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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嵐悄悄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和平京大部分父親一樣,按照規矩,同成年女兒保護著生疏的距離,他不了解溫摩,原本只覺得姜家是鐘鳴鼎食之族,長公主又一力促成這樁婚事,溫摩嫁過去雖是高攀,但應該不會受委屈。 但當他越來越了解溫摩,就越來越看姜知津越不順眼……他那樣聰敏伶俐殺伐決斷的阿摩配這樣一個傻子,本身就是委屈。 便在這時,大劉領著達禾進來,溫嵐便命人請溫摩過來。 姜知津瞧見溫摩進廳便笑瞇瞇站起來,先是拿自己的茶盞倒了一盞茶給溫摩喝,然后又讓溫摩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展開折扇,開始給溫摩打扇。 溫嵐先是對他有幾分刮目相看,雖然傻,但竟然知道疼人,可又一想,他一生能為溫摩做的,也不過如此而已吧? 溫摩之前已經把達禾的情況簡單同溫嵐說過了,溫嵐為官清正,從不徇私,對每一名羽林衛都十分看重,因此定要親自過目之后才肯簽薦書。 達禾是溫摩一手教出來的,和溫摩一樣,并不能一個人就打出一套讓人眼花繚亂的武功,需要在對戰中才能顯出實力。 達禾的彎刀跟錢袋一并被人騙走了,溫摩把自己的彎刀遞給達禾,然后問大劉借了刀,同達禾過了幾招。 從小的時候起,她就拿著樹枝教達禾用刀了,此時清澈的少年時光仿佛撲面而來,四周不再是勇武侯府的亭臺樓閣,而是南疆永遠濕潤的深深草木,她的每一次揮刀都暢快淋漓,達禾也被她帶出了最佳狀態,兩個人都是矯健輕盈,身形迅疾。 張伯站在溫嵐身邊,贊嘆道:“都是好苗子啊?!?/br> 姜知津坐在椅上,折扇合起來抵著下巴,目光全程都只落在溫摩一個人身上。 他看過溫摩拔刀,不止一次,但沒有哪一次,她像現在這樣開心。 她的額角沁出了細汗,鬢發濕潤,臉色緋紅,明麗鮮妍瀅得不像話,眼角眉梢都帶著奪目的光彩。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是開心的,也時常是帶笑的,有大笑有微笑,有欣喜有驚喜,但笑容里,好像沒有享受。 此時的她顯然十分快樂,但這快樂完全和他無關,這讓他的眸子有幾分深沉,握扇子的手微微發緊。 “當啷”一聲,達禾手中的彎刀落地,溫摩笑道:“記住了,這里最容易出虛招,剛才我那一晃是騙你的?!?/br> 達禾拾起刀還給她:“竟然還會騙人,阿姐你變壞了!” 溫摩哈哈一笑,拿刀柄在他腦門敲了一記:“有時候壞一點才能變強,好好學著吧小子?!?/br> 她帶著達禾回到廳內,問溫嵐:“父親,阿禾怎么樣?” 溫嵐點點頭:“力道不錯,反應迅疾,可?!?/br> 達禾有點激動:“我這是要當羽林衛了嗎?可以見到那位山海大哥嗎?” 溫嵐一怔,溫摩悄悄告訴他,這小子被那一晚陳山海不要命的英姿折服了,溫嵐略一頷首,“那便讓陳山海帶你吧?!?/br> “太好了!”達禾十分歡喜,照習慣一把就想抱住溫嵐,還好理智提醒他懸崖勒馬,轉身去抱溫摩,“阿姐我要當羽林衛啦!” 溫摩笑著拍拍他的背:“別高興太早,羽林衛可不是那么好當的?!?/br> 溫嵐簽好了薦書,讓大劉帶達禾去宮城羽林衛官署報道,溫摩道:“我正好要入宮,阿禾跟我去吧?!?/br> 昨天一回來,她就收到了宜和的邀約,風旭也派人來請姜知津,今早上又催了一次,兩兄妹都十分著急的樣子。 達禾在腳馬店學會了騎馬,但腳馬店的馬更適合拉車,哪能縱橫奔馳,現在騎著馬跟溫摩一道入宮,把個達禾喜得抓耳撓腮,對那馬愛不釋手,只恨身在鬧市,不能縱情狂奔,他隔著車窗向車內道:“阿姐,這馬送給我吧!” 溫摩道:“不行。這匹是我的,回頭我另選一匹送你,保管不比它差就是了?!?/br> 達禾露出大大的笑容:“阿姐最好啦!” 姜知津坐在車內,心中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同樣的話他經常掛在嘴邊,每次溫摩都會笑笑,然后對他有求必應,他覺得這是她著實將他放在心上,但現在忽然發現,也許并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他,而是因為她早已經習慣有這樣一個小弟弟,什么都要她來照顧。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以前從未意識到的事實—— 跟那個毛頭小子一樣,他只不過是個弟弟。 還是個資歷比較淺的弟弟。 “津津你怎么了?”溫摩拿過他的扇子,展開來替他扇扇風,“不高興???” “沒有?!苯蚰没刈约旱纳茸?,用力扇風。 “你都沒有撒嬌呢?!鄙狭笋R車,隔絕了他們的視線,只得他們兩個人,他卻沒要親親也沒要抱抱,著實反常,她伸出手指輕輕蹭了蹭他的鬢角,“你該不會是吃達禾的醋吧?” 吃一個毛頭小男孩的醋?! 呵,怎么可能?! 姜知津所扇子扇得刷刷響,卻扇不滅心中微微濺出來火星子。 他當然不是吃醋。 他只是有點惱火。 為什么一個愣頭青能讓她笑得那樣愉快,而他卻做不到? 這不可能。這不應該。這不真實。 這種事在他的人生里就不應該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