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榮呈因繃直了身子,止住他不斷拉進兩人距離的小動作,聽著他呼吸聲在自己耳邊逐漸沉重起來,只能認命般打開藥膏,用手抹了一點,再轉移到陶玨的肩上。 雙眼一直低垂著,不敢直視。 在她的手摸上自己肩膀的時候,陶玨便止住了愈發沉重的呼吸,五指搭在她的手背上,帶著她一點一點地將藥膏抹開。 那么點小傷口,再怎么抹,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夠了,可陶玨不夠。 他執著榮呈因的手,逐漸轉向別的地方,一寸一寸,循循善誘。 不知是不是受了陶玨的影響,榮呈因覺得自己呼吸也逐漸困難起來,她望著陶玨,眼睛如同受了蠱惑一般,怎么也移不開。 她的手被陶玨拉著,一點一點觸摸過他堅硬的胸膛,繼續往下。 “王爺,宮里來人了?!?/br> 外頭小廝的叫喚瞬間打破了一室春情,榮呈因后知后覺,趕緊收回手。 “嘖?!碧斋k不滿地抱怨了一聲,見榮呈因已經清醒地下了地,便也不好再逗弄她,只能自己穿了衣裳。 “你在屋里呆著?!币姌s呈因想跟著自己一道出去,陶玨便阻止了她,“外頭指不定是哪個認識你的大監,你還是別出去的好,皇上要罰,也罰我一個就好?!?/br> “知道這樣難辦還帶我回來!”榮呈因打了下他的肩膀,將他推出了門。 陶玨忍著笑,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徹底合上門,這才轉身離開。 嘴角原本寵溺的笑意在轉身的那一刻消失殆盡,只剩下一派陰冷。 大監前來,果然是為了昨日陶玨私自帶走榮呈因之事。 大監說,皇帝知道了這件事,很是憤怒,決定給他罰俸一月。 多么嚴重的懲罰。 榮呈因聽了都止不住唏噓。 “罰俸一月,皇上對你還真是寬容?!?/br> “也許吧?!碧斋k從身后圈住她,“我這月沒了俸祿,就只能靠阿因養著了,嗯?” 榮呈因忍俊不禁,“我哪里來的俸祿?” “嫁給我,等你當上縣主了,每個月他們都得給你俸祿?!?/br> “我才不要?!睒s呈因掙開他,“如今皇上已經罰了你了,我也可以回家了,咱們后會有期?!?/br> 從意亂情迷到清醒,只需要一瞬,榮呈因理了理衣裳,開了門就要走。 “明日我在你家后門處等你?!?/br> 榮呈因頓住腳步,回頭看著他。 陶玨不愛笑,可是一對上榮呈因的神情,他便總是習慣揚起嘴角。 他的小姑娘,不該有任何不開心的事情。 “記住了,明日,我要見榮呈因?!?/br> 他又說了一遍。 可惜沒有回應,榮呈因又變回了那副淡淡的模樣。 這正是陶玨最害怕的地方。 她總是這樣,只要分開一會兒,她就能把自己從方才的情緒中快速抽離出來,不管之前是多么的親昵曖昧,十步之外,必然清醒。 所以他不敢離榮呈因太遠,不然,這個小沒良心的,指不定哪天就把他給忘的一干二凈了。 這是他不能想象,無法忍受的。 榮呈因回到家中,榮呈玉正穿著朝服,從廳中出來。 兩人在門口撞了個照面。 “有事回來再說?!?/br> 榮呈玉拍拍她的肩膀,面色凝重,越過她,迅速向外走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榮呈因心頭一悸,忽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明天可以開虐了~ 第三十五章 居正殿 皇帝坐在書桌后頭,注視著陶玨一步步走近。 他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玉冠下白發皚皚,原本精神矍鑠的一雙眼,如今也是疲憊不堪。 “來了?” “臣,拜見圣上?!?/br> “行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還不知道嗎?坐罷?!?/br> 皇帝擺擺手,免了陶玨行到一半的禮。 看著他坐到一旁的椅上,皇帝這才開口:“如今,可是你滿意的結果了?” 忍了一晚上,皇帝這是終于要來找他興師問罪了。 陶玨眼中沒有半分的怯意,抬眸與他對視,磊落光明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br> “哼,這是誰告訴你的話?”皇帝高深莫測地看著他,“是榮安侯家的那個小丫頭嗎?” “殺人償命,恐怕也得看殺的是什么人吧?你堂堂一個東郡王,榮詢他也是貴為五侯之一,你們手底下的冤魂也會少嗎?怎么,你們就不需要為那些人償命了嗎?” 皇帝一手指著他,說話的語氣越來越重,一開始尚能平穩坐著與他對視,最后卻是直接起身拍起了桌子,怒不可遏。 “她是朕的發妻,是國朝之母,她看著你長大,比你爹娘看你的時候都要多!” “皇上這是要提醒臣什么?”陶玨截住他的話,反問道。 “您是要叫臣不要忘記,在我母親過世還不到一年的日子里,她就給我父王塞了兩個側妃?還是叫臣不要忘記,在我剛進京的時候,她借著我的手,去給她最不喜歡的二皇孫使絆子?崔家上百口人命暫且不提,榮安侯的性命也可以不提,可她在榮安侯死后,還暗中在榮呈因回京的途中動手腳,昏迷兩年已是萬幸,如若不然,恐他們父女,早已在地下團聚!” “陶玨!” 皇帝橫眉怒目,心火好似都要從眼中灼燒出來,桌上擺著上好的青瓷琉璃盞被他舉起,砸在陶玨腳邊。 “這是朕在問你!” “是,我手上的人命是不少,榮詢的也挺多,所以那時候榮詢死了,他是死有余辜,假若他日我也死了,那我也是死有余辜。不過同樣,皇后娘娘,亦是?!?/br> 死有余辜。 這四個字明顯刺痛了皇帝的神經,赤紅的雙眼與他蒼老的神態格格不入,他喘著粗氣,質問陶玨。 “假若他日,朕也要死了,那你是不是也要戳著朕的脊梁骨,說朕也是死有余辜?” 陶玨斂眉,不卑不亢,“臣不敢?!?/br> “你還有什么是不敢的?!” 談話間,又一個象牙雕螭龍紋鎮尺砸在陶玨身邊,摔東西的人顯然是用了重力的,鎮尺被摔成兩段,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別以為,朕真的不敢動你,東郡王的血脈從前就換過一次,再換一次,也不是不行!” 陶玨神色總算動了動,“從前東郡王的血脈,斷在叛亂上,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皇上的盛世,才剛剛開始?!?/br> “陶玨!”皇帝咬牙切齒,“你是在威脅朕嗎?” “臣不敢?!?/br> 皇帝跌坐在龍紋椅上,緩緩閉了眼,復又睜開,充斥著紅血絲的雙目總算有些平靜下來。 偌大的居正殿御書房,良久沒有人出聲。 “她是罪大惡極,可她終究是沒動過你東郡王世子的位子?!?/br> 血氣方剛的皇帝不見了,此刻只留下一個老邁龍鐘的老人,靠坐在金絲楠木椅上,獨自呢喃。 兩個兒子沒了,相伴三十余載的妻子也沒了,這把龍椅,他竟坐的如此孤獨,如此寂寥。 “滾,滾回你的東郡去!” 他用最后的力氣將陶玨轟了出去。 候在門外的榮呈玉聽著里頭的動靜,心里著實有些慌張。 待陶玨出來后,他便一把抓住了人,拉到一旁打探消息。 “如何?” “你不必進去了?!碧斋k嘆息道,“他叫我帶著你meimei滾回東郡?!?/br> 榮呈玉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滾就滾,帶阿因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舅兄?” 榮呈玉聽了直牙癢癢,真想往他臉上來一拳。 陶玨攔下他的拳頭,難得正經道:“明日朝堂之上,關于你父親的事,應當就能有個定論,該還你們家的公道,都會還回來?!?/br> 榮呈玉揪住其中一點苗頭,問道:“我們家的事,何時需要你來出頭?” “不然靠你?”陶玨斜他一眼。 挑釁,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你還沒娶到我meimei呢!” 榮呈玉氣到跳腳,剛大聲嚷了一句,又想起來這是居正殿外頭,趕緊住了嘴,沒好氣地瞪了眼陶玨就往外走。 * 榮呈玉不知夜里幾時才到的家門。 進門的時候,一眼望見廳堂里剩下的三個姐弟俱在,還齊刷刷地看著他,一時鼻頭一酸,眼睛生疼。 他進了廳,與大jiejie一道坐在主座上,如今姐弟四人俱在,卻是無人能先開個口。 “去給父親上個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