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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茵攪弄著碗里的冰糖雪梨,往對面悄悄瞄了一眼,低頭對母親說:“跟皇后姨母說一聲吧,我現在確實是不想嫁,等我想嫁了再說?!?/br> 局兒上多是大人們之間的話題,相看的差不多了,皇后便叫孩子們到花園里去玩兒去了。 今日這席面上也有不少新科狀元,世家公子,宮內的女兒們也年紀都大了,指不定就有誰被公主瞧上眼的。 江若茵陪著江若青繞了兩圈,覺得沒什么意思,就送江若青到園子里去小憩,路上就這么好巧不巧的碰上了周珩。 他是來專門尋她的,找了好幾圈兒,才終于把人堵在這兒了。 江若茵的臉登時就冷了下來,帶著江若青就要繞過去,周珩便不依不饒的攔。 江若茵煩了,語氣就不怎么好,“我jiejie身體不好你是知道的,你攔在這兒做什么?!?/br> “我有話跟你說?!?/br> 江若茵叫了江若青的貼身侍女過來,“夏至,帶你家姑娘去前面花園里歇著。春荷,到角門哪兒去看著去?!?/br> 等人都走了,江若茵才低著頭,不看周珩,盯著地上的石子,心煩意亂的一個一個數過去,“你要說什么就說吧?!?/br> “為什么你要拒絕……” “這個問題,我之前不是已經回答過你了么?沒有為什么,就是不想嫁?!苯粢鹈腿惶ь^。 她其實不想見周珩。 她現在只要看到周珩,眼前都是那幾年在齊王府的日子,耳邊總會響起侯府抄家的那天女眷們的哭喊和尖叫,還有肅王死訊傳回京的時候,滿城的悲傷。那些所有她參與過的事情都壓的她喘不過氣,自從見過周珩的那天起,過去的記憶席卷而來,每每出現在她的夢境里,噩夢連連。 那都是她親手參與過的血債,但眼前這個向來知禮節、懂詩詞、最會風花雪月,多少女子都喜歡的夢中情郎從來都不曾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有過半點的懺悔。他只會說他沒有辦法,他只會說那都是他們王府本來應該有的。因為他們想要帝位,就把所有擋在他們路上的忠良之臣都鏟除掉。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錯了,從來沒覺得那些人命都是枉死,他甚至會在功成的那天問她:“你肯原諒我了?” 笑面惡人,大概指的就是周珩了。 “可是你不想嫁,總要給我一個理由。若是覺得不想離開家里,我可以等,過幾年也成親也好。還是我做錯了什么?你跟我說,我都能改的?!敝茜駴]想到江若茵竟然這么堅定,說什么都不愿意點這個頭。 父親說,江家是相府人家,又與皇后有親戚,再加上他倆從小一起長大,多年的羈絆,是最好不過的親事了。而且能攀上齊王府做秦家,那江家與皇室的淵源就更深厚了,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可江若茵卻是說明了不想嫁,周珩根本想不到為什么。 江若茵忽而輕笑一聲,眼睛飄向別的地方,“是我讓你誤會了。我本就是個玩物喪志的,無心高嫁拼個前程。王府事務紛雜,盤根錯節,不是我這樣的人能消受的了的。從前是我頑劣,成天只想著玩兒,不知道這些道理。前幾日跟二jiejie吵了一架,女子嫁人,還是要多想想的好?!?/br> 周珩不解她的意思,只覺得江若茵變了,他往前一步,錯愕的說:“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搪塞我……” 江若茵自嘲的笑了笑,他倒是真對自己很了解,但這份了解里又多少是處心積慮呢,“你錯了,我一直是這樣的?!?/br> “不是的,一定是我做錯什么,讓你生氣了?” 江若茵的眼眶里氤氳著濕氣,只好當即背過身去,仰著頭,看花園里新開的桃花,長的正好,“好啊,你非要我給你個理由是吧?那我想想啊,正月十五元宵詩會,尚書郎的女兒給你念了首情詩,你不僅笑著聽了,還給夸人家詩做的好。你既然喜歡,又何必再來找我?!?/br> 這理由是她隨便找來的,有沒有那么一首情詩她也不記得了,反正看上小王爺的人多的是,都礙著她的面子不敢當面剖白,只會講些酸溜溜的詩,她只是要這件事來提醒他。 “周珩,我要的愛情里容不得一點沙子?!?/br> 她就站在原地,身后的周珩踟躇了片刻,最終還是放下手,帶著小廝離開了,空留一句“抱歉”,飄散在這花園里,融進三月永遠散不去的水汽。 靴底踩過地上的石子,“咯吱”地分開了兩人這一世的人生。 小廝問周珩,“少爺?就走了?!?/br> “不走做什么,她那么聰明,與我說這話想必是什么都已經知道了?!敝茜竦穆曇粲行┻煅?,但他是小王爺,斷不能為了這些兒女情長而煩憂。 “那這要不要回去告訴老爺?”小廝問。 周珩橫了一眼過來,目光兇狠,“我父親是什么人,你是要她跟江家都去死不成?我不能忤逆父親,但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因我而死,你要是敢說出去半個字,我叫你也活不成。說到底還是我負了她,我對她的接近本就是處心積慮的,至于那份多出來的愛情,就當我自討苦吃罷?!?/br>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花瓣飄飄轉轉的落在了江若茵的鼻尖上,她摘下來含在嘴里,就著花瓣胡亂吹了段不成調子的曲子。 廊下有人言:“五meimei這曲子吹的,枝頭上的喜鵲都給嚇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