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自家做的糯米球也是極好的,廚娘們心思巧,連碗的邊沿都布置了一番,插了幾朵花上去,晌午周秉吃了一碗,周嘉用了一碗,周澤和周辰年紀小,只得了半碗。 周嘉還跟喜春講了起來:“嫂嫂,下回先生考校我功課,我若是再得了甲等,能不能得獎勵啊?!?/br> 喜春笑著看了看旁邊的周秉,問他:“你怎的不問你大哥?!?/br> 周嘉撇撇嘴兒,說了句:“我們男人家都是粗心的,哪有嫂子心細?!?/br> 當然,這話也是跟著伴讀蔣翰學的,蔣翰在平日的生活中十分有經驗,這些都是盡數觀摩家中父母相處。他告訴周嘉的核心一條就是,在一個家中,要首先觀察這個家中是誰當家,誰做主,蔣翰他娘雖說經常氣回娘家,但蔣家卻是她當家,因此蔣翰也十分會哄人。 “哄高興了,經常給我銅板叫我去買零嘴兒?!?/br> 周家富裕,不缺這幾個錢,但他們雖說身為小主子,卻極少能吃到外邊的街邊兒小食兒,按他們大哥的話說,怕不干凈。 喜春笑得樂不可支的。才七歲的半大小子就已經會說自己是男人了。 還果真如周秉說的,他這是長大了。 下晌甄婆子捧了府中的賬本交給喜春,被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叫她忍不住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少夫人,老奴可是有何不妥的?” 喜春嘴邊升起笑意,又被壓了下去:“沒事沒事?!?/br> “只是忍不住感慨,甄嬤嬤一家這日子過得當真精彩?!?/br> 喜春覺得,自打蔣翰成伴讀到了周嘉身邊后,他們家的日子都不同起來了,整日就看著蔣翰慫恿著嘉哥兒做一些自以為經驗老道的事,足以叫她能想象到蔣家日常的雞飛狗跳。 甄嬤嬤這樣得體的婆子,哪能瞧得出在府上管束有方的婆子回家后照常要面對著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甄婆子神色驀然一變,心里頓時想開了。 少夫人提及她家中,莫不是家里有誰惹了事兒撞在少夫人手里了? 喜春翻開了賬本,她習慣先拿了府外各鋪子的賬本先看了看,衣料布匹、胭脂水粉,這些鋪子上的收、支都記錄得詳細,收入與前月都有對比,相差不大,只在翻看到酒樓的收、支后,喜春這才細看起來?!吧显屡c這月足足相差了五千倆銀子,酒樓那邊送來賬冊就沒說甚?” “說了?!闭缙抛踊兀骸罢f是近日府城來了個身份貴重的公子,聽說家中的官位比咱們知府大人還大呢,對做買賣有興趣,點了沈公子作陪合作,說是要在城外弄一個甚湯池,這不,城中的這些人,見不到那位公子,便捧著銀子去沈記酒樓尋沈公子了?!?/br> 去了酒樓里想分一杯羹,總不能點杯水酒吧。 喜春回去后把這事兒同周秉說了,問他:“你說怎么辦,咱家買賣都被沈記給搶了?!?/br> 周秉拉著人去看他新做的畫像,藍天白云之下,畫像上男女隨意坐在涼亭之中,身前的草地上,幾個孩童歡快的玩耍著。 其心昭昭。 他拉著人,大掌裹著小手:“不必管他,我已經叫玉河去置辦紅綢杯盞、棗核花生圓干,下月十五是個好日子,我們重新辦一回合巹酒可好?” 他目光灼灼,往日黑沉的眼中盡數含著期盼,喜春看著他,只覺得臉頰渾身一寸寸的發燙起來,情不自禁的隨著他的眼神輕輕點了頭。 “好?!?/br> 他突然笑了起來,長臂攬過來,把她擁入懷中。 喜春還是想知道沈家弄湯池莊子的事,周秉過后一條條跟她分析起來,先點了那位據說身份貴重的公子:“是道臺陳大人家的庶出公子,倒不是當真對行商有興趣,而是如今朝堂上下對各家勛貴子弟買賣低等官位管束嚴苛,每家只允兩位家族子弟進,余下只得依靠家中出力自尋了出路?!?/br> “這位陳公子就是...”喜春坐在他身邊,話也沒說明。 難怪上回在知府府上時,那位道臺陳夫人點了大伯母潘氏的名兒,大伯正是在吏部清吏司當值。 周秉點點頭,接著道:“城外溫家村早幾年就發現有一口湯池水,城中就有不少人家動了心思,只那溫家村上下三四百人,若是要修莊子,免不得就要占用村人的田地、房舍,得賠一大筆銀子,再加這湯池莊子修筑不易,前后路段、材料、擺件兒,若是建成,便要耗費巨資,只一個沈家怕是不夠的?!?/br> “不是還有陳公子和城中的富戶嗎?” 周秉:“人一多,還怎么掙銀子?” 他叫喜春不必管酒樓的事,如今城外湯池莊子的事還沒影就傳得沸沸揚揚的,過陣子這熱度也就消了,這些富戶知道捧著銀子入不了門兒,沈記酒樓也就冷下來了。 喜春一想也確實是這個理兒,管他沈家還是陳公子要弄甚湯池莊子呢,他們如今只管開藥鋪的事便罷。 叫喜春說,這藥鋪雖是府城頭一份,但到底有些不雅,時人含蓄,若是開在當道的地方,恐怕礙于顏面也沒幾個敢登門兒的,一進這不就證明了自己有隱疾嗎,倒不如開在那種背街的小巷子,偷偷摸摸了點,但來的人心里也放松。 她與周秉說了說,二哥寧為也叫人來說了聲兒,說要上府城來跟他們商議鋪子的事,想把鋪子盡早支起來。 喜春為了養足精神兒,夜里早早就睡了。 翌日一起床,身邊的位置已經冷了好一會兒了,喜春洗漱好,問巧云兩個:“爺可是起了?” 巧云點頭:“爺今日卯時三刻,天剛亮就起來了,叫廚房里隨意備了點吃食兒,等寧二爺到了,沒一會兒就出門了?!?/br> 她哥到了?出門了?怎么不叫她一起的? 喜春帶著人朝外走,見著玉河迎面來:“你沒跟著爺一塊兒出門兒?” 玉河面露苦色,跟喜春告罪:“夫人,爺說了,這回開藥鋪的事兒他跟寧二爺去cao持就好,說是怕夫人沾了手,要被人瞧見了,壞了夫人的名聲兒?!?/br> 可是他去親自cao辦就不壞了名聲嗎? 專治男子隱疾的醫館,他前前后后的忙活,她一個女子怕是沒事,他不是更容易叫人懷疑他身上有甚么隱疾么? 想起前日二哥說完話他捂著她耳的那一抹嫌棄,生怕她沾了污似的模樣來,喜春不過思慮一二,就應承下來:“行行行,他要cao持,便叫他cao持吧?!?/br> 周秉辦事速度快,不過四五日就找好了鋪子,里里外外休整了一番,添置了藥柜、臺子、藥紙等,余下大夫和采買藥材不叫他們cao心,藥材用的是江郎中手中的人脈采置。 城外湯池莊子的事兒傳了些日子,還傳說周家也在里頭有一份,周秉應邀去了明月茶坊里喝茶,到了沒一會兒,便有合作過的東家老爺給他親自斟上了茶水,“周東家難得出來一回,今日可要多留一留?!?/br> 周秉:“不了,夫人還在家中等著?!?/br> 周秉一來,正在茶坊里喝茶的老爺們都過來打了個招呼,在旁邊三三兩兩說起各自的買賣營生,聞言有人打趣一句:“咱們周東家莫非這出門回家還要夫人同意的?!?/br> 周秉莫名看著人:“這是自然的,你們都不用夫人點頭嗎?” 不少東家老爺砸砸舌,早聽說這周夫人是個厲害的,沒料厲害成這樣,連出門都要她點頭準許的。 當男人,難著呢。 還是斟茶水的老爺問起了正事兒:“許久沒見周東家,近日可在做甚買賣不成?” 這本是客套話,周秉當真點頭:“在做,藥鋪?!?/br> “藥鋪啊...” 藥鋪這個行當的買賣可不好做,誰生病吃藥看的都是有名望的大夫醫館,這可不是家里有沒有錢能辦到的,這里的老爺東家們,做買賣再厲害都不會去碰這個璧。 周秉不冷不淡的:“嗯,藥鋪只接男賓,你們若有需要盡可去?!?/br> 便是含蓄介紹是專治男子的了。 在座的頓時有了數,說起來他們平日重辣重甜,不怎么保養的比比皆是,年輕還能熬熬,如今年紀上來了,家中富裕了,反倒時不時請大夫,吃湯藥,可就是不見好,男人許多病痛也是不能對外人道的,周秉這一句,還當真說到他們心坎里去了。 有人有些意動,卻還是有些猶豫:“周東家可是試過那醫術?” 周秉臉上頓時冷了兩分,那是被人懷疑他有隱疾的不悅,端著茶盞的手一頓,接著淡淡吐出幾個字:“沈凌去過?!?/br> 作者有話要說: ~ 沈凌:我為寧家家業做出了貢獻。 感謝在2020-10-13 20:57:35~2020-10-14 23:36: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繁華映月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57 章 周秉當真不曾多留一時半刻, 只在明月茶坊里略坐了坐,說了新開的藥鋪后,便與眾人告辭離去。 外邊不過正是萬家燈火之際, 夜里在大街小巷的人多, 街上走動的、街邊小販的吆喝,名堂堂的各家鋪子,處處都彰顯著這種熱鬧。 不少衣著富貴的年輕公子們三三兩兩的從身邊走過, 高談闊論,相約著在酒樓茶肆里轉悠,周秉往常不曾注意這些, 如今見著這些還稍顯稚嫩的面孔, 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爺?”玉河立在身后詢問。 周秉甩了甩袖:“無事,家去吧?!?/br> 說到家去時, 他步伐驟然加快, 玉河只得小跑著跟上。 夜還早, 喜春正在縫制他的夏衣, 顏色是特意挑出來的紫檀色, 鋪子上才從泰州劉家作坊里進來的素羅, 是今年才織成的料子,非陳年壓貨, 面料舒適涼爽, 正適合夏日穿著,到貨時,喜春特意去鋪子里挑了好幾匹, 有給周秉的紫檀素羅,嘉哥幾兄弟的杏黃、藕荷等花羅。周秉接了藥鋪的事,喜春閑來無事, 所幸便取了布匹給他們兄弟幾個制成衣。 周秉到時,喜春正在繡紋路,這布料有帶花色的花布,也有素色的素布,綾羅綢緞亦是如此,喜春給他挑的是素羅,便準備在上頭繡上些飛鳥蟲魚的紋路來。 喜春這一手刺繡手法傳自母親陳氏,是他們當地的秦繡,此外還有京繡、魯繡、杭繡、蜀繡等刺繡手法和分類,種類繁多,各有特色。 周秉踏進門兒,喜春擱下手里的素羅,起身迎了去,接了他的外衫置于一旁:“回來了,要不要給你備些飲酒湯來?!?/br> 周秉握住她的手,包在大掌里捏了捏,聞言黑沉的眼一瞥:“我沒喝酒?!?/br> 那些人倒是想跟他推杯換盞,換了以往周秉許是給幾分面子吃上一杯,但他這些時日常在外跑藥鋪的事,從二舅兄處知道了不少關于男子隱疾形成的原因,二舅兄親口說,這些成因都是因平日里不注重養護自己的身子。 正如整日廝混在茶坊那群人,年輕時整日拼斗,若是上了年紀時警惕一番,好生養護,許也就不會大病小病不斷了,但他們不當回事,毫不忌那口腹之欲,如今引來了不少難以言說的病癥。 他是絕對不會重蹈覆轍,成為這些年輕不養身子,上了年紀得了隱疾的人之一的。 周秉目光在喜春身上移開。在她面前,他絕不允許自己露出不雅。 喜春知道周秉的喜好,出門后家來定是要先洗漱一番,笑著應聲兒,抽了手去給他找了衣裳,推著他往里邊走:“快去洗洗,你這一身的脂粉味兒,香得很,要是我大嫂在,指不定能想到哪里去的?!?/br> 周秉順著力道往里間去,嘴角微微翹起。 周秉洗漱不喜丫頭們伺候,房中只有常年伺候在身側的玉河能近了身,給他添添水甚的,房中水流涌動,熱氣騰騰,他開口:“可還記得季成、汪海那幾位的夫人?!?/br> 玉河手中的木勺只頓了一下,回道:“記得的,尤其那王何陳李幾位大人家的夫人,向來是眉眼朝天,派頭比咱們周家正經的大夫人、二夫人還要盛氣凌人的?!?/br> “...還是咱們少夫人好,模樣好、性子也好,府上被管得妥妥當當的,在外邊誰又不說一聲兒少夫人能干呢?!?/br> 周秉滿意了。 出門換了常服,垮過屏風,就見本該在院子里的三個弟弟一字排開坐在喜春身前,最小的周辰爬在嫂子懷中,正歡歡喜喜的拿著喜春給他們縫制好的小衣裳高高興興的。 “你們不在院子里怎么跑來了?” 周嘉帶著兩個弟弟先給他福了個禮,規規矩矩的回道:“弟弟們是過來給兄嫂請安的?!?/br> 周秉眼中明晃晃的帶出嘲諷:“早前怎不見你來請安的?!?/br> 周嘉想了會兒,吐出幾個字:“弟弟知道錯了,已經悔改了?!?/br> 蔣翰說的,甭管什么事,先示弱總是沒錯的,這是一家人中每個人的生存之道,他做得還不算好,蔣翰他爹才是個中翹楚,每回都是先示弱的一方。 蔣翰說,這是屬于男子漢的標志,能屈能伸。 喜春看他們兄弟你來我往的,抿著嘴兒在旁邊不插言。 周秉不大耐煩,“說說你的目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