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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涼自從死后再沒有談過這些事,那是他的惡夢,每每想起都覺得怒火滔天,不甘之情脹破胸臆,蝕骨滅身。 然而眼下不知為何,起了個話頭后倒不覺得有那么難受了,大概是痛定思痛,也大概是因為有曲朝露陪在身邊。 嚴涼也就繼續說了下去。 “他們買通岳麓所偽造的證據,并不充分,他們只是想用酷刑逼我認罪而已。咸禎帝還盤算著逼我攀咬皇叔溧陽王,就是大長公主的同母弟。我拒不承認有謀逆之心,也不肯攀咬與我八竿子打不著的溧陽王。咸禎帝為了逼迫我,指揮著王相和他的手下對我用刑?!?/br> 曲朝露目光顫顫,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覆蓋在嚴涼的手背上,企圖用這份撫觸給嚴涼一些溫暖。 嚴涼看了看她,又看向她的手,白皙冰冷的手滑膩的像是剛剛洗凈的玉,指甲上水紅色的蔻丹瑩然生輝。這是一雙翩躚而溫柔的手,盡管冰涼沒有活人的溫度,卻給他的手帶來溫暖的感覺。 嚴涼反握了握這只手,繼續道:“我在牢里那些天,無論他們怎么審我,用什么酷刑,我都沒說出一個他們想聽的字。他們用鞭子蘸了辣椒水抽打我,在我的傷口涂上蜂蜜。牢里的蟑螂和老鼠都被吸引過來,每當我一入睡它們就會啃咬起我的傷口?!?/br> “王相說他的兒子王耀祖長的不好,便見不得我高大挺拔。于是他命人挑了我的手筋腳筋,讓我再不能站著,然后又用錘子將我的腿骨一寸一寸的敲碎。更可笑的是,他居然連我這張臉也嫉妒,用刀給劃花了。笑話!我一個男人要好看做什么!若是滿臉傷痕丑陋駭人,還能在戰場上嚇到敵人,豈不更好!” 曲朝露的眸中已積了水霧,心疼喃喃:“嚴涼……” 他再道:“死牢里總共有三十六般酷刑,他們全都在我身上用了,我硬是不招。咸禎帝到后來已不來死牢,聽說是被我嚇得吃不消,后頭還生了場大病?!?/br> “那些日子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挺過來的,就憑著口氣強撐著,想著邊關那些備受□□的百姓,想著我的將士們還有孤軍奮戰的欽玉。只是我終究是沒有撐過最后一道酷刑?!?/br> “那最后一道酷刑,是在一件袍子里縫了上千根針。他們把那袍子給我穿上,霎時千根針一齊戳進我的身體里。因為疼痛我不由自主在地上打滾,動得越厲害,針扎得就越深?!?/br> 他站起身,毫不掩飾心中的厭惡,近乎猙獰的冷笑道:“我就是死在這件袍子里了,不知道下葬時候尸體是什么樣的,怕是將欽玉他們嚇得不輕。想來若我沒死,王相也會命人直接殺了我。他們苦心孤詣想讓我認罪,好對百姓解釋,更想借著我弄倒溧陽王。既然我寧死都不肯,他們也只能讓我死,再去想怎么面對百姓們的質問和怒火了?!?/br> 曲朝露的眼淚已經流下來,視野一片模糊,仿佛受著切膚之痛。 她看著嚴涼的背影,他負手走到欄邊,憑欄遠眺,身姿是那樣的蕭索,含著風吹不盡的悲哀和仇恨。 沉默只持續了半刻,嚴涼瞇了瞇眼,陡然間他的神情如被冰霜結住,冷然道:“我恨透了王相,和容娘一樣恨不得這個人被千刀萬剮。但我最恨的卻是另外一人?!?/br> 曲朝露猜到了他的心思,她道:“是今上……” “是,咸禎帝?!眹罌鋈鐗魢野汔?,連連冷笑,兀的通身彌散出殺伐戾氣,道:“我曾和你說過,我根本不想做這個城隍爺?!彼溃骸霸ゾ└?,城隍廟,他是要將我困在這座城里!用城隍的身份,把我囚禁在這座死牢!” 曲朝露站起身,臉上掛著震驚也迷茫的表情,朝嚴涼走了幾步。 她問:“這是什么意思?” “城隍,一城之神,不能走出這座城,受制于地府和人皇?!眹罌龅男β曂2幌聛?,望著塔下恢弘的建筑群,“咸禎帝是人皇,人皇死后,魂魄不入本地地府,而是由泰山東岳大帝座下的鬼差送去泰山審判功過。咸禎帝怕我死后會化為厲鬼報復他,他找來無數僧道法師為他護法,可他還是怕!” “最后他想出一個辦法,他封我做城隍,用這座豫京地府把我困住,而他死后也不會見到我!” 嚴涼近乎狂笑,那聲音凄厲如夜梟,聽在曲朝露耳中,狠狠的刺在心頭。 “咸禎帝,他這是有多心虛?連我死了都不放過我!他是要我永生永世都報不得此生之仇,要我永生永世都給他效忠,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曲朝露想要說話,卻連吐出一個字都那樣哽咽。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在衣襟上,淌出斑駁的淚痕,宛如夜來霜露,殘忍的冰凍了緋紅的衣衫。 她一步步朝著嚴涼走去,聽著他那發狂的、悲戚而漸漸頹然無力的笑聲,只覺得心口被刀絞著,仿佛能看見他受刑時候的鐵骨錚錚和被不甘之火洞燒的眼眸。 她仿佛能看見外表懦弱心中卻無限陰暗的咸禎帝,執著朱紅大印蓋在了冊封豫京城隍的圣旨上,然后勾起那陰森的唇角,無聲對嚴涼說:朕許你永生永世忠君愛國,你便在豫京地府里好好干吧,朕,高枕無憂。 嚴涼還在笑,急促的呼吸越來越沉重,那一呼一吸間的怨恨與自嘲,絕望的沖擊在曲朝露的心間。 看不到他的眼神,但那背影像是受了傷的獸,因著笑聲而絕望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