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若是我所言有假,便叫我,再不見你meimei?!?/br> 陶玨一字一句,看著榮呈玉的眼睛說道。 榮呈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記住你說過的話?!?/br> 他轉身就要走,卻又聽到陶玨在身后幽幽笑道:“可是你榮呈玉,哪來的meimei呢?” 他的腳步一頓,眼中霎時間布滿陰鷙,緩緩轉頭道:“你知道些什么?” “不多不少,就你們家那點事?!?/br> 陶玨亦起身,搭在肩上的外衫隨他的動作滑落,他回頭看了一眼,淡淡道:“扔了?!?/br> 廳中只剩下榮呈玉和一個前來收拾的丫鬟。 榮呈玉怔怔地在那里站了許久,抬腳的時候,未免有些麻木。 他榮呈玉,究竟哪里來的meimei呢…… 他沒由來的想起榮呈因小時候。 那時候父親白日里上朝去了,她小小的一個丫頭,就跟在他屁股后頭,一口一個二哥哥地叫著,跟著他一道去德昌侯家的學堂,說要陪他念書。 偶有幾次被大jiejie發現了,說她去了會影響他人讀書,不許她去,小丫頭還會哭紅了眼,委屈地向父親告狀。 后來便是父親也準許她去了。 他們一道讀書的幾個人,承恩侯家的馮述安,德昌侯召家的兩兄弟,因為自家沒有姊妹,便也都拿她當親meimei似的看待。 這他都看得出來,也時常沾沾自喜,他們再眼饞,也是沒有親姊妹的,而榮呈因,是他的親meimei。 可他方才仿佛一棒子就被打醒了。 是啊,其實從一開始,他就該清醒。 他榮呈玉,哪里來的meimei。 清早的寒風將他徹底吹醒,他晃了晃身形,快步上馬回家。 天破初曉,他方到家。 榮呈因做了個噩夢,出了一身的冷汗,正渾渾噩噩地起身喝水,猛然聽到屋門被大力推開,嚇得水灑了一身。 榮呈玉帶著滿身寒氣從外間過來,榮呈因愣愣地看著他,喚了聲,“二哥哥?” 這一聲“二哥哥”,叫的他又是一怔,所有的動作都定格在半空。 榮呈玉訕訕地收回手,笑道:“我就是,就是想來看看你還有沒有事?!?/br> 榮呈因低頭,略有些自責道:“我昨晚,是不是嚇到你們了?” “沒有!”榮呈玉脫口而出,“二哥哥知道,你也不容易,往后叫下人們多注意就是了?!?/br> “嗯?!睒s呈因點點頭,又問道,“我見天已經亮了 ,咱們是不是該去云家看看云照了?” “啊,對!”榮呈玉忽然想起來還有這茬,今日可是云照大喜的日子。 榮呈因從柜中找出昨日為云照從集市上買回來的一些小玩意兒,不小心露出一把扇子。 榮呈玉瞧見了,隨手打開扇了兩下,不經意間卻瞥見扇面上那幾行雋秀小字。 落筆人名叫崔啟。 崔啟…… 他問榮呈因道:“你認識這個崔啟?” 這扇子似乎是荊鈺錦昨日買了塞在她包裹里的,她搖了搖頭,老實交代,“他們說,他與我是舊相識,可我卻不記得?!?/br> “不記得就算了,也不是要緊的人?!?/br> 榮呈玉隨手將扇子扔還給她,叮囑她趕緊收拾好東西,馬上就要去云家了。 榮呈因隨口應下,待榮呈玉出了她的房門后,她才又打開那把扇子,仔細看了看上頭的字跡。 昨日路過崔啟的攤子,還并未關注到那么多,如今仔細一看,她才發現,他這題詩落筆的字跡,怎么這么眼熟? 第二十三章 云陽侯府長女同喻家次孫的婚事,京中自然是許多人都翹首以盼的。 喻家這位次孫,名叫喻黎,是喻家二房的獨子。 這喻黎,雖不如喻家長孫那般的名氣大,卻也是個實打實的謙謙公子,在瑞安五十二年的科考中,也是一次及第,人人稱贊。 榮安侯府同喻家一向沒什么往來,同云陽侯府卻是姻親,備了馬車,也自然是要往云家去。 榮呈言掀了馬車簾子,不止一次地催促著榮呈因,直到她磨磨蹭蹭地上了車,那嘮叨聲也沒停下。 “好了好了,小祖宗,我已經上來了,你再催,這馬車也是跑不快的?!?/br> “誰叫你這樣慢!”榮呈言氣呼呼道,“待會兒迎親的隊伍就要來了,街上必定水泄不通,你莫不是不想見到云照jiejie了?!?/br> “我是想見云照的,只怕你不是吧?”榮呈因調侃他,“每日在云家的學堂上學還不夠,還日日都想扒在人家里,我看,你不如在那住下得了?” “你!” 榮呈言咬牙“你”了半晌,卻仍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憋著一口氣道:“你如今是個傻子,我才不理你!” “榮呈言!” 在一旁看著她倆打鬧的榮呈玉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可惜已經晚了,榮呈因聽了他這話,蔫蔫地歪了腦袋,靠在車壁上,不再理人。 榮呈玉剜了榮呈言一眼,車廂里的氣氛啥時候凝重起來。 榮呈因抱著懷里要送給云照的東西,正好借此機會,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事。 方才在屋中,她終于恍然大悟,知道崔啟的那手字寫的像誰了。 像她故去的爹爹。 敏感如榮呈因,不得不承認,崔啟的出現,或許是個巨大的突破點。 他為什么能寫出一手那么像爹爹的字跡?他是在哪里見過,并且擁有過爹爹的手信嗎? 可他怎么會有…… 不對,榮呈因想起來了,爹爹的確有流落在外的手信,是那不知道誰給她送來的十三封信! 是崔啟嗎? 她暗暗地想,如果是崔啟,那他是怎么得到這些東西的呢? 崔啟,崔啟…… 這人與他們榮家,只有一個崔姨娘的聯系。 崔姨娘是在崔家破落前一刻,被父親救回到府中的,她不是榮呈言的生母。 榮呈言的生母姓趙,是個從前在家里做粗使丫鬟的,聽說她之所以會懷上榮呈言,是父親一夜醉酒,糊涂使然。 這位趙氏在那一晚之后,便離開了榮安侯府,直到后來,外頭忽然傳來消息,說是趙氏生下了個兒子。 那個兒子就是榮呈言。 父親也是想負責的,當時便找人接趙氏回了府。 趙氏人很安分,只在自己的小院里呆著。她帶著榮呈言,不爭不搶,也沒逼著父親給她什么名分。外頭說她是通房也好,賤妾也罷,她似乎都不在乎。 可是自打崔家沒落,崔姨娘進了他們榮家的門后,趙氏的身子骨便一日比一日差勁了。 崔姨娘不是個善茬,二哥哥從小就是這么教她的。 那時候的榮呈因懵懵懂懂,等她真正明白什么叫不是善茬的時候,便是趙氏去世的時候。 趙氏死了,死在榮呈言剛懵懵懂懂開始上學堂的時候。 后來,榮呈言就成了崔姨娘的孩子。 榮呈玉說的沒錯,崔姨娘不是善茬,的確不是。 可她也在父親去世的時候,跟著父親去了。 一想到這,榮呈因心里就堵得慌,心里那股不可言說的煩悶心緒又涌了上來。 如果那些東西,是經由崔姨娘的手交給崔啟,再由崔啟交給她,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 為什么要把這東西給崔啟呢? 父親給她的信,直接交給她,不好嗎? 何況當時家中大jiejie和二哥哥都在,交給他們不行嗎?為什么要給崔啟呢? 思緒如一團亂麻,怎么都理不清楚。 外頭的喧鬧聲逐漸變大,她豎起耳朵聽了聽,知道多半是快到云陽侯府了。 榮呈因一下馬車便被擠到了人堆里,推搡著前進的同時不忘緊緊護住自己的小包裹。 好容易掙脫出來,她趕緊往云照的院子里去。 屋里七七八八忙碌著許多人,榮呈因小心地繞過她們,冷不丁拍了下云照的肩膀。 一旁的丫鬟們哄笑做一團。 只見云照化了精致的妝面,轉過身來。 秀氣的遠山眉樣彎成恰好的弧度,一身的朱紅丹砂,搭上云霞五彩帔肩,好看到叫人移不開眼。 “阿照,真好看!” 榮呈因撲過去,與她一道跪坐在梳妝鏡前。 她打開帶來的包裹,寶貝似的捧到云照面前,道:“昨日的鮮花餅,我叫人送來了的,不知你有沒有覺著好吃。我昨日還特地跑了趟集市,為你尋了一大堆好玩的,就想著如今親自送到你手上呢?!?/br> 榮呈因自顧自興奮地說著,完全沒有察覺到云照聽到鮮花餅時突然流露出的怪異神情。 那表情轉瞬即逝,一旁的丫鬟似要插嘴,卻被她用眼神給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