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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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裴涴心神不寧地回到了住所,腦子里都是教皇恨不得殺了她的目光,和月云默不作聲頂著一張高高腫起的臉離開的身影。 圣祭大典最后以教皇拂袖離去草草結束,一路上,議論紛紛的都是教皇對紅衣主教的那一巴掌。 教皇捆掌紅衣主教,作為最高統治者,做出這樣的舉動本就不妥,何況對象還是地位僅次于她的紅衣主教。 就好像,在遷怒著什么。 游裴涴靠在榻上,一時間,自來到異世界后就沒安定過的心更沒底了。 咚咚咚—— 一陣悶悶的敲打聲讓她下意識地朝墻壁望了眼。 平房是連在一起的,她的隔壁是其他教使教士的住所。 她沒在意,以為是隔壁不小心弄出了聲響。 咚咚咚,咚咚咚—— 她不由擰眉,朝出聲的墻壁走了過去,稍稍側耳想聽聽對面什么情況。 薄薄的石壁隔音并不好,但她凝神一聲,卻沒聽見什么說話聲。 急促的敲打聲又傳了過來,因為離得近了些,游裴涴被嚇了一跳,手輕輕撫上墻壁,想了想,扣起手指,學著對方的節奏試探地敲了敲墻。 做完這個動作,她又覺得自己太無聊了,剛想回榻上躺下,一陣陣強大得讓她有些心悸的氣流從墻的那一邊傳了過來。 游裴涴被壓得幾乎有些站不起來了。 她沒太多猶豫地跑了出去,此時,外面沒有什么人走來走去,禱告了大半天,大概大家都在房中休息吧,她一邊這么想著,走到隔壁的門前,敲了敲門。 門沒上鎖,敲了幾下自己開了。 游裴涴躊躇了下,在門口試探地喊了一聲,“你好?有人嗎?” 就在她以為沒人在,糾結著該不該闖入的時候,一道細若蚊吟的痛苦聲急促地傳了過來,她不由懵了一下,身子探進門后掃了眼,一個身上還穿著祭服的年輕教使像被某種力量控制住,身體懸空,后背包括四肢都緊緊地貼在墻壁上,僅剩一個可以稍微活動的頭,拼命撞擊著后面的墻壁。 她的眼里,洋溢著深深的恐懼,嘴巴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依稀聽見細微的呻吟。 “你怎么了?”游裴涴剛想跑過去,女教使對面猛得傳來一陣阻力,讓她接近不了。 她向阻力的方向望去,瞬間瞪大了眼。 房梁處,一個黑點逐漸變大,一個幻影從黑點里落了下來,以rou眼不可及的速度來到了被控制的女教使身前,慢慢舒展成了一個極致絕美的黑發男子。 亞弗戈蒙?還是……? 游裴涴驚覺自己的身體也動不了了,她向女教使望去,只見她瞳孔猛得收縮,恐懼之色更加濃重,一道亮光無聲無息地從她頸脖中央劃過。 女教使雙眼的光慢慢渙散,血涓涓從頸脖處流了下來,亞弗戈蒙虛空一抓,控制著她的身體飛向自己,讓流血的喉嚨對準另一只手里的觴,直到血盛滿觴,他像扔什么臟東西一般把干涸瘦小的尸體扔到了一邊,隨意地揮了揮手,尸體就化為了灰燼消散在空氣中。 整個過程中,他碰都沒碰尸體一下。 他的手指引著觴里的血液,口中吐出一個個生澀難懂的詞,只見血液如水一般流暢地在空中交錯縱橫,慢慢形成了一個陣法。 隨著念出最后兩個詞,陣法發出一陣妖異的光,一個黑色虛影從中走了出來,直直地走進亞弗戈蒙的身體里,他全身冒出刺眼而令人不適的血光,直到虛影消融在他體內,陣法也漸漸消逝,他才發出了一陣舒適的嘆聲。 他慢慢轉過身,像是才發現這個房間里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亞弗戈蒙冰冷殘酷的血眸微微瞇起,與之同樣艷麗的薄唇卻勾起一抹優雅的笑容,他的神情自然地像剛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蟲子,而不是一個人的生命。 雖然,對他來說,人和蟲子的確沒什么區別。 游裴涴幾乎在他注視著自己的時候,后背就一陣寒冷。 一條人命轉瞬間消逝,她不是圣母,卻做不到無動于衷。 這種分明格外誘人,卻并不出格的笑容,如今在她眼里,著實和披著天使外貌的惡魔沒多大區別。 雖然,她有種直覺,直覺他不會對自己怎么樣。 “又見面了?!眲勇犎缦噶鞯纳ひ糨p輕勾起一絲尾音,亞弗戈蒙一拂手,她只覺得渾身一松,身體又聽使喚了。 “亞弗戈蒙?” “回去了幾天,就記不住我的名字了?”亞弗戈蒙看著女孩眼中的戒備,笑了,“除了我,還會有誰?” 游裴涴還是保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 “你……”為什么要殺人。 “你……怎么出來了?”看見他瞇起漂亮的眼,這個動作讓濃郁的血眸更加亮眼,她不由心中一悸,改口問道。 “怎么改口了?”亞弗戈蒙坐在幻化出來的寶座上,修長的手指支撐著下巴,輕輕一笑,優雅得像一個任何人都自卑低頭的貴族,“你分明不怕我,怎么改口了?” “怕你,和怕死是兩回事?!?/br> 亞弗戈蒙卻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個冰錐形狀的鑰匙出現在他手里,又被他扔到了游裴涴的懷里。 女生低頭握著手里發著陣陣涼意的鑰匙,不解地望向那個危險的男子,聽見他說,“我需要你去耳堂幫我拿一樣東西?!?/br> “裝這樣東西的盒子上有上古留下的符印,我碰不得?!毕袷强闯隽怂南敕?,亞弗戈蒙淡淡地說著,笑容收了起來,注視著游裴涴的目光也漸漸深邃殘忍起來,“當然,你也可以拒絕?!?/br> “你要拿什么東西?” 女生的背脊停得筆直,她當然聽得出畫外音。 這是一個危險到極點的人,優雅的面具下,摸不清喜怒,她不膽小,但她惜命,而如今這種狀況,她實在沒膽量問他一句“那么我的好處呢?”。 聽到這句問話,亞弗戈蒙的神情如同變戲法一般恢復了無害的偽善。 “一個畫著舊日封印陣的銀色盒子?!痹捯粑绰?,游裴涴腦子一疼,一個銀色盒子的模樣印在了腦海深處。 “找到它之后,用我給你的鑰匙拿到里面的東西就可以了?!?/br> 游裴涴揉了揉留有后勁的腦袋,發現亞弗戈蒙正摸著下巴專注地盯著自己,幽冷的血瞳愈加深不見底,她的寒毛幾乎是一瞬間豎了起來,故作鎮定地移開了眼,“中央教會有十個耳堂,而且只有三個對神職人員開放的?!?/br> 說完,她有種不好的預感,無奈地說道:“你說的耳堂,不是這三個吧?” “或許不是吧?!眮喐ジ昝刹恢氲搅耸裁?,輕笑了一聲,她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不受控制地朝亞弗戈蒙飛了過去,駭然地在僅離一米多的地方停住。 “雖說是個凡人,但你這半空中張牙舞爪的姿勢,也夠難看的?!狈置魇禽p慢到無禮的話,亞弗戈蒙偏偏可以用一種優雅到極致的姿態說出來,博得某種靈魂深處的茍同,而此時看似無害的血眸也是美得誘人犯罪。 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到游裴涴可以感受到他隱于無害之下危險的氣息。 她駭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亞弗戈蒙伸出了修長的手,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終穿過她柔順的長發,然后在她驚恐的目光中,揪著她的長發拉向自己。 她的雙眼一陣酸脹的疼,到處是耀眼的白光,等恢復平靜,她發現自己正捂著后腦勺,兀自站在一間十字橫向的空曠殿堂里,深灰色的雕刻壁柱上,各種代表“七”的字符相互交融。 這該死的神…… 游裴涴欲哭無淚地站在原地,自己還有好多話都沒問清楚就沒耐心地把她送到這個地方。 “我聽得見?!彼唤已垡惶?,腦海里聽見了亞弗戈蒙的聲音,臉色頓時一變,他該不會進她腦子里了吧? “我在你的眼睛里?!彪S著亞弗戈蒙話音剛落,她的右眼變成了與他一模一樣的紅色,只是此時她并未發覺眼睛的異變,只是感覺右眼脹痛不已,眼皮一直在跳。 “你想做什么?”想到自己眼睛里住著一個詭秘而喜怒未定的所謂指引者,而那個神不久之前剛像彈下一?;覊m一樣讓一個教使灰飛煙滅,游裴涴連表面上都難以保持鎮定了。 “不用擔心,我凝聚本體需要獻祭的血液這段時間已經夠用了,現在只是需要通過你的眼睛看點東西,畢竟我曾許諾不踏入中央教會一步?!庇闻釠鹪捳Z里掩藏不住的無奈和抓狂讓亞弗戈蒙的語氣愉悅了一些,難得多解釋了一句,雖然在女孩聽起來,他的口吻只是比平淡更輕柔一點罷了。 身體里安放了個定時炸彈,還不用擔心? 游裴涴嘀咕了一句,卻是暗自松了口氣,至少,這句話聽上去還挺……暫時安全的。而且,只要他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就會離開了吧? “我該往哪走?”她不由抿了抿唇,決定速戰速決,朝四個方位轉了一圈,問道。 “南邊?!?/br> “我分不清東南西北,說前后左右行嗎?” 亞弗戈蒙似是頓了一下,才回應道:“……你后面那條路一直走?!?/br> 第七耳堂的十字橫向并不長,游裴涴往里拐了個彎,沿著石子階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走著走著,一種腐朽的異味越來越濃,讓她不由放緩了腳步。 穿過一扇布滿了蜘蛛網的石門,她的心一下子提得很高。 這是一條長長的通道石廊,矮矮的壁頂上鑲嵌著類似燈芯的發光物,忽明忽暗好似隨時會熄滅。兩側整齊地排列著兩行架子,上面規律地排列著一個個灰色的方盒,只是一切都在蛛網之下顯得陳舊,而隨處可見的厚厚積塵告訴著她,已經許久沒有人踏足過這里了。 她環著胳膊心里有點毛毛的,亞弗戈蒙的一陣輕哼在森然的氣氛中格外響亮,她突然有點慶幸好歹自己不是一個人,要是真遇到點什么,這指引者……應該會幫她吧?應該會吧? 游裴涴遲疑地胡思亂想著,走到了通道的盡頭,一間二十多平米的石室在微弱的光照下一覽無余,灰塵密布的儲物架上如外面一般無二地安放著一個個大小一致的灰色方盒。 這要怎么找?她的目光從一個個積滿灰塵的方盒上掠過,實在有點下不去手。 “打開你左邊第二排最上面的盒子?!眮喐ジ昝傻穆曇暨m時響起,她頓時找到他所說的方盒,踮起腳尖把它拿了下來。 “咳咳……”儲物架上飄下幾縷灰塵,游裴涴嗆了幾聲,用手遮了遮鼻子,一個沒留神把最下面的一個方盒揮到了地上,只聽啪的一聲,方盒摔到了地上,里面的東西發出了與地面接觸后沉重的聲響。 那是一本封面光潔,看著質感極好的書,最上端的封皮上纏著一條扣帶,扣帶上刻畫著一顆顆造型各異的六芒星,六芒星之上,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名字此時清晰入眼。 死靈之書。 竟然是死靈之書。 * 【少女心里是明白的,月云是為她受的那一巴掌。 但她已經沒有余力思考教皇的所作所為,因為她又見到了那個捉摸不定的指引者。 她意識到,自己能從回廊之門逃離真的靠運氣。 對神而言,凡人的性命,和彈開一?;覊m沒什么區別吧。 如果她沒有遇到那個和亞弗戈蒙相似的神,或許,這世上已經沒有她了吧。 就為了這一個僥幸,她更加惜命。 哪怕,再次見過亞弗戈蒙,他會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少女對亞弗戈蒙有種奇異的感覺,她并不怕他。 潛意識的這種感覺讓她明知道這是個隱藏很深,殘忍無情的神祗,卻無法真正敬畏他。 就好像,他們從某種程度上,是緊密相聯的。 就好像,她不知從何時慢慢開始變了。 她愛惜自己的命,卻對他人失去了人性該有的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