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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有遺訓, 要與姜家共享天下, 風家皇帝世代要娶姜家長女為后, 風家皇帝不得不從,為了控制姜家, 歷代風家皇帝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把公主嫁進姜家,好生下帶有風家血脈的下一任家主。 姜知津就是如此誕生的。 但姜家人顯然不會太歡迎風家的血統,他們更傾向于姜知澤。 姜知澤的母親是上代家主的青梅竹馬, 只因身份低微,無法成為正妻,只能做妾。平樂長公主嫁進姜家時,姜知澤已經八歲了,他聰慧知禮,極得上代家主疼愛,因此家主遺書上命他接任,大家都不覺得意外。 唯一的關礙就是嫡庶有別,嫡子尚在,沒有庶子繼任的道理。 但后來姜知津大病一場成了傻子,這點障礙便不再是障礙,族中長輩們都盼著姜知澤早日成為真正的家主。 可姜知澤不,他完美得如同圣人轉世,堅持嫡庶有別,一定要治好姜知津。 然后一面延醫,一面暗殺。 溫摩覺得姜知澤的腦子有點問題。 他殺姜知津,也不過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家主之位,若是一早繼任,就算有朝一日姜知津心智恢復,他也已經穩若泰山,不是姜知津能輕易撼動的。 單為一點美名,而冒著權位不穩的大險,不像是姜知澤做出來的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姜知澤謙謙君子的面皮下的真實——陰毒如蛇,貪狠如狼。他會這樣做絕不是一時糊涂。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大劉畢竟是個男仆,陪著她再走一陣,便止步退下。 溫摩一路皺眉思索,也沒在意他幾時離開的,一腳踏入廳中,只見里頭燈火耀眼,七寶樹燈悉數點燃,屏風后樂聲悠揚,寧心兒已經入席,姜知津坐在主席上,小金子帶著人給姜知津盛湯布菜,背后一眾下人捧茶碗、拿拂塵皆有執事,在姜知津身邊如雁翅般排開。 溫摩一愣。 此時才想起來,大劉似乎說了句“長公主聽說二公子在這里,派了許多人來伺候”,只是她方才出神,竟沒往心里去。 平時這么多人伺候倒也罷了,可現在她的右手受傷,別說拿筷子吃飯,就是端杯子喝水都成問題。這么多雙眼睛都看著,其中也不知道有幾雙是姜知澤的眼線,她的傷勢一旦暴露,只怕會立即牽動姜知澤的疑心,昨晚的事情被翻出來不說,將來刺殺姜知澤就更難了。 ……現在說沒胃口不想吃了還來得及嗎? “少夫人?!北娙丝吹搅怂?,齊齊行禮。 寧心兒也站了起來,姜知津招手道:“jiejie快來,今兒有揚州運過來的河鲀!” 好像來不及了…… 這個時候轉身就走好像就更顯得可疑了…… 溫摩只得踱進去。 南疆人吃飯習慣家人圍坐,京城貴人卻是習慣一人一席一案,溫摩正要在自己的席案前坐下,心里還尋思著干脆說“我不喜歡河鲀”,但問題有二,一,她壓根兒沒吃過什么河鲀,不曉得那是為何物;二,哪怕她不喜歡一萬樣菜式,姜家的廚房也有本事變出第一萬零一樣來給她。 正此時,姜知津勺了一匙湯,手臂伸得老長:“jiejie吃!” 溫摩湊過去喝了,果然覺得鮮美異常,姜知津似是喂出了興致,拉住她的衣袖:“jiejie坐過來,我喂你吃飯好不好?” 溫摩心說那可是再好不過,但面上還是要略微推辭一下,“這不大好吧……”但也不可推辭得太明顯,萬一小津津真打退堂鼓了呢?于是趕緊補上一句,“若你實在想喂,那就喂吧?!?/br> 姜知津興興頭頭地讓人添上碗筷,滿桌子掃了一眼,挾起一塊燉牛rou,送到溫摩唇邊,“我記得jiejie喜歡吃rou?!?/br> 溫摩一口:“我還喜歡喝酒?!?/br> “對?!苯蚣∧w在燈光下瑩然如玉,笑得眉眼彎彎,滿滿斟了一杯酒,“jiejie請?!?/br> 溫摩就在他手里滿飲一杯,喝完一笑:“津津乖?!?/br> 姜家的下人原本都經過了合格的訓練,能在必要的時候集體放空,全當自己不存在,但此時此刻,大家還是不大自在地挪開了視線——雖說是夫妻,但在吃飯的時候就這么調情,實在是有點那個…… 不要臉。小金子在心里吐露了大家的心聲。 公子原是一個好端端的公子,是娶了這個南疆來的夫人之后才變得如此,竟然當著眾人要公子喂食,簡直無恥!便是那樂坊的花魁都比她端莊些。 不管下人們怎么想,溫摩這頓飯是吃得心滿意足,姜知津真可謂是善解人意,她想吃rou的時候絕不會挾菜,想喝酒的時候絕不會喂湯,一頓飯把她照顧得舒舒服服,她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一下。 其實真相是,她想要什么東西的時候,眼神已經先一步落在上面,完全沒有掩飾,在姜知津看來,這比直接說出來還要清楚明白。 接下來幾日,姜知津似喂飯喂上了癮,餐餐皆是如此,還笑道:“我從前玩過家家,喂過人偶娃娃吃飯,jiejie可比人偶娃娃有趣多了?!?/br> 溫摩的手一日比一日見好,但因為姜知津服侍周到,她覺得當人偶娃娃也不壞,樂得由他去。 姜知津“喂飯游戲”正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風旭帶著宜和來了。 當著皇子與公主的面,姜知津依然故我,挾起一筷子要喂溫摩,溫摩卻不得不撿回侯府小姐的理智,溫和地阻止姜知津,低聲道:“以后沒人的時候再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