都會。北天君想來也以有你這般的弟子為傲吧?!?/br> 羽師兄微笑不言。 緣杏懵懂地望著公子羽。 既然醫仙都說好,那師兄一定是做得很不錯了。 緣杏心中對羽師兄的憧憬,又增多了一重。 師兄,感覺真是個特別的人。 公子羽陪伴在緣杏身邊,直到醫仙幫緣杏將傷處重新都包扎好,他才摸了摸她的腦袋。 “距離去見師父還有幾個時辰,再睡會兒吧?!?/br> 公子羽說。 緣杏堅持到現在也困倦了,她揉揉眼睛,點點頭。 緣杏躊躇,仍是內疚:“師兄,對不起……” 公子羽溫和地笑了笑:“我們師兄妹,不必說這些?!?/br> 他說:“我會在這里陪你,直到你睡著?!?/br> 緣杏無比感動。 她鉆進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睡去,睡意朦朧間,她從被子里伸出一只小手,勾住公子羽的袖子。 公子羽一頓。 他看看小師妹稚氣的孩童睡顏,無奈一笑,握住了小師妹的手。 …… 兩個時辰后。 巳時剛到,師兄妹三人已經整整齊齊出現在了道室里。 煈和公子羽都是跪坐,緣杏因為腳傷,勉強用不妨礙的姿勢坐著,但同樣主動保持著恭敬。 北天君笑盈盈地站在前面,笑得國色天香,美到令人發毛。 北天君皮笑rou不笑地來回走動:“好啊,能耐了,一個兩個三個,都學會半夜一起去爬山了!你們膽子真是大,這是想出師??!” 煈拌嘴:“我們拜您為師的目的不就是出師嗎?想出師也很正常??!” 煈小聲嘀咕:“我們只不過是晚上稍微——稍微走得遠了那么一點點而已,這不也沒有出什么大事?!?/br> 北天君冷笑:“閉嘴!” 煈不甘心地翹了翹嘴巴。 緣杏和公子羽都低著頭,看上去端正極了。 緣杏從小到大從未挨過罵,初次見這樣的陣仗,非常害怕。 她先認錯道:“師父,對不起,我們知道錯了,請師父原諒我們這一次吧?!?/br> 公子羽也正身道:“師父,師弟師妹年紀尚小,不知輕重,之所以犯錯,是因為我身為大師兄卻未能照看、保護好他們,請師父原諒師弟師妹這一次,只責罰于我?!?/br> “你……” 公子羽話音剛落,煈就驚訝地看向了他,好像很意外大師兄竟然會為自己說情。 公子羽垂眸跪坐,神態安然。 公子羽和緣杏的認錯態度都不錯,然而北天君的怒氣卻并未因此而緩和。 師父笑得千嬌百媚,臉卻足有半張是黑的:“放心好了,你們這次誰都逃不掉。柳葉,去拿戒尺?!?/br> “……是?!?/br> 柳葉恭敬地站在道室最后,看著三個背影單薄的孩子,面有不忍之色。 他轉過身,不久,就捧著那把七寸六分又重又厚的戒尺回來了。 北天君拿起戒尺,掃視三人一圈,先看向煈,笑著冷言宣布:“煈,罪魁禍首,屢教不改,自己深夜出游不算,還要帶著師妹,拖累師妹受傷、所有同門受罰,今日我便要狠狠罰你,掌手七十下!” 這真是煈有史以來受過最嚴的懲罰了。 饒是煈平日挨打慣了,此時也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然后,北天君又看向緣杏。 他今日一改常態,對緣杏也相當嚴厲:“杏,你雖然是被帶的,但是耳根子太軟,輕重不分。煈說他要帶你出去你就去,他還是個前科累累的家伙,你這樣輕易就被他帶著跑了,將來煈若是誤入歧路,出去吃喝賭博,你怎么攔得住他!” 緣杏還沒說話,煈先炸毛了:“???師父你對我的預期也太低了吧?!為什么我會誤入歧路吃喝賭博?!” 北天君輕哼了一聲,瞥了煈一眼,繼而對緣杏道:“杏兒,你掌手二十下!” “是?!?/br> 緣杏對這個懲罰沒有意見,乖巧地低頭應聲。 最后,北天君的視線終于落到公子羽身上。 他深深地望著公子羽,一字字地道:“羽,你是大師兄,我一向對你寄予厚望,也以有你這般弟子為傲,但今日,你身為大弟子,卻沒有管照好師弟師妹,縱容他們兩人半夜私自上山,以至于你師妹受傷。 “羽兒,煈兒和杏兒都還是孩子,你最為年長,又是大弟子,我要雙倍地罰你,你可有異議?” 公子羽平靜道:“聽憑師父處罰?!?/br> 北天君擲地有聲:“那好,羽,你掌手一百六十下!” 這個數字一出,緣杏倒抽一口冷氣,煈的表情也變了。 一百六十下。 那師兄明日真的會拿不住筆的,更何況師兄還要彈琴,那是要用雙手的??! 緣杏著急求情:“師父,羽師兄他是擔心我們,才會跟上來的!再說,我們能夠順利回來,也是因為師兄過來,他還給我上了傷藥……” 北天君搖頭:“你不明白,我對你羽師兄的要求,與對你們是不同的。他將來一旦犯錯,就極有可能變成大錯!我重重罰他,他自己也情愿,這是他當初拜入師門,就已約定好的?!?/br> 北天君看向公子羽:“既然你師妹替你求情,那我就多問一句。羽兒,掌手一百六十下的責罰,你可是覺得重了?” 公子羽果然沉著地道:“我不覺得重,請師父責罰?!?/br> 北天君說:“好,既然你是大師兄,那便由你先開始?!?/br> 公子羽主動伸出手。 北天君握緊他的手腕,以免他到時候不自覺往回抽手,然后便使勁揮起戒尺—— 啪,啪,啪,啪…… 戒尺與皮rou碰撞的聲音,讓人聽得心悸。 緣杏看著大師兄挨打,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煈也是第一次見大師兄受罰,還一下子就這么嚴重,嚇得直往后撤。 掌心是皮膚最脆弱的地方之一,這么厚的戒尺打下去,定然極痛。 但公子羽一聲都沒有吭。 緣杏禁不住求情道:“師父,打輕點吧,都是我不好,是因為我,大師兄才會上山的?!?/br> 北天君并未停下。 北天君打得很快、很穩,整整一百六十下,一下都沒有少。 等全部打完,公子羽的掌心已經破了,流了血。 等到最后幾下,北天君看著公子羽的手掌,眼神似也有于心不忍,但終究是說一不二,打完了全部。 公子羽自己倒像是沒有感覺一般,等師父打完就合起了手,放在膝蓋上,鎮定地道:“謝謝師父教誨?!?/br> 恭雅謙遜,氣度自華。 緣杏和煈看到大師兄的態度,都有所震動,緣杏更是眼淚汪汪的。 煈當即把心一橫,視死如歸道:“來打吧!不就是七十下掌心嗎,大師兄連一百六十下都能面不改色,我也能行!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北天君看著他蔑笑:“你還得意上了?放心好了,這么幾下戒尺要不了你的小命的,也就是幾天拿不了筷子而已?!?/br> 聽到會拿不了筷子,煈還是瑟縮了一瞬,這對他來說似乎比死還難受些。 北天君美艷地笑道:“來,手拿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