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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影子突然閃過,周子非“哎喲”叫了一聲,一記勾拳把他打倒在地上,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 何川面無表情地看著在地上掙扎的他,轉向田孜,一字一頓地說:“你走不走?” 田孜立刻說:“走!” 她并沒有做錯什么,卻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 何川把她的手塞在自己胳膊彎里,一起往外走,還沒走兩步,周子非像只猛虎一樣從后面撲了過來,何川猝不及防,被沖了一個踉蹌。 田孜被甩到一邊,兩個人紅著眼睛纏打在一起。 他們實力均等,輪番被對方壓制在地上,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拳拳見rou,虎虎生風,體面不要了,顧忌不見了,他們失去了理智,成了最原始的野獸。 田孜完全近不了身,只剩下尖叫了,很快有人圍了上來,雙方的朋友認出了他們,都被他們的失態嚇了一大跳,齊心協力把他們撕扯開來,誰都沒有討到好處,掛彩,鼻血,青黑,仿佛成了他們的勛章。 他們意猶未盡,雖被各自的朋友困縛著,卻惡狠狠地盯著對方,恨不得把他撕得粉碎,敵意那么濃,濃到什么話都不用說,卻比說了還清楚。 王師傅自顧自在前面開車,快且穩,做他們這一行的人人都知道那保命的八字箴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后排一陣壓抑的沉默,只能聽到何川粗重的呼吸聲,他仰頭靠著座位,左鼻孔滑稽地塞著一團衛生紙,上面血跡斑斑。 他不說話,田孜也不吭聲,年輕時都沒遇到的荒唐事現在出現了,一把年紀了還有兩個老男人不顧身份地為她爭風吃醋,打得死去活來,夠抬舉她了,她卻手腳冰涼,腦子里一團漿糊。 何川打架沒占到多少便宜,心浮氣躁,有心拿她來撒氣,偏她小臉煞白,搖搖欲墜,他那口惡氣轉了幾個彎又自己咽下去,最后索性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 老宅里,田孜默默為他擦藥包扎。 她屏氣斂息,手腳輕柔,還要容忍他偶爾的吸氣和不耐煩,她知道他有滿腔的火要撒,以他的脾氣,忍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周子非現在哪里?有沒有人幫他擦藥?陳寶珠知不知道他做的蠢事?他有沒有為他的沖動付出巨大的代價? 這些已經和她沒有一毛錢關系了,她管不著。 她看著何川蹙著眉頭橫躺在沙發上,眼睛虛虛地閉著,明顯不愿意看到她。 她幾不可聞地嘆氣,屋里的低氣壓讓她無法呼吸,她抓起手邊的包準備離開,何川的眼睛睜開了,閃電一樣射了過來,說:“你去哪兒?” 田孜:“我回去了,你休息吧!” 何川哼一聲:“不是去找老情人?” 來了,終于忍不住了,田孜深呼吸:“你不要不講道理!” 誰不講道理? 何川騰一聲折起身來:“是,我是個粗人,比不得他斯文有魅力,一個眼神就勾得你魂都沒有了!” 田孜整張臉火辣辣地燒著,一絲理智管住了她的舌頭,只淡淡回了一句:“別說傻話了,休息吧!” 她還是要走。 在何川看來她這就是明晃晃的心虛,以前的她嘴尖舌利,什么時候饒過他一句?! 洶涌的嫉恨瞬間把他淹沒了,他不由地刻薄起來:“你不用費心思再琢磨了,他那樣的人如果要你,就不會等到現在了!你拿什么和人家陳寶珠比?” 田孜被揭了最痛的傷疤,瞬間惱羞成怒,眉毛都豎起來了:“何川,你夠了,我忍你忍到現在了,但凡你成熟一點兒,今天的事就不會發展到這種丟人顯眼的地步!” 嗬,何川冷笑:“終于說實話了,是怪我打了你的心上人吧?你趁早警告他,以后走路避著我一些,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 以前那股子跋扈勁兒全出來了,和陳寶珠打她耳光時的囂張一模一樣。 田孜心里一陣刺疼,他們終究是他們,有錢有勢的,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容不得一點忤逆的他們。 她和周子非才是一類人,可憐人,以為終于可以和他們齊肩并站了,其實依舊是他們的小玩意兒,心情好的時候逗貓似地逗著,百般寵溺,一旦你真把他抓疼了,他立刻就現出了盛氣凌人的原型。 她咬著嘴唇,拼命壓住眼淚,直直往外面沖。 何川急了,在后面各種咒罵威脅,讓她走了以后就別再進這個門,嗬,她是有多稀罕? 她學著他的樣子摔門,震天響,把讓她心煩意亂的一切都隔絕在后面。 田孜的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只剩下上班回家這一條直線的生活。 姜璐和羅小虎離開后,她連聚餐的朋友都沒有了。 其實她坐上郭志強那個位置后想與她交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她已經不能像對他倆那樣敞開心扉了,人在其位要謀其事,威嚴得有,套路得會,注定不可能走得太近。 熟悉的孤獨和寂寞再次纏繞上來。 何川不肯找她,她也不愿再去遷就。 他就像罌粟,帶給她的快活只是暫時的,仿佛飲鴆止渴,讓她越快活越絕望,心是懸的,總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會戛然而止。 等這一天終于來臨時她反而放松了,就像終于等到樓上另一只鞋落下來一樣。 至于周子非,她從沒期待他會再來找她。她太了解他了,一時熱血沖動闖下的爛攤子就足夠他收拾好一陣了。他是個自制力很強的人,很快就會恢復理智,然后懊喪自己瞬間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