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著輪椅來到前臺，吃驚地看到周俊樹站在那里。

    周俊樹繃著一張臉盯著黎衍看，又看到他的右手腕上戴著黑色護腕，手指擱在輪椅鋼圈上，嘴唇就抖了

    一下。

    黎衍剛要開口，小少年已經“嗚……”的一聲哭出來了。

    前臺小姐：“？？？”

    黎衍：“……”

    電梯間里，黎衍給周俏打電話：“俏俏，你別出來了，小樹在我這兒呢，一會兒我讓他幫我上車好了?！?/br>
    周俏嚇了好大一跳：“他跑你那兒去干嗎？他又想干什么呀？”

    黎衍低聲勸她：“你先別急，我覺得……”他回頭看了一眼消防通道防火門，“他是來道歉的?！?/br>
    周俏：“……”

    黎衍：“你是不是罵他了？”

    “嗯?！敝芮纬姓J了。

    “行吧，一會兒我帶小樹外頭吃點東西再回來，我和他聊聊，明天他就要回去了，別搞得一肚子不開心?！崩柩馨参恐芮?，“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br>
    周俏說：“他要是再敢對你說混賬話，你別對他客氣?！?/br>
    黎衍笑起來：“我知道，我倆都是男的，聊起來方便，你自己吃晚飯吧，別等我們了?！?/br>
    掛掉電話，黎衍進了樓梯間，周俊樹背靠墻壁站著，低垂著頭，無精打采。

    黎衍停下輪椅，把假肢放下地，手扶著樓梯欄桿站了起來。周俊樹疑惑地看著他，黎衍笑笑：“我每天都要在這兒站幾回，既然進來了就不要浪費時間，順便練個站?！?/br>
    昏暗的樓梯間里，周俊樹的臉看起來更黑了，眼白倒很分明，隨著眼睛的眨巴，直愣愣地盯著黎衍看。

    黎衍也不和他客套：“你姐罵你了？”

    周俊樹又垂下了頭。

    “等一下我下班，帶你外面吃個飯，咱倆聊聊?！崩柩芸粗?，“不過先說好，不能吵架，我實在沒力氣和你吵架，就想揍你，但估計是揍不過的，我手還傷著?！?/br>
    周俊樹：“……”

    黎衍歪著頭打量了他一會兒，開口：“小樹，我問你一個問題?！?/br>
    周俊樹抬起頭來，有些緊張：“什么？”

    黎衍問：“你覺得我和宋晉陽關系怎么樣？”

    “挺好的啊?！敝芸湎氲剿螘x陽和黎衍之間的相處，就是好兄弟嘛。

    黎衍說：“你應該知道，宋晉陽的爸爸和我mama是后來結合的，我和他十五、六歲時才認識。你可能想象不到，今年以前，我和他鬧了十年的矛盾?！?/br>
    “??？”周

    俊樹完全沒想到。

    “我曾經揍過他，上高中的時候，因為他欺負我媽。就像你那天揍黎帥那樣，我把宋晉陽摁在地上打?！崩柩芟肫鹗畮啄昵暗氖?，自己都有點想笑，“他根本不能反抗，被我狠狠揍了一頓，后來，我倆就水火不容了?！?/br>
    周俊樹：“……”

    “但你現在也看到了，我和宋晉陽關系不錯，你姐和他關系也挺好。我畢竟不怎么方便，這些年來，我媽很多事兒都指望不上我，都是宋晉陽幫她辦，我媽早把他當親兒子看了?！?/br>
    黎衍繼續說著，“明白我的意思嗎？小樹，人會長大的，思想會變，閱歷會變，人與人的關系也會變。那天你對我說的話，我真的很生氣，仔細想想很多都是事實，也沒法反駁。但是再過幾年，等你長大一些，我再老一些，也許回過頭一想，你會覺得自己當初說得比較偏激，我也早就對這些話一笑了之了?！?/br>
    周俊樹陷入思索。

    黎衍又說：“你說你討厭我，覺得我沒法讓你姐幸福，只會讓她很辛苦，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呢？希望我和你姐離婚嗎？”

    周俊樹嘴唇嚅囁著：“不是……”

    “那你這樣的發泄又有什么意義？我和你姐都沒想過離婚，我還就認定她了?！崩柩苷Z氣平和，唇邊帶著笑，“小樹，別說你討厭我，前幾年，我自己都討厭我自己，要不是你姐把我拉出來，我現在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跟個要飯的也差不多了?！?/br>
    看著黎衍英俊的外表，周俊樹難以想象。

    “我和周俏……”黎衍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和她有很多方面還需要磨合。她本身比我小四歲，小小年紀就在社會上打拼，應該吃過很多苦。我現在的日子雖然和普通人相比稍微困難，但大學畢業前人生還算比較順利，所以我對你姐，講實話啊，不算特別了解?！?/br>
    周俊樹皺起了眉，眼神有些不滿。

    “別誤會?！崩柩苄Φ?，“因為你姐老是說，要向前看，不愿意回想以前的事，所以很少和我聊這些。小樹，剛好你在，一會兒我倆吃飯時，你和我說說你和你姐小時候的事，我還挺想知道的?！?/br>
    周俊樹沉吟片刻，低低地“嗯”了一聲。

    “不過

    ，那個邵什么的，就不要說了?！崩柩芴嵝阉?，“聽得我腦殼疼?！?/br>
    周俊樹沒忍住，嘴角一扯，笑意剛露出一點，就被黎衍打趣的眼神給盯得憋了回去。

    最后，黎衍說：“小樹，我后來想過你說的話，我是個殘疾人沒錯，變也變不回去了。但我想，我還是可以更努力一些的，爭取做一個很酷的殘疾人，不讓你姐受委屈，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可以嗎？”

    周俊樹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差不多到下班時間，黎衍坐回輪椅，讓周俊樹在電梯間等他去打個卡。見他要離開樓梯間，周俊樹脫口而出：“姐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