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衍：“……”

    宋晉陽：“你是不是感動地哭起來了？”

    黎衍一秒破功：“你特么有病??！”

    “哈哈哈哈……”宋晉陽又是一陣大笑，“時間給我，我來接你，麻溜兒的！”

    黎衍終于妥協了：“喜來登酒店，6點前到就行，你看著安排吧?！?/br>
    “行，那我5點到你家，開過去也就半小時?！?/br>
    “謝了?！崩柩苈曇舻偷偷?。

    “不客氣?！彼螘x陽笑道，“來，喊聲哥聽聽?！?/br>
    黎衍：“滾！”

    掛下電話，黎衍居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接著又感到腿疼。

    “caocaocao！哎呦呦——”他實在坐不住了，轉著輪椅到床邊，把自己搞到床上躺下。兩只手同時按摩著兩段殘肢末端，眼睛望著天花板出神。

    從去年十月認識周俏，到現在三月下旬，短短的半年時間，明明沒發生什么特別大的事情，他卻覺得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家里多了一個小女人，是他的女朋友，一個特別可愛的女孩子，喜歡黃色的卡通小玩意兒，會做很好吃的菜，有時像個軟糯糯的小兔子，有時又像兇巴巴的護崽老母雞。

    和她在一起時，黎衍覺得越來越放松，原本死死藏著的身體秘密，現在也愿意一點一點展露在她面前，周俏在家時，他已經很久沒穿過假肢。

    對沈春燕不再大吼大叫，沈春燕也不再畏畏縮縮地面對他；

    和宋晉陽的關系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在好轉；

    和沈澤西都加上了微信，有時候會閑聊幾句；

    問過三金工作的事，思考過自己除了寫文，還能不能再干點別的；

    甚至偷偷看過租房APP，查閱小戶型電梯房的房租價格。

    就連馬上要去參加的這場婚禮，他都不那么恐懼?？梢灶A想到那一天，聚集在他身上的視線會多么令人厭惡，那些竊竊私語，充滿同情的問詢，

    叫人崩潰的、卻又無用的鼓勵……他都不那么怕了。

    大概是因為，身邊會有周俏在。

    不是一個人，周俏會一直陪在他身邊，沒人可以傷害他。他也想讓大家知道，他的生活雖然沒法再和別人比，但也不算太糟糕。

    啊……周俏。

    周俏花，俏俏，小花，小傻子，小豬豬……心肝寶貝蛋。

    幾點了??？她還有好幾個小時才下班回家，雨下得那么大，她還要去坐公交。

    要是手頭再寬裕些就好了，就能讓周俏打車回來。

    現在就算讓她打車，她也舍不得。

    ——真是一個不合格的男朋友。

    黎衍嘆了口氣，繼續一下一下地按摩殘肢，緩解疼痛。

    晚上，周俏提著好多紙袋回到家，一進門就叫起來：“雨好大??！我都怕把衣服淋濕了，一路抱懷里回來的?！?/br>
    黎衍轉著輪椅到她身邊，拿了塊干毛巾給她：“趕緊擦擦頭發，衣服濕了就濕了唄，怎么還能把自己淋成這樣？人重要還是衣服重要？”

    “衣服重要！都是新的呢，哪兒能淋濕啊?！敝芮我贿叢令^發一邊看他，突然疑惑地問，“你怎么穿假肢了？不是腿疼嗎？”

    黎衍低頭看向自己兩條“腿”，說：“我剛才站了一會兒，下雨天，站一下會舒服一點，腿反而沒那么疼?！?/br>
    周俏不明白：“是嗎？站一下就不疼了？為什么呀？”

    黎衍給她解釋：“可能是因為站起來后，腿待在接受腔里，有一種束縛感，也可以理解為擠壓按摩吧，站一會兒再坐下，會好受一些?！?/br>
    周俏學到了新知識：“啊……這樣啊?！?/br>
    黎衍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顧自拿過紙袋看起衣服來。

    一件雪白的襯衫，一件酒紅色毛線開衫，一條藏青色休閑褲，外加一雙白色運動鞋。

    “紅的？”直男黎衍拎起那件開衫，擰著眉毛問，“會不會太艷了？又不是我結婚?！?/br>
    “這是酒紅色！”周俏真是服了，“你皮膚白，穿這個保證好看，我都賣了兩年男裝了，還不知道怎么搭配嗎？”

    黎衍笑了一下，又去看褲子和鞋。

    周俏幫他把開衫折起來，說：“這一身，要是加點兒配飾就更好看了，比如戴個手表，手鏈，或者是項

    鏈，弄點兒金屬色，完美?！?/br>
    黎衍拍拍自己的輪椅扶手：“那么大一架輪椅呢，金屬色還不夠嗎？”

    周俏一愣，接著就哈哈哈地笑起來，黎衍往她屁股上一拍：“笑屁??！”

    周俏笑了好一會兒，把所有衣服都折好，黎衍問：“這些加起來不便宜吧？多少錢？我轉給你?！?/br>
    周俏沖他笑笑：“別了，我給你買的?！?/br>
    黎衍說：“我還是轉你一些吧，你給自己也買身新衣服，喝喜酒可以穿?！?/br>
    周俏搖頭：“我有衣服，有幾件還挺好的，反正你同學平時又不見我，看我穿什么都會覺得是新衣服?！?/br>
    黎衍垂下眼睛：“別人都是男朋友使勁兒給女朋友花錢，你倒好，自己辛辛苦苦站柜臺得來的工資，都給我買東西了?！?/br>
    “我樂意?！敝芮胃┥碛H一下他的臉，“你上回還給我買了手機呢，那能買多少衣服呀?！?/br>
    黎衍沉默片刻，抬起頭來看著她：“周俏，你十七歲時到底是長什么樣的？我怎么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