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夫人要不要也去玩玩?”巧香見她瞥了對面好幾眼,忍不住出聲兒。 喜春抿嘴笑笑:“我就不去了,人那處都是些未出閣的小姑娘,我一個嫁了人的女子過去混一處算甚?!?/br> “這有何的,好些小姐們嫁人后出門宴會也跟往常的小姐妹們一塊兒玩呢,小姑娘小娘子倒沒事,只不是差輩兒就行?!?/br> 喜春還是不干,人家那些小姐妹出嫁前就認識,她出嫁前只認識村里的大花小翠。她倆還不在這兒呢。 巧香見她不愿,便不再勸,主仆幾個正吹著徐風,突然聽得水榭一陣兒吵鬧推搡,抬頭一見,幾個先前還熱熱鬧鬧作畫的小姑娘不知為何吵鬧了起來,一個個的都梗著脖子,恨恨瞪著人。 “那是知州家的駱三小姐和知府家的劉四小姐,是沈姨娘所出的庶出小姐?!?/br> 兩個小姑娘吵鬧很快引來了人,沈姨娘不多時就匆匆趕了來,把兩位小姐帶走了,水榭平靜了下來,但留下的姑娘們到底拘謹了不少,不一會三三兩兩就走了。 喜春瞥了眼巧香:“你看?” 要是她在,頓時她這個年長的又會叫人說她不勸阻了,倒不如自個兒安安靜靜坐一坐,等用了飯食就告辭家去。 顯然跟喜春同樣有想法的也有不少人,一個云鬢高聳的年輕娘子也帶著丫頭走到此處,見只有喜春主仆在亭子里,猶豫了一瞬,到底走了過來,客客氣氣問道:“夫人不介意我也在此處多加打擾吧?!?/br> 喜春擺手:“自是不介意,夫人你隨意?!?/br> 娘子便坐在一旁的欄椅上,從兜里掏出了一方裝得整齊的果干兒吃著,她用了兩顆,許是見自己用著不好意思,捧到喜春跟前兒問了句:“這位夫人可要嘗一嘗果子干?是我家家中自己做的?!?/br> 喜春一怔,隨后從容從帕子里捻上一顆果子干放進嘴里,酸酸甜甜的,吃上一顆就叫人口舌生津:“好吃!” “那多吃幾顆?!?/br> 喜春介紹:“我夫家姓周,不知夫人貴姓?!?/br> “我夫家姓黃,是城中做木材買賣的?!鳖D了頓,“夫人可是做石炭買賣的周家?” 喜春沒料還有人特意點出了石炭鋪來,周家財大,能掙銀錢的買賣,石炭鋪子如今還算不得,心里倒是極為受用,微微點頭:“正是?!?/br> 黃夫人感嘆:“石炭可真好用,不瞞夫人,我平日愛進廚房里頭,做些零嘴兒甚的,可下人們添的火候又叫我不中意,時常忙活半日累得很,可自打家中采買了石炭,我就能空出手來多給我家小郎準備些吃食了?!?/br> 不下廚的人是極難感受石炭所帶來的便利,為此對這位周夫人也是早生好感。 喜春不敢居功,只說都是朝廷的功勞,“黃夫人膝下都有小郎君了?瞧著夫人模樣極為年輕,像是小姑娘似的?!?/br> 黃夫人模樣卻是小巧,人又長得乖巧,看著軟軟的,像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似的,聞言她羞羞怯怯的笑了笑:“夫人你說笑了,我家小郎君都五歲了?!?/br> 當真是不像。 她搖了搖腰際的小荷包,說里邊裝了幾塊兒點心:“我家小郎君今年被送去了書院里啟蒙,每日晌午前我去接他下學,便給他帶上幾塊兒點心,只今日吃酒,只能等下學時給他了?!?/br> 黃夫人提及書院,喜春眉心兒一動,便跟她打聽起來:“黃夫人可知道咱們城里哪家書院文風和氣些的?” 他們準備給周嘉挑一所書院把人送到書院去讀書。 七八歲的孩子,已經有了請來的先生啟蒙,也學了不少,但喜春兩個都覺得把人送去書院里更好,都是同齡的孩子,在一起讀書才能拓展人脈,也能在學業上一較高下,免得無人比較養成自視甚高的樣子。 喜春幼時幾個哥哥隨著當秀才的父親啟蒙學習,平日里也要跟著一塊兒去書院讀書的,寧秀才很早便跟他們說過,只一個人讀書是永遠讀不出來的。 只家中有個當秀才的爹,到底在學業上能比別人聽得更多,學得更多。 黃夫人立馬點頭,還跟喜春挨著落坐,兩人很是親密:“周夫人你是不知,孩子上學可是大事兒,我家小郎君入學之前,我就觀察了各家書院好幾年的,你別看有些書院在外頭名聲響亮,但你想,連人都會變,何況是書院呢,咱們當爹娘的,能不給他們把好關嗎?” “是這個理?!毕泊狐c頭。 黃夫人離得近了些,“周夫人現在還沒孩子吧,依我之間,倒是可以準備起來了?!彼龜到o她聽,“崇山書院、明文書院、延津書院、太白書院,這幾家都是府城里有名望的幾家,另外便是大大小小的私塾了,我家小郎君目前讀的就是崇山書院?!?/br> 喜春下意識撫上肚子。 她在做買賣的過程中早就練就了厚臉皮,這會兒哪怕心里還羞澀得很,但臉上一派平靜,還點頭:“夫人說的是?!?/br> 他們夫妻日日親近,有孩子也是遲早的事兒,這些也確實該考慮了。 在沈家用過了午食兒,喜春坐了坐就告辭了,門外周秉等著她,見她眉眼含笑的,“怎的這么高興?” “結識了個小娘子,她夫家是做木材買賣的,人不錯,我們都約好了下回一塊兒喝茶的?!?/br> 周秉道:“你喜歡就好,若這位夫人是個好的,也可請了人登門,多來往些?!彼麑ο泊河辛耸峙两恍睦镆矠樗吲d。 “嗯?!?/br> 喜春回去后便著實去打聽幾家書院的事了,她聽黃夫人先說過了一次,又使人去打聽了一番,先給周秉說過了,才叫了周嘉來,把幾個書院的利弊說與他聽了,“你都是小男子漢了,便由你自己來選吧?!?/br> 周嘉是個極有主意的孩子,他想了想,問喜春:“嫂嫂,我可以把這些冊子拿去問問再選嗎?” 問誰,問蔣翰,這兩個小的一個比一個精,喜歡互相總結探討,過得很有生活經驗。 蔣翰是伴讀,他也是要跟著進學的。其實也就是互相做個伴。 “行吧,過兩日你回我?!毕泊菏珠_明。 兩日后,周嘉兩個選了,是延津書院。 喜春本以為他們會選擇文風溫和的崇山書院,誰料選擇了風評算不得太好的延津書院,她深深看了眼,又跟他確定了。 喜春過后才知道,蔣翰帶著周嘉出去玩,也不知怎的就跟延津書院的學生們撞上了,還挑釁了他們,他們如今是去報仇呢。 作者有話要說: ~ ☆、第 67 章 喜春同周秉是在芒種之后, 各書院放了節假后才把周嘉兩個送去的延津書院。早前周家已經給書院通過了氣兒,延津書院也照舊先考核過周嫁和蔣翰后,這才應承下, 把他們給分到了承字班兒。 巧的是他們仇人也在呢。 周嘉生得清秀, 伴讀蔣翰生得濃眉大眼,兩人都穿著延津書院的學子服,提著小書籃, 一身藍白的常服,像兩個挺直的小白楊一般,倒是添上了幾分文氣來, 仇人見了面兒, 兩撥隔著菱形窗戶都狠狠瞪著對方,十分不服氣。 延津書院的風評不大好便是如此, 里頭好幾個刺頭呢。 喜春手指捅了捅周秉, 明知故問的:“你看, 那幾個就是他們的仇人?!?/br> 兩個小屁孩報仇, 說是要在那些學子的學業上打壓他們, 如今這是要歐薪嘗膽, 還是直接到了仇人的地盤,說要給來個釜底抽薪呢。 在學業上較勁兒, 喜春是認可的, 她當沒看到兩方人馬的暗潮涌動,拍了拍小叔子的小肩膀為他加勁:“嘉哥兒,那你好生跟著先生學, 每日早晚,府上有車夫把你們送到書院的,晌午就在書院用飯, 延津書院的飯菜嫂子已經去看過了,做得不錯,你要是吃不慣,夜里回來嫂子叫人給你做好吃的?!?/br> “你要跟同窗們好生相處,不許惹事,但是也不要怕事兒知道嗎?” 喜春還沒當娘,但已經體會到了一些當娘的心得,尤其幾個小叔子也是她看著又長大了些的,整日都能見得到,如今親自把人送到了書院,心里就很是不舍了。 周嘉還沒生出這份細膩來,他瞪了瞪仇人,心里滿滿都是好勝心,“嫂嫂你放心?!?/br> 蔣翰拍著胸脯:“夫人你放心,還有我呢?!?/br> 他們兩個,是有勇,有謀。 喜春對他們確實是放心的,畢竟兩個都不是那等老實聽話的孩子,她忍不住為延津書院的名聲捏了把汗。 本身就因為里邊有幾個刺頭叫書院風評摻了不好,她這送進去的也不知道是正兒八經的學子還是刺頭了。 把人送到了書院,里邊先生親自把他們給帶了進去,喜春同周秉便走了,耳邊不時還有朗朗讀書聲傳來,帶著小郎君們獨有的朝氣蓬勃,兩旁蒼翠綠植,喜春覺得,其實這延津書院拋開有幾個刺頭外,其實還是挺好的。 這為孩子選書院,還當真是應該親自感受一番才是。 出了延津書院,周秉先把喜春送回了府,這才改道去了城外溫家村。 喜春提了提裙擺,問他:“午時回來用飯嗎?” 周秉搖頭:“西面的房舍前幾日就放了平線,槽基也挖好了,正在打臺基呢,我去看看,若是臺基打得快就回來,要是慢就不回來,你別等我,餓了就叫下頭擺飯知道嗎?” 臺基是石工制作,是承柱屋蓋重量等,是建房重要一環,周秉為人謹慎,尤其是涉及房屋承重,由他們三家牽頭建造,更是容不得丁點疏忽,若是一個不好,這可是要負責任的,周秉心細,這監督的活計便落到他頭上。 喜春點點頭,見他所在的馬車遠去,這才提了裙擺回府。 甄婆子捧了兩個單子請她簽字,是花房那邊購置草木和馬房的車馬材料銀兩,喜春看了眼,簽了字,又隨口問了句:“嬤嬤,那位紗麗姑娘最近如何了?!?/br> 嚴捕快幾人奉了差事在身,還隨身帶了紗麗和媒人的,從周家離開后,便先后住進了驛站里。 甄婆子悄聲說道:“夫人放心,老奴去打聽過了,這位嚴捕快和媒人已經登了陳家的門兒了,聽說還打聽了另外兩家,也都拜訪了一下,如今就看誰加愿意娶個關外來的媳婦了?!?/br> 喜春派人給紗麗送了好幾回東西,吃衣料布匹到秦州小吃都有,紗麗是外族姑娘,但身上家資頗豐,出手可比喜春大方,那紙丫頭都是買上好幾個的,喜春也便不增了金銀過去。 她幫過周秉,喜春一直記著這點,對她的事也十分上心。 “那就好,也希望她當真如愿?!毕泊旱?。 突然她一頓。她為什么不放心? 難不成她還吃這種醋不成? 周秉既不會燒飯做菜,脾氣又倔,人紗麗姑娘可不要他的。 晌午用飯時,周秉沒回來,只有喜春帶著周澤周辰兩個小叔子用飯,周澤整天跟在周嘉后頭跑,沒了大哥在,他十分不習慣,用飯時小臉兒都沒甚精神兒。 喜春摟了摟人,告訴他大哥去書院里讀書去了,再過一年他也要去,到時候就能跟大哥一起進學了,又特意給夫子告了假,等下晌帶他一塊去書院接了周嘉去才把人哄好。周辰還好,他年紀小,平日里只有兄長們休息時才一起玩,更多的是被放在喜春眼皮子底下照顧著,窩在嫂嫂懷里,小腿兒一晃一晃的。 喜春親自送了兩個小叔子回了院子里小憩,就見巧云拿了個帖子來,說是黃家送到門房來的,黃夫人明日約她去喝茶。 喜春這幾日左右無事,便應了:“行,你去回上一聲兒,就說我明日準時到?!?/br> 她回房里換了身兒常服,正準備也小憩一翻,隨著周秉去城外莊上的小廝回來了一個,說是要拿一身爺的衣裳過去,巧香稟給了喜春,喜春叫人把小廝請了來細細問了起來?!昂蒙倪@怎的要拿衣裳去的?” 小廝有模有樣給福了個禮,回道:“回夫人話,主子爺這衣裳沾了水,給污了,這不,玉河哥哥便叫小人回來取一身衣裳過去?!?/br> “那他用過午食了嗎?” 小廝搖搖頭:“爺晌午只喝了幾口湯?!?/br> 溫家村在城外去了,路途稍遠,若是為了一口吃食就跑來跑去實在沒這個必要,那請來的兩家匠人倒是砌了個臺子,還請了做活的師傅家一個婦人來專門準備吃食,但在外頭干活的,平日對吃食要求也不高,只管填飽肚子就是,備下的食材也平常,玉河就做主在村里請了戶手藝不錯的人家給備一頓飯菜,只管拿了家中的雞鴨來,銀錢多付一上一倍,連帶他們幾個跟著的也能跟著沾點光,rou菜管飽。 周秉只喝了幾口湯,飯菜極少動箸,他本就寡言少語,剛喝了幾口湯身上又不經意沾了水,頓時就更沒胃口了,直接放了箸走人。 喜春又問:“那爺若是歇息在哪兒歇息?” “車馬上啊?!毙P問。 周家車馬大,但周秉身子頎長,坐在馬車上不過正合適,平日出行還行,若是要待在里邊小憩安歇是極不舒服的,喜春幾乎都能相見他那副在馬車上不能全然放開的模樣來。 這樣下去哪里行,雖說是監工,但又不是來體驗吃苦耐勞的,平日安歇落座都在車馬里,那想喝水喝茶時又該怎么辦?豈不是樣樣都要去問村里人借的?周秉這人又慣是用不慣外邊的東西... 她突然想起一出:“我記得那溫家村不是有好幾戶人家拿了銀錢搬走了嗎?” 小廝經常去,對溫家村的情形了解得清楚:“是這樣,七八戶人家都選了銀錢搬走,說是要在城里買房,其中還有一戶人家蓋的全是青磚大瓦房呢,房舍都有好幾間,都已經早早就搬了,連房舍都空了出來?!?/br> 喜春點頭,同巧香道:“去叫馬房備幾倆車馬,把大爺平日里慣用的桌椅茶壺,書都給挑上幾本?!庇謳е稍迫チ死镩g換了身衣裳。 她放心不下。 周秉面無表情立在路旁,看著不遠處的平地上,一點點的房舍構造漸漸露了出來,身后,一身粉衣的女子被玉河給攔了下來,卻目光仍舊放在那挺直的背上,嬌聲說著:“我當真不是故意的,公子你不要跟我計較,家中已經備好了衣物,不如公子隨我去換一身,等我把公子身上的衣裳洗了再給公子送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