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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杏花樹開得正艷,清風徐徐送來淡淡花香,吹散了屋內過于濃郁的甜香味道。 謝令姜拿起那張桃花箋,將上面的“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觀盡長安花”這句詩看了又看。 她秀氣的眉頭顰起,謝令姜從沒有如此刻一般清醒地認知到——她重生了!代價就是,她必須得以女兒之身參加科舉,步入朝堂。不論那條路有多難走,這是她做出的選擇,絕不后悔! 話雖如此說,謝令姜仍然在床榻上擁著被子呆愣了半晌,眉頭皺成一團,尚是一團孩子氣的臉龐帶著無限愁思。 她是個成年人了,自然知道女扮男裝考科舉不是戲文里唱的那樣簡單,這可是實打實的欺君大罪。她要怎么完成這個任務,才不會牽連到家人? 謝令姜把秀氣好看的眉毛都皺成了一團兒,一時間也沒個好法子。 她老成地嘆了口氣,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披上外衫,也不好好穿鞋,就這么趿拉著鞋子,去桌上夠著水壺倒了碗水呼嚕呼嚕喝下去。 水壺里是帶著點淡淡甜味的蜂蜜檸檬水,溫溫熱熱的,剛好可以直接下口,謝令姜喝了大半壺,砸吧砸吧嘴,摸摸鼓起的小肚子,覺得整個人都明媚了起來。 “娘子,儂醒過來了!” 謝令姜下意識扭頭,就見錦緞珠簾子被撩起,猝不及防地見到了她重生后見到的第一個人雀兒。 她還沒做好重逢的準備,鼻子微酸,幾乎克制住自己欲落淚的沖動,努力微笑,輕輕喚了一聲,略有些哽咽:“雀兒?” 雀兒原本愁眉不展的面容看見謝令姜醒了,立刻就高興得不得了,一串兒的衡州城本地俚語就冒出來了:“娘子,儂各趟發寒熱,奴真是擔心系特了?!?/br> 謝令姜微囧,眨眨眼睛,不知該怎么搭話,好像衡州城的方言自己不會講了怎么辦? 她怕嚇著雀兒,飛快地眨了眨眼睛,逼走眼眶中的淚花,抬頭溫柔笑道:“雀兒,累你這陣子為我擔心了?!?/br> 雀兒沒有察覺到異樣,抿嘴笑道:“娘子這是哪里的話,這些都是婢子應當的。倒是娘子,怎么身子剛好些就穿得這樣單???” 她看見自家小娘子穿著一身單衣,隨便披了件薄薄的外衫就從床上下來了,又連忙找了件披風將謝令姜裹得密不透風,就留下一張巴掌大的粉嘟嘟白嫩嫩小臉露在外面。 她催著謝令姜回床上去,一面給她掖好了被子,一面念叨道:“春寒料峭,這個天兒怎能只穿著單衣。小娘子剛好了風寒,可別再吹風凍著了,好不容易才好的?!?/br> 聽著雀兒絮絮叨叨的關心話,謝令姜稚嫩的眉眼展開一個溫暖的笑容。 前世,阿耶獲罪貶謫,隨即她就被襄侯府退婚,襄侯府為他們世子另聘的佳婦對她百般不順眼,在她隨父親去往明州府的前一天,設下鴻門宴說要為她踐行時,故意挑事。 雀兒護主,觸怒與她,被拖出去掌嘴,掌嘴的嬤嬤故意下重手,雀兒回來的時候,臉腫的不成樣子,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她自己亦是被人潑了一頭一臉的湯湯水水,主仆二人相互攙扶著形容狼狽的回了衰敗不堪的謝府。 第二日,她就隨父親離開了燕京,去了偏僻荒蠻的明州府。沒有報復,沒有狠話,就這么灰溜溜的離開了。 就算多留幾日,她又憑什么報復呢? 地位懸殊,她的莽行會給家中本就糟糕的情況雪上加霜。事不可為,亦不能為?。?!只是她自己受辱亦是無妨,卻連累得雀兒就此毀容,實在是令她至死都內疚不已。 于是,謝令姜微微笑道:“雀兒說的是,我自是會好好保重身體,不再叫阿耶阿娘為我憂心。當然,還有我們可愛的雀兒?!?/br> 雀兒聞言撲哧一笑,笑嘻嘻道:“娘子又打趣婢子?!?/br> 謝令姜歪著頭,捏了捏雀兒粉嫩的臉蛋,“我既然醒了,那就勞煩雀兒jiejie遣丫鬟去通稟一聲阿娘,待會兒我去給阿娘請安?!?/br> 雀兒笑嘻嘻地行禮應道:“謹遵小娘子的吩咐?!?/br> 謝令姜抿嘴一笑,稚嫩的眉眼溫和柔軟。 雀兒去外間叫了一個小丫頭去謝夫人那里稟明了一聲,又轉身回來趕緊替自家不省心的小娘子穿戴中衣和外衫。 謝令姜擁著被子看著替她找衣服的雀兒眼神亮晶晶的,雀兒的嘮叨也全數收下,沒有一絲不耐煩。 因為謝令姜身子剛剛大好,雀兒給找了件蝴蝶穿金的淡粉色夾襖和一條厚實的半身裙,裙擺層層疊疊,繁復華麗,是最好的衡州府城繡娘繡上去的牡丹。 外面早有機靈的粗使小丫鬟捧來一盆水和毛巾,甜甜笑道:“雀兒姐,這是娘子的洗臉水?!?/br> 雀兒柳葉眉一挑,“你倒是機靈?!?/br> 謝令姜溫柔地謝謝她,給小丫頭抓了把糖吃。 小丫頭接過糖,笑嘻嘻地朝外面撒歡似地跑了。 謝令姜鞠了一捧水洗漱過后,讓雀兒替她梳了一個簡單的雙丱發髻。 雀兒本想給謝令姜梳一個精致繁復的發髻,此時只梳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丱發發髻,怎么都覺得太簡單了。 可惜小娘子的主意定了,她也不好違背。只是她瞧著自家娘子的頭上怎么這么素凈,又給她從妝匣里取出一只琉璃發夾,上面簪了朵淡紫色花,是用不帶一點兒雜色的藥石細琢慢刻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