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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坐著個跟她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只是面色較她更蒼白,因為常年的病弱,愁得眉梢都落下去了,不像江若茵那般有精神。但兩個人的眸子都是明亮的,是一汪黑池,卻清澈的能照出萬物,映著點點燭光,就像少年從不熄滅的朝氣。只是比起她的,剪燭芯的少女眼角會稍微高一點,不過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兩個人的眼睛才真是長的一模一樣。 漂亮的眼睛都會說話,只是盯著人不動,都能叫人感受但那目光里帶著的情緒來。 江若青盯著她的背影瞅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江若茵剪完最后一個燭芯,才把剪刀放到春荷托著的盤子上,提了提羅裙走過來,坐在她的邊兒上,拿著桌子上紫砂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四jiejie盯著我好半天了,想說什么?” “今日母親晚飯提的那件事兒,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用過了晚膳,顧明霜跟他們說,他們的皇后姨母過幾日生辰禮,下了帖子宴請京中的親友們進宮熱鬧熱鬧,還特意說了要帶著孩子們去。 這就是想要相看相看,有意給太子納妃了。 江若茵喝完了茶,才放下手不慌不忙的說道:“那用我有什么想法兒,咱家與皇后姨母本就是近親,無非就是個進宮作陪的添頭罷了?!?/br> “我說的是這個么?”江若青見她不著調兒,一把握住了,激得自己有些咳。 江若茵連忙給她順了順氣兒,讓她把后半句給吐了出來,“我是問你,若齊王真就著這件事兒,跟皇上求了親,你要如何?我聽說你下午跟二jiejie吵的那一架了,我從前也覺得你跟周珩是最好的,但現在你說你不想嫁,又是為何?” 江若茵順氣兒的手頓了頓,隨即便坐了回去,憂愁涌上心頭。 似乎是做的太過了,她那會兒才剛帶著齊王父子命赴黃泉沒多久,偏偏趕上江若蘭在那個檔口提,便沒忍住自己那個暴脾氣。 真是造孽。 周珩從小在皇后娘娘跟前兒養大,那會兒齊王還未回京,齊王妃又早去,再加上盛元帝想要制衡齊王的勢力,便要了周珩入宮給太子做伴讀,名義上的養孩子,實際上的質子。后來齊王告病回京,卸去兵權,周珩才回了齊王府。 江若茵小時候經常隨顧明霜入宮見皇后,一來二去的便跟周珩熟了起來,成了一段藏不住的少年佳話。 所有人都以為,江若茵總有一天會順順當當的嫁進齊王府,過完這富貴的一生。 不過他們猜的也沒錯,但那是從前的江若茵,卻不是現在的。 “沒有為什么,四姐……我害怕……”江若茵低下頭,眼簾垂了本分,遮住眼中的影子,就那么盯著桌子,兩手絞在一起。 江若茵打小就跟個小霸王似的,雖然偶爾也會撒撒嬌,卻從未向人這般示弱過。 “怕什么?” “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我被他害的不淺?!苯羟嘟K于放過了她那雙抵死糾纏的手,手背上已經被她不知不覺間摳出了幾個指甲印。 她的指甲還是前些日子春節新染的,如今已經長出些許的白牙,就好似她那日從唇邊滴落在雪地上的紅。 她好看的眉擰巴在一起,被江若青伸手抹開了,“別怕,夢都是反的?!?/br> 江若茵把她jiejie的手拉下來,握在自己的手心里,jiejie的手總是涼的,就是她用自己的手心去暖,也沒有辦法。 人生死有命,她連親jiejie的身體無能為力,卻妄自參與了那么多人的命。 她更怕的,是現在所見不過是一場夢,是她跌落贖罪前最后的走馬燈。 —— 還未等來進宮之日,她到先等來了一個意外的客人。 江若茵在相府安睡了兩日,才終于放心這不是一場幻境。于是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補她那幾年驚魂不定夜夜噩夢的疲憊。 這天她照舊是起的晚,剛打著哈欠洗臉就被門前兒來傳話的婆子催,“五姑娘,前廳來了客人,相爺跟夫人叫您過去呢,您可快著點?!?/br> “哦,來了?!苯粢鸷蓙淼娜耸钦l,她從不記得這會兒有什么別家人來找她,找她二jiejie倒是正常。 她催著春荷梳了頭,只撿了一只樸素的銀釵作配,又挑了件碧色的衣裳,領子上是兔絨的,顯得人小巧可愛。 江若茵手敷上領子,那天比這還要冷,春荷也是給她批了一件兔絨的斗篷。 她搖搖頭,轉身對等了半天的mama回話,“劉mama,我好了,我們去吧?!?/br> “哎呦我的五姑娘,你可叫人家好等!” 江若茵從后院一路去了前廳,視線剛一越過屏風,便看見站在廳中的男子今兒穿了一身水墨色的圓領袍,發冠上也是一塊墨玉,她這才發現他眉峰凌厲,眼窩略深,哪怕是淚痣這般溫柔的裝點也遮不住他的殺伐氣。 他天生就是將才。 江若茵越過屏風,對著廳里的人挨個行了禮。 見該來的人來了,謝迎書也回了安。 他身旁帶著個小孩子,從江若茵一進來就看著她笑。她看著比江若茵還要小,只到比他的腰際高一點,臉上是尚未脫去的稚氣。但或許是因為出身武侯世家,身上的衣裳也不像別家小姐那樣華麗,以精干為主。 謝迎書推了推那個孩子,“給五jiejie問安,謝過五jiejie?!?/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