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喜春當然不信,“行,既然是走錯了門兒,那以后就請你們記住,身為女子,還是不要擅闖到外邊外男一堆去的,到時候被污蔑了,壞了名聲,也別來找我哭,找我求情的?!?/br> 胡氏和王氏嘴角微動,喜春不用想都知道她們在心里罵她不講情面,對外家摳門,不拉拔他們。 寧喬幾個已經出門去泡湯池了,周秉提前安排好了,他們要到夜里才能回來。 寧家和陳家都是次日家去,陳氏已經收拾好了包袱,夜里還跟喜春說:“別跟你舅母他們一般見識,以后少往來就是?!?/br> 陳氏也看不慣這兩個嫂子,如今老母親還在,看在這面兒上也得應付應付。 “我知道?!毕泊河性捑彤攬稣f了,不會記在心里憋著的。 夜里夫妻兩個洗漱完,喜春把兒子抱著來回走了幾趟,還抱著他問周秉,“來,叫爹說說,我們星星哪怕大一歲也是天下最好的孩子了?!?/br> 周秉心里一笑,還說不在意呢,心里其實在意得很。 “嗯,是?!?/br> 喜春這才心里舒坦了。 “今日有人湊到我面前來,叫我賣上千瓶兒花水去,還說我這倒個手又賺了銀子,”喜春跟他說起今日的事兒,突然她一頓。 這事兒跟前些日子他起早貪黑處理的鉆營倒帖子的事兒差不多么,喜春一出了月就忙著置辦周星星的滿月酒,只知道湯池莊子這事兒最后捅到了周秉跟前兒來。 她問:“那些鉆營倒帖子的人怎么樣了?” “抓進去了,被關了兩日,罰了款?!?/br> 這件事性質惡劣,是嚴重攪亂了湯池莊子形成的風氣。 拿帖子對號,有帖子的人能進,沒帖子的人進不去,畢竟整個湯池莊子也只能容納下二三百人。 覺得好,都想往里邊擠。 “十來個人,整日就排隊下帖子拿號,拿了號又不進去,轉頭就賣了高價給那些有錢的,又繼續排隊,后邊想進去的拿不了號,下不了帖子,有人從中買,有人就打道回府?!?/br> 分工明確呢,十來個人都排隊,排成長排,分一兩個去倒賣帖子,有錢的也不差那幾個銀子,來來回回就能進去。 衙役把人抓了進去,一審,靠這個倒賣就掙了好幾百兩了。 “那湯池莊子現在還是下帖子拿號?”倒來倒去的賣肯定還有,喜春也不喜歡這種事,就想今日那人說甚她一倒個手就能掙銀子。 這確實是事實,但喜春不喜歡這樣掙錢,花水的價目早就標好了,一旦她倒賣給了這些人,這價目不是要往高了炒,就是往低了走,久而久之,這一行就成了惡意競爭了。 周秉從她手里把周星星接過來,“這點沒變,只是在帖子后邊添了人名兒住址,要是拿了帖子的人對不上,又無親無戚的,以后這人就不能下帖子拿號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 噠 ☆、第 84 章 喜春出了月子后, 第一次出現就出現在胭脂鋪子上,過問起了花水的事。 喜春從懷孕七八月后就不出門兒了,到生完孩子, 坐完月子, 整整在家中待了好幾個月,石炭鋪子上的楊掌柜隔三差五就進門來給她匯報一下,又提早給安排了, 總的來說還在他們的預期之中。 難的是盛京路子的花水和關外的花水買賣。 “送過去的那批匣子有什么反應的?你給我說說具體的花水買賣反饋的,我這幾月就只聽你們說每月下了多少單子,看賬目上的支出, 沒聽說了具體的, 心里總是覺得不對勁兒?!贝蠓蛴终f了要她放平和心態,前幾個月不能太cao勞, 后面只能聽聽不能想太多, 只為了轉移注意力。 算下來, 喜春從懷孕起就沒怎么解除過外頭的事了, 只聽著, 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花掌柜把喜春迎到里間去, 上了熱茶,又問, “夫人現在能掌事了?” 周秉早前跟他們所有人都打過招呼的, 跟夫人匯報買賣,只需要匯報明面兒上的就行,難處、深層的都壓著。 喜春點頭, 昨日她又叫廚房燒了兩大鍋水,好好生生的從頭到腳的給洗了一遍,洗完了, 全身都像通透了一般,今日就正式出門了,“以后有甚么事兒還是直接跟我說就是,折騰慣了,一直休息還當真不適應?!?/br> 說起來湯池莊子也開張一兩月了,喜春還是湯池莊子幕后東家之一呢,一回都沒去過。 花掌柜松了口氣兒:“誰說不是呢,夫人稍等,我這就把賬冊拿來好生跟夫人說說?!?/br> 花掌柜捧了兩本賬冊來,一本是花水,一本是匣子。兩本賬冊上記載的都很清楚,每月在薛家下了單子,又在盛京和關外賣掉了多少,“盛京的胭脂鋪是劉老掌柜親自掌著的,過去后按主子爺說的,把鋪子里外先做成了秦州胭脂鋪的格局,花水是擺在最顯眼的位置,其次是各家的胭脂水粉?!?/br> “剛運過去的時候,因為上邊的夫人還記得這花水,倒是沒費什么力道,大夫人帶著去走了幾回宴會,先時這些花水就供給了貴家的夫人小姐們,夫人早前說的,一瓶兒花水搭配一個匣子,夫人們雖看不上,倒是有些小姐們去了鋪子里,對提匣很是滿意?!?/br> 花掌柜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匣子竟然就成了周家胭脂鋪的另一道風景。 大大小小的小姐們出門都是呼奴喚婢的,如今只要進了周家胭脂鋪的,出門必定自己提著匣子,在街上走著,叫她哭笑不得的,“普通的老百姓們還不知道朱欒水的大名兒,卻是一眼就鑲中了提匣,順著提匣找到了鋪子上,采買起了花水,連帶胭脂水粉也賣了不少?!?/br> 作為本來是裝飾用的盒子,本身是比不上裝在里邊的花水的,但手提匣子就偏偏搶了花水的風頭,先在城里炒火了一把,還把花水給帶了起來。 周家想了許多路子要把名聲帶起來,一條都沒用上,送過去的匣子反倒把花水給宣揚起來了。 “老話說的,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br> 喜春也不由笑笑,“確實是這個理兒,那匣子現在還是林家木材做的?” “是,上回說了一回,林東家這幾回送過來的匣子倒是沒再摻了甚不好的了,前兩日他倒是提起過,說想承包我們周家其他的匣子來?!?/br> 在這點上花掌柜也有些猶豫,沒應,只說要先過問主家,正打算把這事兒跟主子爺說的。 喜春問:“他那小舅子還做著呢?” “說是得了個教訓了,如今已經改了?!绷謻|家還指了些小舅子做的給她看過,匣子做得是挑不出錯來,個個精致,跟早前的毛毛躁躁丁點都不一樣,年輕人年少氣盛,差點因為他失了一筆大單,林家也不是沒有怨言的。 “夫人你看?” 喜春笑笑,說道:“讓林家繼續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們先前弄了這一出,到底不大叫人能放心下來,除了林家外,再去找一家做木材的作坊,給他們兩家都簽個契書,這品質一定得達標,也不能用其他的唬弄人,要是我們定下的木材沒有了,要換,也必須跟我們商議后再行決定?!?/br> 喜春這招是跟周秉學的,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頭,得有東西來互相牽制,要是全給了其中一家,到時候出事了,確實能憑著契書分個勝負出來,但對他們商戶來說,這分勝負的時間,過后的重新尋合作的商家,造成的期間,都是一種損失。 做買賣的耗費不起。 花掌柜應下:“這也行,過兩日我跟那邊說一聲兒,這都開春了,其他的木材作坊想來手頭也沒幾個單子了,應該好找了?!?/br> “嗯,這個你看著辦就是?!毕泊悍速~冊,說起,“薛家那邊供應花水還供應得過來么?” 花掌柜臉上有兩分遲疑:“是可以供應過來,但是這幾日府城里有人買到了朱欒水?!?/br> 薛家所有的花水盡數供給了周家,周家鋪子自己都沒上,盡數供給了盛京的鋪子和關外等,外邊還有花水出來就很不合常理了。 喜春頭一個想法就是,薛家扣下了一部分供給別人? “應該不是,朱欒水的價格炒得高,許多小姐夫人們倒是爭著搶著買這個,但沒貨,就是我們的老熟人都登門問過許多回了,叫我們偷偷給一瓶兒的?!?/br> 胭脂鋪當然沒應,這一個口子開了,其他的熟人夫人們都來了,這買賣還做不做了?只給一個那就是得罪人,“就是早前一直叫我們偷偷給賣上幾瓶兒的小姐夫人們,前些時候來鋪子上買胭脂,身上用的正是那朱欒水?!?/br> 每月萬瓶兒的花水過手,花掌柜實在太熟悉這味道了,就跟他們庫里的一模一樣。 只有些許的夫人小姐身上花掌柜聞到過這個味兒,其他的都沒有,想來這流傳出來的花水也不多。 “不是薛家干的,那就是做工的偷偷帶出來的了?!敝挥羞@兩個可能。 不是薛家監守自盜,那就是里邊的人偷偷帶了出來轉手賣了高價。 這些東西他們經手的多,要真想著偷摸帶幾瓶出來不難,轉個手就能白白得一筆銀子,有幾個能不應的? 花掌柜也是這樣想的,“人手太多了,監工一雙眼也看不過來這么多人?!?/br> 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婦人,約了旁人一塊給打個掩護,往胸口一藏,誰還敢收她身的?越是沒有的就越想要,這些夫人小姐的點子多,在鋪子上買不到,目光就轉到了幫工的人身上去,這高價一出,不怕沒有人不動心。 這就是俗稱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br> 喜春合上賬目:“那你先觀察觀察,看看流通在外邊的多不多,要是不多也就罷了,要是多,這事兒還得叫了薛家出面兒?!?/br> 有法子,自然有漏洞,總不能把路給堵死了的,只要流出來的數目不多,喜春也可以睜只眼閉只眼的。 他們都能發現的事兒,薛家還能不知道?花水作坊里頭,除了幫工的,還有不少小管事、監工、管事,有薛家的親信兒在里頭,周家單子又催得緊,為了揪出來幾瓶兒藏著的花水大動干戈的,不劃算。 花掌柜應下,說有了消息就報過來。 說過了正事,花掌柜還說起他們這些周家的掌柜們過兩日要去城外泡湯池,是主家那頭給定下的,不要銀子,免費請他們去泡一日,也是想答謝他們這些年為鋪子上盡力,“他們還在問呢,問爺和夫人去不去的?!?/br> 周秉如今幾乎是坐鎮在湯池莊子上,莊子上的事兒幾乎都是他說了算,陳玉成親后,陳家給他安排了另外的差事兒,發到盛京去了,沈凌一個人,除了莊子,沈家還有酒樓等買賣要他打理。 他現在看周秉整日坐鎮在湯池莊子上,一副不cao心府中其他營生的模樣就酸得很,自家的夫人會出詩集有甚用,風頭也沒出盡,沈姨娘跟弟妹的不合也叫人看了沈家的笑話,還不如會做買賣的呢。 他就是頭老黃牛也遲早要累癱的。 花掌柜頭一回享受主家請客泡湯池的待遇,把這個天降的餡餅安到了女主子頭上,早前些年,他們可沒這樣享福的時候,對喜春更親近了些。 喜春搖頭:“我就不去了吧,還沒問過大夫我現在能不能去泡池子的呢,我連湯池莊子長甚模樣都不清楚的?!?/br> 說出去誰信的,自家的湯池莊子,府城里鼎鼎有名兒的,喜春連見都沒見過。 她決定回頭請大夫問問,也要找個時間去湯池莊子上享受享受的。 待到了晌午,花掌柜請喜春一同用飯,她再三請,喜春也不好拒絕,遂應下了?;ㄕ乒癖臼钦f請她去外邊吃的,喜春也不好叫她破費,“你們平日是怎么用的,我就怎么用就是了,自己人,又不是談買賣,不用弄那些?!?/br> “那、那行吧?!被ㄕ乒裨偃紤],這才應了。 他們平日里吃都是在鋪子里,請了街邊的閑漢去小食兒店點個飯菜,等取回來后結了銀錢,就在鋪子后邊的小間里用飯。 不止他們,這所有做買賣的都是這樣,掌柜的、伙計們,除了家中有人給送,平日里吃的都是各家的街邊小店里的。 一道蛤蜊飯,十文,鴨血飯、醬肘飯、八寶飯,一到了點,路邊的小食兒店子,小鋪子上人滿為患,得了閑的就去尋了小店小鋪,不得閑就多花幾個銅板請個閑漢幫著取食兒,用完飯,再抽空把碗給送回去。 胭脂鋪上的兩個伙計要看鋪子,是請的閑漢幫著取食兒,花掌柜帶了喜春去外邊轉悠,看看要吃甚,還一道一道的介紹點評,喜春還從沒看到這樣的場景,臨到午時了,街道兩旁的路上全是推了小車出來的小食店,比那玉前街推出來的還多上許多,熙熙攘攘給堆滿了的,有富余的就擺了三兩張桌,不富余的,直接站在鋪子邊兒吃了起來。 花掌柜吃了好些年小食攤子上的飯菜,各家的味道她閉著眼都能數得出來,誰家的攤子上沒有偷工減料,誰家的攤子用料好一清二楚,帶喜春去的也都是她認定過的干凈攤子。 有梅花湯餅、撥霞供、潤雞、潤兔等,小食攤上的賣家對花掌柜也熟,還跟她打招呼,“許久沒見你親自出來買了,看看要吃甚的,我們這些家的飯菜你都知道,隨便選?!?/br> 并沒有攏了客人只在自家攤子上買飯。 做買賣的都圖個和氣,前后攤子都挨著,一人說,其他攤子的賣者也和善的笑,一旁小娘子們麻利的挽著袖子給打飯菜裝碗,收銀錢。 “好勒,我今兒可是隨便選的了?!被ㄕ乒窀麄兇蛄苏泻?,還跟喜春說了起來,“城里也不是大大小小每條街道都是這樣,都是每隔上七八條街才有這一處,咋們鋪子地段好,四周全是衣裳布匹、首飾等鋪子,人多,小食攤就定在咱們街上了,其他街的人要吃,那可得多走走的?!?/br> 她指了指許多路邊的閑漢,這些閑漢也是臨近午時了才出來的,多聚集在橋下結尾,其他街上不想廢這功夫的就站在鋪子外邊喊一聲兒,自然有閑漢去幫著取了食兒送來,一日下來光跑腿兒也能掙個三十四文,夠一家開銷的了。 再有勤快點的還能趁著其他時間去碼頭、鋪子外搬抬,一日下來,得的工錢也不便宜?!皠⒗险乒窨烧f了,人家盛京地界兒,只要人人勤快,都能混個肚飽湯圓的,說鋪子上搬抬的閑漢隔幾日還能去水行里痛快的洗上一回,請師傅給按一按的,也不貴,才八九個銅板,幾日去一回,這些閑漢們咬咬牙也能掏得出來的?!?/br> 挺好的,“那就點個湯餅和撥霞供吧?!睆膿頂D滿足的人群里穿過,煙火氣兒下,喜春指了兩個,前一個桌上的客人吃好了,正空了個小桌出來,攤主就請了他們入座。 “兩位坐,你們要的一會就來了?!?/br> 攤子上麻利得很,東西也早就歸置過的,一刻不到,她們的飯菜就來了,喜春先嘗了口湯餅,花掌柜忙問,“夫人覺得如何?” 喜春又嘗了兩口:“還行?!蔽兜来_實可以,只是味兒重了些,喜春連月來吃的都很清淡,一時入了口還有些不適。 在外邊用飯的都注重重油重鹽,因為要搬抬做活,需要油水重鹽來支撐體力,為了迎合他們,小攤上的東西自然在這兩樣上頭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