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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舅舅情緒不怎么高漲地問道:“哦,那方先生考校了你什么問題?” 謝令姜想了想,覺得既然方先生沒特意囑咐,說出去應該沒問題。 她仰頭微笑道:“關于先王時期鹽鐵官營的事情?!?/br> 陳漱溟的神情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他雖然沒考上進士,qvq,但是身上有個永寧侯的爵位,還在禮部當了個閑官,屬于朝廷體系之內,消息也很靈通,自然知道最近小朝會的那些大佬們在討論這件事情。 因為這幾年販賣私鹽的人越發地對了,嚴重影響了朝廷稅收,估摸著朝廷正在考慮要不要大力整頓一下,比方說殺一批人頭立威。 小朝會的保密程度還是挺好的,漏出去的一星半點消息都是大佬們想要外面人知道并且熱烈討論的,所以沒有得到任何提示的陳漱溟根本就沒想過要不要廢除鹽鐵官營這條先王法令。 先王法令都持續了四十余年了,要廢除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一些看事平庸的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還能有這個cao作。 陳·庸人·漱溟有些不解,為何方先生會將朝中事情說給一個小女孩聽。 他沒想通,不過這不妨礙他知道方先生挺喜歡他這個聰明的侄女兒的。教書先生都喜歡聰明孩子嘛,這心態他不要太懂。 這是陳侯爺當年身為一個讀書不開竅的笨學生,血與淚的痛苦教訓,尤其這個笨學生的阿耶是當年儒門扛把子大佬的時候,這笨學生背不出書,解不好經義更加地罪無可恕,每天被打手心逼著開竅。 陳侯爺痛苦地回憶完了自己的前半生,對于現在閑散的生活更加珍惜了起來,他看著被方先生繼續重點關注的侄女兒,鼓勵地看著她,“方先生看來很喜歡你,要繼續努力學習,勿墮你外祖父的英名?!敝杜畠喊?,別學你舅我,當年我墮了你外祖父名頭,我阿耶還沒說什么呢,方先生就先打爆了我的狗頭。 謝令姜看著臉色忽晴忽白的陳舅舅,忍不住問了一句,“舅舅你還好嗎?” 陳舅舅嘆口氣,努力不讓自己繼續哀悼過去,態度溫和地把問題轉到了侄女兒身上,他問道:“方先生要考校你問題,你是怎么回答方先生這個問題的?” 陳漱溟本來也沒想著謝令姜能說出什么子丑寅卯來,這樣的小孩子能不能想清楚什么叫鹽鐵官營就算不錯了,還能有什么見解不成? 謝令姜把自己方才在方先生面前講的又重復了一遍,“我以為為百姓計,當順應形勢,新立鹽鐵法?!?/br> 陳漱溟目瞪口呆,還能有著cao作?他顫抖著聲音問道:“變法一事怎能輕易行事,你方先生一定斥責你了吧?!币欢ㄊ前?,一定是。 謝令姜仰頭,天真無邪地一笑,“沒有啊,方先生說后生可畏,不是夸我嗎?” 陳漱溟一口老血悶在心里,活這么大,方先生從沒這么夸過他。扎心了,我侄女兒。 不過陳漱溟還沒愚笨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他讓謝令姜下去吃飯之后,皺眉沉思著,莫非朝廷上要有大變動了? 謝令姜向陳舅舅告退去吃飯,吃了飯以后,謝令姜又自覺地去找了陳舅舅。 永寧侯府小書房內,陳漱溟正在嘆著氣看書,聽見敲門聲,揚聲問道:“誰???” 門被推開一條小縫,笑得眉眼彎彎的謝令姜把一個小腦袋探進來,甜甜叫了聲:“阿舅?!?/br> 陳漱溟內心一抖,熊孩子閨女干完壞事以后也是這樣的,他顫抖著脆弱的小心臟,溫和問道:“阿姜有什么事找阿舅?” 一直溫文爾雅,內心纖弱的陳舅舅仰天長嘆,麻蛋,為什么對侄女兒還是這么慫,這時候就要對小孩子樹立長輩的嚴肅威嚴啊。 謝令姜對于這位性格溫柔到沒主見的陳舅舅顯然很了解了,前世謝家被貶去明州府,陳舅舅資助了他們一家的路費和一筆生活費,只是后來,舅母逼著他斷了和被厭棄的謝家的聯系,就讓他們在明州府自生自滅。 謝令姜依舊笑得眉眼彎彎的,一點陰霾都沒有,只是陳舅舅突然間打了個噴嚏,覺得風吹著冷颼颼的。 陳漱溟咳咳了兩聲,“阿姜有話直說便是?!?/br> 謝令姜揚起可愛的臉龐,笑吟吟地問道:“我可以問問阿舅關于鹽鐵官營的事情嗎?” 陳漱溟愣住了,“鹽鐵官營?不是你已經回答過方先生了嗎?” 謝令姜眨巴眼睛,一副我很乖巧的模樣,說道:“阿姜先前只是隨便講講的呀,方先生這么突然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好隨便猜猜瞎說了。但是,既然方先生問阿姜了,阿姜就想做得更好些,阿舅覺得呢?” 好學的小孩子總是討長輩喜歡的,哪怕這個長輩自己曾經是個學渣。 陳漱溟沉吟片刻,溫和問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謝令姜問道:“朝廷不會出臺無用的法令,必定是當時有個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推動這條法令。我想知道鹽鐵官營出現之初是因為什么緣由?又對當時的燕朝產生了什么影響?” 陳漱溟今天遭受的打擊過多,已經麻木了。 對著自己主動給自己加作業的謝令姜,陳侯爺表示支持,并給予了一些幫助。 他站起身,從書架上的一處翻出一疊文章,“好多年沒看過這些東西了,真是懷念。當年方先生也給我們布置過相同的課業,那是鹽鐵官營法施行了十年后的總結。這一沓是我當年的課業,另一些是我抄錄了同年的文章,都在這兒了。阿姜,你自己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