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但擱在高靜姝這里,要不是剪頭發要壞菜,她恨不得把頭發指甲都剪了。因貴妃身子虛弱,雖下了大力氣保養,但青絲仍舊少了一點光澤,指甲也有些暗淡。高靜姝很想都剪了從頭再來。 好在她深知除了國喪不能剪發,于是生生忍住,只能剪了自己的指甲。 她這樣想著,就這樣跟太后說了:“林太醫說,身體生機旺盛指甲才能光澤明亮。臣妾近來大病一場,指甲有些暗淡,倒不如剪了重新長?!彼哪抗饴湓谔蟮闹讣咨?。太后是先帝的未亡人,自然不會染得紅彤彤,只是也留的細長養的仔細。 高靜姝就道:“娘娘的指甲甲緣光滑,面上光澤似珠貝,可見您身子骨極好?!?/br> 太后年過五十,在現代算是個中老年,可在古代就是妥妥的老年。雖人人都夸她是長壽之相,但高靜姝這話說的實在,一看就不是虛應的吉祥話,自然讓她高興不已。 她不由含了笑:“真有這等說法?” “是啊,娘娘您想想,人的身子是很聰明的,自然要緊著重要的去處,而多養出來的這塊指甲是最無用的。如果這指甲都養得好,豈不是說明身子各處都精力充足了,還能有余力供養指甲?” 太后點頭:“是這個理兒?!?/br> 聽到自己身體健康的證據,太后頭一回覺得,貴妃說話還挺有意思的嘛。 于是她本想讓貴妃待一天就打發她走,最后開恩讓她留了三天。 高靜姝就結結實實在太后跟前站了三天崗。 她是真的對太后生了敬畏之情。 在她心里,皇后也是絕頂聰明,但太后更多了心思深沉,讓她一點也摸不到邊底,越呆越畏懼。 這三天,比她在后宮呆了這近三個月還要累。 等終于從太后處畢業,高靜姝竟恍惚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高靜姝捧著糖蒸酥酪,聽木槿講這幾日的新聞下飯。 誰知木槿一開口就是大事。 “昨兒是二月十五,皇上卻沒有留宿皇后娘娘處?!?/br> 高靜姝震驚了:自打端慧太子過世,皇上心心念念是嫡子,又確實愛重皇后,初一十五都雷打不動去陪著皇后。怎么忽然破了例? “是誰?” 木槿道:“是如今住在九州清晏后面圍房的一個答應?!?/br> 高靜姝更震驚了:“什么答應還成了精?” “是皇上這兩三月的新寵,但凡不翻牌子,只在養心殿召人伺候,十有八九都是她。真是將其余幾個答應和官女子都比的沒有地方站?!?/br> “昨晚皇上本已經到了長春仙館用晚膳,誰知有小宮女來請,說是這位朱答應可能懷了身孕?!?/br> “可能?” 木槿無奈臉:“是這位朱答應自己說的,月事推遲反酸作嘔,是有喜了。但娘娘也知道,月份太淺的時候太醫院也摸不出來。個人體質不同,許多妃嬪要到兩個多月才能顯出喜脈來?!?/br> 高靜姝點頭:“太醫院都沒摸出來,她自己竟就先嚷開了?萬一是個烏龍她豈不是要完?” 木槿點頭:“正是這話,可見是個輕浮人。她以此為借口請了皇上去不說,還說頭暈目眩,又胃口不開,竟是硬生生將皇上留在了九州清晏?!?/br> “呵呵?!?/br> 高靜姝唯有這兩字可表。 皇上是個什么心性。他這會子為了龍胎可能稍微忍讓一二,但若朱答應沒有身孕,或者來日誕下孩子后,皇上絕對會將她這段時日的賬清算一下。 高靜姝還是把皇上想的脾氣太好了。 他當場就給了個教訓。 木槿笑道:“聽聞皇上對朱答應道,原本要給她進位常在再挑個好住處搬過去的,可她既然這般不舒服,就等日后再說吧?!?/br> 朱答應仍舊只好做個答應,還失去了后宮正式編制。 高靜姝點頭,憤憤不平道:“真是的,竟然還敢截皇后娘娘的胡!也不知是怎么想的?!?/br> 說完就見木槿一臉慘不忍睹看著她:后宮里截胡皇后最多的就是您好不好,您還說別人? 高靜姝:是哦! 于是她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話:“真是的,不是我,居然還敢截皇后娘娘的胡!” 木槿:……“娘娘!” 高靜姝連忙舉起糖蒸酥酪擋在自己跟前:“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改啦?!?/br> 就是不知道這個朱答應還有沒有悔改的機會。 然而很快,高靜姝也體驗了一把朱答應的截胡技能。 第30章 答應 貴妃與木槿正在討論膽敢截胡的朱答應, 皇后處便打發了人來。 是青提親自帶了兩個老嬤嬤,四個宮女前來。青提跟葡萄對皇后來說,就如同紫藤和木槿對高靜姝。 所以高靜姝見了她也格外客氣, 還招呼人上茶點。 青提連忙屈膝道:“貴妃娘娘折煞奴婢了?!比缓笳惺肿屗膫€宮女上前,指了她們手里四匹云緞道:“這是今年新上的花樣, 總共就二十匹。太后娘娘處十匹, 裕貴太妃處六匹,剩下的就都在這兒了?;屎竽锬镎f貴妃這三日侍奉太后辛苦, 理應得這些?!?/br> 高靜姝見這云緞與以往不同, 光芒流轉間竟似星輝閃耀, 又聽說這樣珍貴,就擺手道:“就四匹都給我?不必了, 我就留一匹吧, 多謝娘娘的心意?!?/br> 青提堆笑道:“貴妃娘娘只管收著,這是今年的星沙云緞, 不知織造局如何弄出來的新花樣。貴妃也是知道我們娘娘的, 最喜內斂雅致的布料,這種綢緞縱然做了衣裳也不會上身, 倒是辜負了?;屎竽锬镆旬斆婊剡^皇上, 將這幾匹星沙云緞轉送給貴妃,皇上都說只有貴妃娘娘襯得起呢?!?/br> 話說到這兒,高靜姝只能受了。 青提又指著兩個嬤嬤四個宮女道:“因圓明園繡房人手不夠,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剛從宮里四執庫和繡房調了些人手來, 如今貴妃娘娘且用著, 不夠再撥?!?/br> 體貼到旁人需要的前頭去,皇后一貫如此讓人如沐春風。 高靜姝就連著之前得的緞子一起搬出來,讓她們裁度著做幾身新衣, 尤其是星沙緞的,一定要做的出彩:皇上賞了這樣難得的料子,自然要看她穿出來。錦衣夜行可不是皇上的風格。 她就得穿的極漂亮,皇上才能高興呢。 四執庫和繡房的宮女都有一手好的花樣子,兩個嬤嬤先向她獻策,圍著貴妃道:“如今越發流行襟邊及袖端處鑲繡多滾幾層,甚至出了十八鑲十八滾的花樣——娘娘如天仙下凡似的,繁麗些必然好看?!?/br> 高靜姝想起層層疊疊的大袖子就覺得頭疼,近來宮里流行袖口寬大的倒大袖,再滾上無數道邊,垂手如雙鈴,顯得手腕格外纖細。漂亮是漂亮,但整個人也太復雜了些。 不過高靜姝想想乾隆喜歡的瓷器,可見他確實喜歡這種人間富貴花的調調,便應了將星沙緞裁剪的至臻華美些。 兩個嬤嬤也不是全然攬功的人,又指了天水碧和飛霞色兩匹緞子道:“這顏色極輕柔嬌嫩,奴婢們年紀大了,只怕拘泥了,倒不如這些小宮女們說不得有些新鮮法子?!?/br> 清裝不似漢服寬袼松擺,束起腰身。相反,其袼部緊窄,腰肢如筒,實不太顯女子身姿玲瓏。于是高靜姝便再格外要了兩套上襖下裙,類似于明橫襕的馬面裙,鳳尾裙,百蝶裙,將腰身收緊下擺放寬,顯得格外飄逸些。就這,高靜姝都不敢在紫禁城里穿,只準備趁著在圓明園的時候,日常穿兩天,也不敢穿到宴席上。 雖說滿人入關換服,是男從女不從,外頭許多官宦人家的太太和貴女們也喜歡穿各色的漢服,尤其是江南那邊流行尤甚,可宮里頭,還是要標準的清裝打扮。 一青緞背心的宮女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問道:“娘娘不若做幾身緊身的騎裝,今年木蘭秋狝便可用上了?!?/br> 女人討論起衣服來,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一個多時辰后,幾人才拿著貴妃定的花樣子,又搬了小山一樣的衣料走。 今夜是十六追月之夜,只要貴妃無恙,皇上一般是翻貴妃牌子的。高靜姝早早到了九州清晏,再次做起磨墨的短工不說,皇上竟也要她剝橘子。 高靜姝心道:真不愧是母子,京城冬天這么干,非要吃橘子,也不怕上火。 她照常浣手然后剝橘子。 皇上在一旁含笑看著。 一邊是親娘一邊是愛妃,皇上這幾日是十分關注貴妃伺候太后禮佛之事的。往太后處請安后還特意親自問了孟姑姑,貴妃這幾日可有錯漏。 孟姑姑也樂意賣好給皇上,何況貴妃并無錯處不說,還表現頗好,于是更是事無巨細告訴了皇上,更強調了太后的慈愛:“太后娘娘還留貴妃用了一頓素齋,這幾日午膳也都有可口的菜肴賜給貴妃?!?/br> 剝過橘子,高靜姝再次浣手,等轉過頭來發現只剩了橘子皮。 她心里埋怨:太后她老人家就吃兩瓣,剩下的給了自己,皇上怎的這般能吃,一口不留。 這樣想著她就暗戳戳問道:“皇上別用這么多橘子,要上火的?!?/br> 皇上執了她的手,拉她來身前站著,笑道:“是愛妃剝的橘子甜?!比缓笥旨毧戳丝此闹讣?,也嘆了句可惜,然后開始說起養生之道,教她好好保養。 宮里請太醫其實是很麻煩的,而且小的傷風感冒就得“清清靜靜餓兩頓”,稍大點的問題就要開始灌藥汁子,所以從康熙爺起,幾代皇上自己都會研究下醫術。雖不精通,但基本的藥理也懂一些,也是防著太醫糊弄的意思。 雍正爺還自發的研究起了丹方,當然因后果不太美妙,以至于乾隆現在都對道家不感冒,轉而更加關注養生。 高靜姝認真聽著:眼前這位可是皇上里壽命最長的人,杠杠地活到了八十九,自己一定要向他學習。 等皇上說到適量飲酒的時候,高靜姝連忙道:“皇上賞我一壇好酒吧?!?/br> 林太醫自從說完可以飲酒后,頗覺失言,拿出十二萬分的精力來盯貴妃,而紫藤木槿更是以圓明園住處無酒來應對貴妃。搞得高靜姝想小酌一杯都找不到一滴酒。 皇上聽太醫說可以適量飲酒,便揮手讓李玉將窖藏的各色好酒都取兩壇子放在貴妃處,以免日后兩人想要對飲還得回九州清晏取。 正說著,小福子低眉順眼溜進來,戰戰兢兢道:“回皇上,朱答應說自己頭暈不適,請皇上過去看看?!?/br> 嚯,截完皇后的胡開始截貴妃的胡了。 高靜姝眼看著皇上唇邊笑意微微一淡,就在心里先替朱答應點了個蠟。 皇上轉頭問她:“愛妃說朕去不去呢?” 高靜姝痛快點頭:“去?!比缓舐氏日酒鹕韥恚骸俺兼阒噬先タ纯催@位頭暈的朱答應?!?/br> 朱答應見貴妃也來了,第一反應卻是很高興。 高貴妃的性情她是聽說過的,醋妒不容,這回肯定是想霸攔著皇上不許來探視自己未果,所以只能跟了來。 朱答應心里美滋滋:可見自己在皇上心里多重要啊。 既說是頭暈,朱氏又是疑似有孕人員,自有太醫前來診脈。 朱答應見了皇上貴妃還是作勢要起身的,皇上負手道:“罷了,先診脈吧?!敝齑饝幻馕?,皇上竟不曾伸手扶她。 說來也是巧,今日當值的太醫也姓個朱,但現在這位朱太醫將這位同姓的答應恨得咬牙切齒。 只因他不得不對皇上叩首請罪:“臣無能,暫把不出喜脈?!?/br> 雖說女子體質各異,很多人喜脈就是顯的晚,太醫把不出情有可原,可一回回在皇上跟前說自己請不出來,實在落不下什么好考評。 果然皇上的臉色淡的要命,只施舍給朱太醫一個眼風:“下去開方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