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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湘把目光轉向主管,突然兇起來:“我跟獺爺說話呢!讓你說話了嗎!想謀權篡位???” “你!”主管瞬間泄氣。 獺爺揮了揮手讓主管閉嘴:“不是賭,是他打翻了酒柜?!?/br> 常湘的臉色瞬間緩和,扭頭對身后的賀間問:“是這樣嗎?” 賀間被一路拖過來,受傷還沒好起來的肋骨又傳來劇烈的疼痛,他強咬著牙挺著,當聽到常湘的聲音的時候一陣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當常湘纖瘦的身體擋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從來沒感覺到如此安心。 無論是從學校還是在酒吧,一直擺著兇巴巴的厭世臉,裝成很難惹的樣子,都忘記了其實自己面對惡意時也會害怕,不想表現也不想說的原因是說了也沒有用,沒有人聽,沒有人相信。 可是在常湘轉頭和他確認的時候,這段時間的所有委屈都一起席上心頭。 是了,從一開始就沒有人問他撞到酒柜的時候有沒有受傷,也沒有人問他事情的經過是怎么樣的。他就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被堵在巷子里,明明不是他的錯誤,卻要他承擔所有后果。賀間鼻子一酸,聲音干澀:“我只是去拉架,然后被推了一把,架子才倒了?!?/br> 他第一句話說出口,第二句話就暢快多了,聲音也變得更大了:“我說了慢慢還錢的!他們又逼我簽利息很高的借款!” “憑什么的呀!” 說到最后,他終于成了拉人告狀的孩子:“那個月工資都沒給我!我連著干了十八天!也沒算到這個錢里面!” 所有的話都說出來后,整個胸腔都通暢了,整屋子的人都靜靜聽著他的控訴,表情各異。賀間感覺有點丟人,正有些懊惱,聽到常湘溫和的聲音。 “對嘛,說出來就對了嘛。以后想說什么就說,你不說別人怎么知道呢?!?/br> 他頓時覺得沒那么難受了,倔強補充了一句:“...不是在找借口,那六萬塊我不會賴賬,一定會想辦法還的?!?/br> 獺爺笑了笑,對縮在一旁的主管道:“這么解決?” 主管忙說道:“都是誤會,說開了就好了,六萬塊錢你還上就行。要是愿意還可以回來繼續干,我找人給你把那個月工資清了。我送二位出去?!?/br> 賀間沒想到這件事可以解決得這樣順利,他不明白這個主管變臉為什么這么快,本能覺得,如果不是常湘在這里,自己要面對的絕對不會是這些。 “誰說我們要走了!”常湘直接走向主管。 她總是這樣出其不意,舉手投足之間都讓別人的目光圍著她打轉,不知道又要有什么危險發言。賀間提著一口氣,聽常湘說道:“說六萬就六萬?沒個賬單?” 她這是,要講價?這也能講價?賀間覺得這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范圍。但獺爺偏偏還就配合她,吩咐道:“拿賬單過來?!?/br> 賀間扯了扯常湘的衣角,小聲道:“算了吧?!?/br> “沒事?!背O媾牧伺乃募绨蚴疽馑园参鹪?。 在取賬單的空檔,獺爺忽略了一旁的主管,主動伸手招呼常湘:“你是他什么人呀?他jiejie?” “我是他班主任?!背O婧敛豢蜌庵苯幼搅双H爺身旁,拿起茶桌上的茶壺就開始沏茶。 賀間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那是誰??!那是獺爺!幾十年前是爪牙鋒利的老虎,現在是精明的鷹,在整個昌州市最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之一,誰不恭恭敬敬喊一句尊稱。常湘就這么自然地坐在他旁邊,態度和對待一位普通的退休老大爺時無二。 獺爺覺得她挺有趣的,看著她一頓cao作,直到常湘把沏好的茶恭恭敬敬遞給了自己,她臉上寫滿了乖巧,好像剛才囂張的是別人。 “您喝茶。城南城北,我也只敢在您這胡來,仗著的是您看人準,心里什么都明白?!?/br> 胡鬧一通又開始恭維,但獺爺還真就吃這一套,伸手把茶接了過來。二人聊了幾句,常湘的嘴突然變甜了,又不是油膩的諂媚,每一句都讓人覺得并非刻意恭維,而是真的就是這樣所想。 這時候拿賬單的人才姍姍來遲,常湘接清單,手指著價格最高的五瓶酒:“這俄羅斯星鉆標的總進價竟然是一萬塊錢,我看實際價格至少要抹兩個零吧?原因大家都懂,用我來說嗎?” “你別瞎說??!”主管嚇得臉都白了:“我家可不賣假酒的!” “獺爺不賣假酒,但他手底下的人賣啊。有人拿真酒的錢買假酒不是很正常嗎?真酒標簽上有小行燙金的圖案,假的沒有,要查查瓶底編號嗎?”常湘咄咄逼人:“再查查放高利率貸款的賬戶,最近有多少業務和這酒吧有關,是不是誰搞出來的,誰心里沒點數嗎?” 常湘把清單一甩,直接扔到主管懷里:“千里之堤毀于蟻xue,獺爺二十年來行得正,才打下的基業,現在也處處小心,你們怎么就不知道耳濡目染四個字怎么寫呢?獺爺,錢我們就不還了,工資也不要了,您清理門戶吧。我帶我弟弟走了,這次來得匆忙,下次一定給您帶點土特產?!?/br> 賀間一直在旁邊聽得云里霧里,只聽明白了一個“錢我們就不還了”。他呆愣愣看著常湘,只覺得她理不直氣也壯的樣子無比帥氣。 就這么不還了?這就不還了嗎? 欠了錢還能不還的嗎? 賀間難以置信,但獺爺還真的微笑對她頷首。常湘拉著他就走,賀間被扯著胳膊,在走出房間的最后一秒微微側頭,只看到對著他趾高氣揚的主管像只喪家之犬一樣跪在地上,不斷祈求著什么,然后包間的門被重重關上,再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樣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