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無論如何,一個追愛的年輕人在這條路上越跑越偏,王寅覺得這故事似曾相識,一樣的執拗,一樣的用力。他本以為高司瑋會更成熟一點的,但沒想到遇到愛情,人都是一個比一個瘋。 在他們的世界里,總需要給自己的感情找到一個結果,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卻不知道人和人的相處方式有很多種,這是很復雜的事情,也不一定到最后都會以愛之名相伴終生。 陸鶴飛大半夜開車七拐把拐才找到王寅。 于渃涵徹底喝多了,掛在王寅身上又哭又鬧,陸鶴飛皺了皺眉,問道:“怎么回事兒?” “還能怎么回事兒?沒見過于總發酒瘋?”王寅攙著于渃涵,“快點搭把手,我要弄不動她了?!?/br> “喲,小飛來了啊……”于渃涵看著陸鶴飛笑嘻嘻地說,“我開車送你回家?!?/br> 陸鶴飛說:“不用了?!睂τ谧罱l生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可惜他沒有什么能幫上忙的,只能看著他們仿佛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把她送回家嗎?”陸鶴飛問王寅。 “那不然呢?扔大馬路上?那倒是清凈了?!蓖跻f,“算了算了,她家里也沒個人照看她,別大晚上的出什么事兒?!?/br> 于渃涵自然而然地說:“那你給小高打電話呀?!?/br> 習慣是不受控制的,就像膝跳反應一樣,哪怕她自己都沒意識了,還會說出來這樣的話。 在她的潛意識里,高司瑋就是她的安全區。 但現在不是了——發瘋的人卻不記得。 “小高不在?!蓖跻f,“讓老王來吧?!彼麑﹃扂Q飛使了個眼色,后者無奈地嘆氣。兩個大男人費了半天勁才把于渃涵塞進車里,王寅怕于渃涵再鬧,坐在后座陪著她。 陸鶴飛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無不風涼地說:“王總,去哪兒?” “回家啊?!?/br> “賬怎么算?” “什么賬?”王寅納悶兒。 陸鶴飛轉頭看向他,嘴角帶著笑意,舌頭淺淺地舔過嘴唇,反問道:“你說是什么?” “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現在也很中年危機好不好?”王寅說,“我希望這屆年輕人能適當關愛一下中年人?!彼噶艘幌掠跍c涵,“這都喝跪了一個,不慘嗎?” 陸鶴飛根本不理他這套,說:“那就賒著?!?/br> 第71章 于渃涵是在王寅家過的夜,王寅早上起來去公司還專門跟她打了個招呼。她“哼哼”了兩聲,說自己今天不想上班。王寅看她這樣兒覺得她去公司也沒意義,還不如好好休息一天,磨刀不誤砍柴工,別事情還沒做成呢,人先報廢了。 他比于渃涵個兒高點,天塌下來不還得他先頂么。 等于渃涵睜眼的時候,王寅家里早就一個人都沒有了,連陸鶴飛都不知去向。她想陸鶴飛也是個大忙人,成天到晚神出鬼沒的,于是便當這個空間里從來沒有過這號人。 她對王寅的家很熟悉,也不見外,簡單地洗漱一番之后,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她有時會這么一動不動地看自己,總是很害怕看見自己皮膚變差,臉色不好,或者是長了皺紋。都說要坦然地接受變老,她覺得那是一種心態上的追求。在rou體上,她不管別人追求什么,她有錢就要花在自己的皮膚和身材管理上。不說青春永駐,最差最差,也要精神飽滿神采奕奕。 皇帝都要追求長生不老的,她這點小追求也不為過吧。 可是現在,工作的壓力和情緒上的波動讓她好像受到了重創一樣,之前做過的所有努力都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型。 于渃涵看了自己好久,覺得不應當這樣。 她得打起精神來,該打的仗還沒有打完,她不能倒下,在氣勢和狀態上也不能輸給別人。她先聯系了皮膚管理中心去做全套的保養,又去找了自己的tony做頭發。她的頭發留得很長,昨天晚上自己在床上滾了一宿之后亂糟糟的。tony問她想怎么弄,她思考了一陣,說剪掉。 原本都快要到腰的長卷發被一刀一刀剪至肩膀,那種香港舊電影里的嫵媚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簡潔的干練。 很多人都認為,頭發是女人的第二生命,辛苦留起來的頭發都能一把剪掉,那還有什么狠不下心的呢? 隔天,王寅在公司里見到于渃涵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她穿著新款的成衣,腳下踩著差不多十公分的高跟鞋,帶著墨鏡從電梯里出來,步子大的夾著風。 “于總,早上好?!?/br> “于總好?!?/br> 公司的同事們見到于渃涵都紛紛跟她打招呼,然后自動退離一點范圍,好像于渃涵是一把鋒利的刀刃,靠近一點點都會割傷自己。 但是他們又仿佛被于渃涵感染了一樣,她身上那種瀕臨崩潰的焦慮氣息蕩然無存,也不知道這兩天發生了什么,再見面時,她仿佛一個準備出征的女王。 “喲,于總?!蓖跻蛄藗€招呼,“包不錯,新買的???” “嗯,昨天沒事兒干逛了會兒街?!?/br> “不開心就是得跟小姐妹逛逛街,買買東西,解壓?!蓖跻Φ?,“把錢一花,什么坎兒過不去,是吧?” 于渃涵稍稍頷首,墨鏡拉下來一點:“你今天沒事兒干?” “當然不是?!蓖跻f,“我忙得很?!?/br> 于渃涵說:“裴英智今天在北京的辦公室,我打算直接去堵他,你去嗎?” “這事兒還是得你自己干?!蓖跻f,“我下午和花枕流要去見個廠商?!?/br> 于渃涵想了一下,說:“哪個?” 王寅說:“歐洲那家,不過我覺得懸,試試看吧?!?/br> 于渃涵說:“我建議你別白費勁,談到最后還是被人宰。到處都是想趁亂發財的人,我懶得應付別人的游戲規則了?!?/br> “行行行?!蓖跻f,“反正都約好了,那我就去訛人家一杯咖啡,不過分吧?” 于渃涵點了點頭。 她中午在公司吃了個飯,下午獨自開車去了裴英智的公司。她直接自報家門說要見裴英智,前臺問她有沒有預約。于渃涵摘下來墨鏡,問道:“我見你們裴總還需要預約嗎?合著跟人家好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不好了就連見個面都要預約?” 前臺對這個十分像黑社會大姐的于總有印象,對方這么說話,她心里也沒有點沒底,不知道于渃涵是不是跟裴英智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關系,又怕萬一沒處理好,于渃涵在這里鬧起來,那可就太難看了。 她只得向自己的上司回報情況,過了一會兒,來了個人畢恭畢敬地把于渃涵請了進去。 于渃涵敲了敲桌面,對前臺說:“謝謝了,meimei?!?/br> 裴英智一向不太喜歡和臉皮太厚的人打交道,原來那個名單上是王寅,現在恐怕要再多加一個于渃涵的名字。 他之前一直在國外,回國之后在上海呆了一段時間。關于int的事情他回來之后才了解清楚。其實這不單單是int所面臨的困境,也是很多依賴進口的企業所面臨的困境。局勢如此,對于企業而言都是無妄之災。 硬件這個東西不是錢能解決的,沒有就是沒有,哪怕int有強力的資本注資也只是茍延殘喘?,F在這個情況,他想等等看。 于渃涵一方面要解決芯片的問題,另一方面手上需要現錢來周轉,這就跟裴英智的想法有了沖突。所以這段時間,裴英智對int的態度表現得很曖昧,叫于渃涵火大。 裴英智不著急,但他萬萬沒想到于渃涵竟然真的能跑到他們公司來堵他。 堵他就算了,說的那叫什么話? “裴總,少見呀?!庇跍c涵笑道,“最近忙什么呢?想約你吃個飯喝個茶都見不著人?!?/br> 裴英智說:“太忙了?!?/br> “噢?!庇跍c涵說,“那八卦有聽說嗎?” “我對八卦不太感興趣?!迸嵊⒅钦f,“有什么事兒明說吧,我沒時間陪你兜圈子?!?/br> 于渃涵說:“明明是我沒什么時間,怎么搞得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一樣?”她干脆把她這次要來辦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裴英智講清楚了。裴英智也料得是這樣的結果,故作沉思半天,說道:“合同擺在那里,這件事我也真的沒有辦法。這筆錢不小,你讓我怎么越過董事會去發號施令?” “哎呀好哥哥,那就是你的事情了。這么點面子都不給人家嗎?”于渃涵的臉上始終掛著點笑意,怎么看都不像有求于人的樣子,“我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盤,大家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這種事兒上沒必要裝純情。別想著坐收漁翁之利了,真到雪崩的時候,誰能跑得了呢?信游和int是深度捆綁的,你別搞到最后兩頭都賠錢?!?/br> 裴英智笑了一下:“你覺得我是那種會做蠢事的人么?” “不好說會不會就鬼迷心竅了呢?!庇跍c涵說,“你放心,就算這個生意我做不成,我也能攪得天翻地覆,讓別人也做不成,包括那個聚星,到時候可是賠三家了呢。裴總,到底是搏一把還是收幾個爛攤子自己糊墻完,哪個既劃算,場面上也好看呢?再說,你也應該聽說高司瑋離開擇棲的事情了吧?” 裴英智說:“那是你們內部的事情?!?/br> “是嗎?我怎么覺得全天下都在看好戲呢?”于渃涵說,“你放心,我可不會讓觀眾白掏票錢的?!?/br> 她的態度很堅決,意思也很明確。int倒不倒臺是一回事,信游跟他們有著非常深度的業務合作,雖說不至于被拖垮,但多少也會有所損傷。于渃涵此前一直跟許諾保持著密切的聯系,許諾的態度要比裴英智清晰的多,他敢賭,并且愿賭服輸,既然已經選擇了合作伙伴,那么他就不可能當個逃兵。 但他也很遺憾的表示,在這件事上,他實際能幫助到于渃涵的并不多,只能做一些配合。于渃涵能夠理解,并且很感謝許諾能夠在風雨飄搖之際還能對她如此支持。 如此一來,裴英智就不單單要考慮這一筆錢的安排了,而是很多連鎖反應,他要認真仔細的思考不再是如何能得到利益,反是變成了如何做能損失最小。聽于渃涵那意思,她不光要和大趨勢對著干,同樣,她也要和聚星對著干?,F在雖然沒有實質上的業務重合,可架不住就是有人要找茬。 于渃涵有道理嗎?當然沒有。裴英智知道她手上的牌不多,能夠淡然地坐在這里跟他耍無賴,完全是出于這個人的行事風格。她咋咋?;5?,極限的壓迫過來,她跟裴英智拍桌子,裴英智卻拿她沒什么辦法。 因為他必須要去考慮于渃涵手上為數不多的牌會不會是一個王炸。同時持有int、信游和聚星的股份的ien現在要做的就是一道非常簡單的排列組合題。裴英智想贏家通吃,可于渃涵偏偏想把拍桌都掀了,還要笑嘻嘻地跟裴英智說,裴總,要玩就玩大點。 就算裴英智敢玩一拖三,可是以ien和信游那個盤根錯節的關系,他能狠下那個心? 他現在完全有理由懷疑不光是于渃涵,保不齊許諾背地里也想趁機割他一刀,要不然許諾如此精于算計的一個人怎么就突然這么仗義? 明明裴英智才是有主動權的那個人,現在一個兩個搞得他做什么都不對。 那天他們兩個人聊了很久,辦公室里一度產生了一些火藥味兒,最終才達成了一些共識。于渃涵不指望裴英智當下就給她一個答復,她也知道這不可能。她也不是真的要從裴英智手里要出來多少錢,而是給裴英智施壓,只要他不動那個趁機吞并動念頭,那么至少當前壓力就少了一點。 這是個互搏猜心的過程,沒有嚴肅的談判桌,可對抗卻十分激烈。條件,籌碼似乎都是次要的東西,意志力變為了最強的武器。于渃涵已經想得很明白了,她背后沒有退路。危機來時無條件的遵守和陷入對方設置的游戲規則,那么游戲已經輸了一大半,完全沒有玩下去的必要了。 她想贏,就要用強硬的態度攪出一番渾水來,要用自己的規則去跟對方胡攪蠻纏。 大不了大家魚死網破,誰都別玩了。 傍晚時分,她回到了公司,王寅給她打了個電話,都不用說,于渃涵就知道他那邊談不出個什么結果來。 “我說什么來著?”于渃涵笑道,“都是來趁火打劫的,誰比誰強呀。小王啊,這個時候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你這個覺悟還是不夠高?!?/br> 王寅說:“于總真是高瞻遠矚。不過也沒那么悲觀,還有余地。我要跟你說件別的事情?!?/br> “什么?”于渃涵問。 “枕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終于搞定了華勝老總?!蓖跻f,“后天下午,我們得去見一面?!?/br> “太好了!”于渃涵喜道。華勝就是之前被他們看都沒怎么看就從供應商名單里劃掉的國內一家芯片廠商,每每想起這些,于渃涵都有一種萬分羞愧的感覺。如今舔著臉來跟人家這里找機會,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能不能供貨都是次要的,雙方能見一面,就是現在最大的希望。 她又問:“花枕流到底使了多大勁兒?他不是說自己搞不定么?” 王寅說:“他自己確實搞不定,但是他爹行啊。他只要肯跪著求他爹,什么面子給不了?” 一想到花枕流和他家人的關系,他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稱得上是竭盡全力了。 “哦對了,還有一事兒?!蓖跻f,“聚星官宣了平臺上線時間了,而且還宣了合作藝人名單,還挺華麗的,你感興趣么?” 于渃涵一個下午的時間都在跟裴英智軟磨硬泡,根本不顧上看這種新聞。她一想到聚星就會想到高司瑋,心里忽然擰了一下,說:“沒興趣,什么野雞玩意,還入不了我的眼?!?/br> 第72章