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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摩心說她將來都要回南疆了,這嗣女當不當確實無所謂。 她拉了拉溫嵐的衣袖,正要說話,一名年紀大些的長者卻在另一邊湊近溫嵐,低聲道:“阿嵐老弟,看在咱們一同長大的情份上,老哥提醒你一句,她們仡族的女人跟我們中原的女人可不一樣。你走的時候連人有沒有身孕都不知道,二十年突然冒出一個這么大的女兒……不是讓你疑心的意思,只是要立女嗣,到底還要顧忌嫡庶正統,也要顧忌你夫人的顏面?!?/br> 周圍很吵鬧,他的的聲音也壓得很低,但以溫摩的耳力,還是聽見了。 溫摩心中冷笑了一下。 是了,她險些忘了,一直以來,關于她身世的笑話,一直沒有停止過,只不過這一世沒什么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而已。 阿娘二十年的癡心守候,在這些人嘴里變得如此不堪。 “老哥,別說了?!睖貚勾驍嗔怂脑?,聲音沒有壓低,反而微微抬高,即使在議論紛紛的人們也聽得到,“阿摩像我。若她是個男孩,就跟我當年一模一樣。族中或許還有后生俊杰,但在我心里,她是最好的?!?/br> 跟著,他轉身面向古夫人,深深道:“夫人多年的情份,我心中一直感激,只是立嗣女非同兒戲,阿如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我立她,她能擔得起侯府,擔得起溫氏么?” 古夫人臉色蒼白:“溫嵐,你是執意如此了?” 這個名字一叫,阿娘立即感受到強大的不安,連聲勸溫摩:“快,就說你不當這個嗣女了,別讓夫人和侯爺——” 溫摩抬手捂住阿娘的嘴。 當嗣女能繼承侯府多少財產,她不在乎,但一旦她當上嗣女,京城里那些嚼舌根的人就得閉上嘴。 溫嵐微微吸了一口氣:“夫人,我這也是為了溫家的將來?!?/br> “好!”古夫人一聲斷喝,拉起溫如,“我們走!” 溫如從來沒有見過向來溫順的母親發過這樣的大的脾氣,一旦愣住,“母親……” “你還不走?!”古夫人喝道,“這里已經沒有你我母女的立足之地了!” 她用了點力,強拉著溫如離開。 溫誠也一咬牙,追了出去。 溫嵐追過去兩步,又止住。 祠堂眾人面面相覷,族長咳了一聲:“侯爺,這立嗣之事,要不改天再說?” “不,就是今天?!睖貚罐D色,正色道,“開始吧?!?/br> * 溫摩繼成為上將軍之后,又多了一個新的身份——勇武侯嗣女。 嗣女和私生女,中間可謂是天差地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的身份一旦改變,從今以后,就再也沒有人敢嚼阿娘的舌根。 立嗣是件大事,溫家除了族人之外,還廣邀親朋,雖然古夫人不在,但阿娘在仡族就跟著三姨照顧一大家子,主持中饋不在話下,宴席安排得順順當當,上上下下無不稱嘆。 但饒是如此,阿娘還是因為古夫人回了娘家而憂心忡忡,向溫摩道:“怎么辦?你當了這個嗣女,卻鬧得家宅不寧……” 溫摩淡淡道:“阿娘,家宅沒有不寧,只是他們不寧,他們覺得我搶走了他們的東西而已??扇羰菧厝缱约河心苣?,在我沒來的十幾年里,她每天都有機會被立為嗣女?!?/br> “可能是你父親見你可以當上將軍,自然可以承嗣……以前他定然沒有這個想法?!?/br> “那就說明,這個嗣女是我自己掙來的?!睖啬φf著,微微一笑,拍了拍阿娘的面頰,“這是大喜事,阿娘你高興點?!?/br> “大小姐!”大劉的媳婦在門外叫,一臉的喜氣,“侯爺在席上叫你呢,嗣女可不同別的小姐,是要入正席見客的!” 到了席上,溫嵐已經喝了不少,臉泛紅光,帶著溫摩一一向族中長輩并諸親友同僚敬酒,溫摩是陛下親封的第一女將,便是沒有交情的人也想來攀一攀交情,因此這場宴席十分盛大,除了古家那邊沒有來了,京城有頭臉的人幾乎都來了。 大劉和他的媳婦跟著兩人身后倒酒,溫摩端起杯子一喝——嗐,白開水! 溫嵐向她微微眨了眨眼,低聲道:“我知道你喝不得酒,你只要裝出喝酒的樣子就好?!?/br> 溫摩:“……” 半醉的父親有點可愛,但,你女兒其實很能喝酒??! 要不怎么說人不能撒謊呢,一開始在他面前做出了不會喝酒的樣子,這會兒反倒失去了喝酒的機會。 不過沒敬幾桌,酒杯再被斟滿時,她遞到嘴邊,鼻子就嗅到了濃烈的酒香。 她回頭,就見姜知津不知何時取代了大劉媳婦的位置,手里拎著一只酒壺,朝她微笑。 笑容好像是會傳染的,又好像水一樣,能坐他的嘴角淌到她的嘴上。 溫摩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知我者,津津也。 第79章 七十九 溫嵐不知道溫摩的白開水已經被掉了包, 帶著溫摩整場席面喝下來,溫嵐自己先醉倒了,溫摩和姜知津送他回房, 口里喃喃道:“溫家……有后了……溫家……后繼……有人……” 這顯然一直是他的一樁心病, 他的眼角發紅,竟落下一滴淚來。 溫摩輕輕將他那滴淚拭去,輕聲道:“是的, 父親, 你會有一個溫姓的嗣孫?!?/br> 等回南疆以后,她的第一個孩子會姓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